王哲從未像今天這樣，感到一個蘿莉可以令人厭煩到這種程度。
那個坐他身旁的熊孩子小蘿莉，在飛機上始終保持著哭喊吵鬧的狀態，精力之充沛令人不由得為之讚歎。偶爾停歇片刻，也只是短暫地休息而已，過不了多久就又繼續了。
其間，周圍乘客的抗議和空姐的提醒起到了一點作用，但也僅僅只是一點作用而已。基本上，也就是將80分貝的哭鬧限制為60分貝的程度。但對於距離這對母女距離最近的王哲而言，都是一樣的結果——他甭想在飛機上補覺了。
最終，當飛機抵達目的地之時，王哲渾渾噩噩地下飛機了。相比於登機時的睏倦疲憊，他走出機場時這程度還要加倍。
王哲搭了一輛計程車。
約摸半小時後，當司機開著車到了說好的地點時，卻發覺乘客已然靠著車窗睡著了。叫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叫醒了他。
王哲揉著眼睛，付了車錢，從車上下來，朝著小區裡面走去。
走出幾米之後，身後傳來了司機的聲音：“包，你的包忘了！”
王哲恍然，連忙折返回去拿包。他此行帶的東西不多，全都裝在了那個用慣了的帆布雙肩包裡。
看著他那眼皮都有點撐不開的樣子，司機不由得嘆道：“小夥子，你是昨晚沒睡好吧？”
“確切地說，是幾乎沒睡，直接通宵。”王哲苦笑著說完，背起包，轉身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下車的地方距離家門並不遠，只有短短幾百米。但就在這點路還沒走完的時候，王哲忽然感覺到臉上有了一絲冰冷的寒意。
他抬頭望天，良久之後長出一口氣：“……居然下雪了。”
然後他繼續邁步往家裡走。
過了兩分鍾，用鑰匙捅開家門之後，王哲發覺家裡空無一人。
他打了兩個電話，然後才知道——母親今天臨時緊急加班，而奶奶陪著爺爺去醫院檢查身體了。這樣或許略顯孤單，不過對於王哲而言卻是正好。畢竟，他到家之後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只有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好好睡一覺。
於是在洗了個熱水澡之後，他就這麼做了。
躺在床上，望著窗外陰沉沉的天空，還有隱約可見的雪花於空中緩緩飄落，王哲漸漸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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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少年和一個男人，面對面分坐棋盤兩邊。棋盤上，車馬炮俱全，正是一副象棋。
“老規矩，輸的人三十個俯臥撐。”男人這樣說道。
“OK，看來你是想好好鍛鍊一下了。”少年摩擦著雙手，躍躍欲試。
男人嗤笑道：“我要鍛鍊？是你欠收拾了吧？行了，別放空話，趕緊落子吧。”
少年拿起右邊的那個【炮】，落在了中間的【兵】後面。在象棋的下法之中，這是一個經典而直白的開頭。
男人看著少年的臉龐，笑了笑，低下頭，走出了自己的一步……
十分鐘後。
少年一手撐著自己的下巴，另一手下意識地摸著自己那幾顆被吃掉的車馬炮象，陷入了沉思。
男人淡然道：“投降吧，早點解脫，早點把俯臥撐做完。”
少年卻像是沒有聽到似的，仍舊盯著棋盤。
男人繼續說道：“前天游泳，你輸的時候不挺爽快的麼？怎麼，下棋就想賴賬了？”
少年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別吵，擾亂人思路。”
“你可得了吧，還要啥思路啊，這都已經將死了！智障啊，還看不出來？”
少年咬著牙，仍舊低頭看著棋盤。
男人忽然站了起來：“行了，快點做俯臥撐，你不認輸也沒用。況且你輸我那麼多次，也早該習慣了。”
少年抬起頭盯著他：“去你的習慣！”
男人搖了搖頭：“不要拖，別逃避了。直面你慘淡的人生吧。”
“去你的慘淡人生！”
少年又糾結了好一會，終於站起身，在旁邊的空地上趴下，默默地做起了俯臥撐。
男人卻還在一旁監督，時不時地提醒一聲：“這個不標準，別撅屁股，再下去一點！”
少年咬牙堅持，額角也漸漸冒出了汗珠。
終於，三十個俯臥撐做完了。
少年翻了個身坐在地上，大口喘了起來。
男人在他身旁蹲下，笑道：“你看，別逃避嘛，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後就算是……嗯，就算是我哪一天突然死掉，這種事你只要別逃避，一樣沒什麼大不了的。”
少年不禁皺眉：“你很想死是麼？最近怎麼總說這種話？”
男人笑了笑：“一切皆有可能嘛，舉個例子而已。”
少年撇了撇嘴：“得了吧，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所以你活得肯定比我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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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或許吧……”說著，男人也盤腿坐在了地上，就坐在少年的對面。
“老爸，話說今天中午吃什麼？”
男人忽然收斂了笑容，道：“吃什麼都行，不過說到死，我其實有些話要跟你講的。”
“什麼？”
男人直視著兒子的雙眼，淡然道：“我不希望你在我死的時候像弱智一樣大哭，演孝順的戲碼給別人看。等我死了以後，你一個人待著，能偶爾說上一聲——我有點想那個老混蛋了——這就很不錯了。”
少年聳了聳肩：“就是不要演，要走心，是麼？”
“沒錯。”
“這樣啊，那你要求還挺高的嘛。”
“滾你的吧！”男人笑罵道，“就這點要求還算高啊？老子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好意思？”
“行吧，這種事情到時候再說，反正還早著呢。”
“不早了……”男人忽然嘆了口氣，“我已經死了啊。”
少年頓時愣住了。
周圍的環境，頓時支離破碎。彷彿是無比強烈的地震，震碎了周遭的一切。少年感到，自己屁股下的地面也化為了碎片。
他看到，自己的父親也隨之化為碎片，崩解消失於空中。那些碎片連顏色都消失了，變成了一片片的白雪。
他感到自己墜入了無底的黑暗之中……
王哲突然驚醒，在床上翻身坐起。
原來剛才是一個夢。
他睡著的時候是傍晚，而此刻的窗外是無盡的黑暗，只有一點路燈的光芒。看樣子，是深夜或者凌晨。
他拿起枕頭旁的手機看了一眼，果然是凌晨，距離五點還有二十分鍾。
他起身下床，從床頭櫃的最下層抽屜裡拿出一副象棋。
他把紙質的棋盤在自己床上鋪平，把棋子一顆顆擺好，然後坐在床邊，低頭看著。
“我有點想那個老混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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