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帝都的空氣狀況與氣溫有著非常明確的關聯。每當11月，冬季來臨之時，各家各戶的暖氣就要開始供暖了。而給暖氣供熱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是以燒煤為主……因此傳說中醇厚的京霾，從不缺席。
在幾乎是全國最厚重的霧霾地區，一個剛剛切除了腫瘤的老頭實在是令人擔憂。所以雖然爺爺還想在帝都看雪，但一到十月中旬，王哲就開始催著老爺子回去了。
催了好些天之後，老爺子終於答應儘快回老家了。但在臨走之前，這位放蕩不羈的老人表示要去一個他以前從未去過的娛樂場所，好好玩一玩。
所謂的娛樂場所……別誤會，就是普通的KTV而已。
畢竟，以老爺子如今的身體狀況而言……
“我給你講啊，老夫我身體好得很！你們年輕人怎麼玩，我也都玩得了啊！”在KTV的門口，老頭拍著胸脯，豪氣頓生。
王哲覺得自己的臉皮並不薄，但也有點受不了周圍來來回回的行人們那詫異的目光。於是他連忙到爺爺背後，推著老頭快步往裡走。
“好好好，我知道您身體棒，不要再說了。”
王哲早已訂好了一個小包間。跟櫃檯服務員說了一下，掃了二維碼之後，便另有服務員領著爺孫倆走進了一個小包間。
“需要飲料嗎？”問話的同時，服務員忍不住打量那個面相活潑的老人。畢竟，在他並不短暫的工作經驗裡，還真是從來沒見過這個年紀的顧客。
王哲也看了一眼沙發上的爺爺，道：“一壺熱茶，別太燙，謝謝。”
“好的。”
服務員走了，包間的門也隨之關上。
老爺子坐在沙發上，雙手捧著麥克風，饒有興致地觀察了起來。
突然，包間裡的音響放出了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把老頭嚇了一跳：“誒喲，怎麼回事！”
王哲連忙到點歌的小螢幕前，手指在其上點了幾下，把伴奏的音量降了下來。
這樣，就不會那麼吵了。
老頭好奇地問道：“這就開始唱了？”
“對，您對著麥克風唱吧。”
“可是……這啥歌啊？”
王哲看了看螢幕，發現那是個流行於九零後以及零零後一代的熱門歌曲。然後他望向老頭，道：“這歌您大概聽都沒聽過吧……要不然，您點幾首您會唱的？”
“有沒有李白的將進酒？”
王哲在小螢幕上又點了幾下：“有倒是有，但您應該也沒聽過這個版本的……”
“沒關係，管他啥版本的，就唱這個！”
於是王哲給爺爺點了，並且頂到了最上面，切掉了當前正在播放的。
然後一曲《將進酒》開始了。
這也是年輕音樂人的作品，也就是為李白的詩譜了民謠風格的曲。然而，王老爺子並不會在意這個歌手是怎麼譜的曲，更不會在意伴唱之類的。他就按照自己原創的調子，引吭高歌起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那嗓音，妥妥的破鑼嗓子，但唱起來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滄桑和灑脫。
這一首《將進酒》，王哲從小到大聽爺爺唱過無數次了，屬於是老爺子的保留曲目。然而每一次，唱出來的曲調都不盡相同。不過細節上的不同無法掩蓋主旨上的統一，或許只有在他這樣敞開嗓子唱的時候，才真正像是個歷經磨難的老人。
一個年輕時有過歡樂也有過坎坷，臨到老時，卻白髮人送走了黑髮人的老者。
或許是因為對這種感覺太熟悉了，王哲雖然沒拿起麥克風，但也隨之哼唱起來。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
二十分鍾後，王哲藉口上廁所，逃出了那個包間。只留下老爺子一個人在包間裡，繼續對著麥克風高歌不休。只是在王哲聽來，那與其說是高歌，倒不如說是製造噪音，可能還更貼切一些。
開頭的那一首自創版《將進酒》，至少還算是讓人能夠接受。但在那之後的幾首歌，老爺子是真的放開自我，不管不顧了。幾首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舊歌，被老頭幾乎唱成了精神汙染……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王哲實在忍不住，不得已逃了出來。而老頭在學會了怎麼點歌之後，也就不需要這個孫子在旁邊了。或許對老頭而言，有沒有聽眾根本不重要。在人潮不斷的大街上他能扯著嗓子吼起來，獨自在包間裡他唱著也不會嫌寂寞無聊。
雖說是出來上廁所，不過王哲並沒有真正去的打算，於是他就只能在這家KTV的走廊裡漫無目的地散步……
直到身旁突然響起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王哲？”
他轉過頭，看到一扇包間門的門前，有一個女孩俏生生地站在那裡。然而尷尬的是，他忘了女孩的名字。
幸好，只反應了兩秒鐘，他就想起了另一個稱呼：“喲，班長大人，好久不見啊。”
“我都轉專業了你還叫我班長啊？”女孩嗔怪道，“叫我宋雨凝就好。”
王哲暗暗慶幸，還好少女把自己的名字說出來了，否則眼下恐怕會很尷尬。不過表面上，他並沒有顯露出絲毫端倪，只是用很正常的友好態度說道：“好吧，宋雨凝，真想不到在這裡碰到你。”
少女微笑道：“從機率上講，其實也沒什麼想不到的。你看啊，這家KTV就在學校門口，顧客有一大半都是本校的學生。所以碰面的機率其實還不小呢。”
王哲聳了聳肩：“但我這是第一次來啊，第一次就能碰見熟人……”
“這樣啊，那確實挺巧的。”
然後，兩人就發覺場面似乎有點尷尬了。因為並不算熟悉，而且幾個月沒見面也沒聯絡，所以委實沒什麼話可說。
不過王哲還是及時找到了話題。他清了清嗓子，道：“對了，差點忘了給你說，我也要轉專業了。而且也是你選的那個專業，心理學。”
宋雨凝的微笑頓時僵在了臉上：“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