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以前並不討厭醫院的環境。
很多人都特別討厭消毒水的氣味，但無論如何，那至少比夏天飄蕩在男生寢室裡的汗臭味要好些吧？
然而今天，王哲的感覺卻有了不小的變化。這或許是因為在此之前，他從未得過什麼大病，每次進醫院也就是點小傷小災。
今天，他是來陪著爺爺做入院手續的。
其實在幾天之前，老頭子拿到了入院通知單的時候，就該開始住院的。但因為擔心自己的蛋蛋不保，一直拖到了今天。苦勸多次之前，王哲終於拉動了爺爺，辦好了入院手續。
當老頭換上了病號服，坐上了屬於他的床位之時，已經夕陽西斜的傍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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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床位是空著的，於是王哲在空床上坐下。
王老頭盤腿坐在自己的床位上，表示著強烈的憤慨：“我明明跟那個醫生說好了，結果他一扭頭給我弄了個啥治療方案？又要割老子的蛋！”
王哲還能說什麼呢？他只能勸道：“爺爺，治病要緊，保命為大。都到這種時候了，那兩顆東西就……”
“胡說！不管什麼時候那兩顆東西都是命根子，就說要是得這病的是你，你願意割掉？”
“問題是我沒得啊。”
“那萬一你得了呢？你願意？”
王哲嘆了口氣：“那當然是不願意的，可這是因為我還不到二十歲啊。您都七十了，爺爺，您連孫子都有了。”
“有孫子了就不是男人啦？”
“爺爺您在乎這個幹嘛！”
老頭吹胡子瞪眼：“我怎麼就不能在乎這個！”
“您現在留著那兩個玩意兒，能有半毛錢的實際用處？”
“用處大得很！你不知道，我去廣場舞那群人裡晃一圈，能招來多少個大妹子！”
“您跳廣場舞還勾搭老太太啊？”
“廢話，要不然哪個老爺們去跳！”
爺孫倆怒目相視，大眼瞪小眼。
王哲忽然掏出手機：“爺爺，剛才你說的話我都錄下來了，你信不信我拿給奶奶聽？”
老頭頓時大驚失色：“你咋卑鄙成這樣！”
王哲一臉正直：“為了家庭的幸福，這才是我應該做的。”
“你可得了吧，別逗你爺爺玩了……行啦，我都已經在醫院裡了，放心吧你。”
老頭嘆了口氣，躺下了。
王哲說道：“既然都住院了，就安心準備接受手術吧。爺爺，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老頭嗤笑道：“老子可不覺得。沒樂子，那叫熬日子，就算活著也沒啥好活的。一天到晚苦大仇深的那種啊，就算長命百歲也就是個無期徒刑。”
“所以您這麼愛找樂子？”
“那當然啊。以前的那些同事，我前陣子去看過，一個個都是老年痴呆的樣子。可是你瞧瞧我，怎麼樣啊？”老頭拍了拍胸脯。
“您睪丸癌了。”
老頭被嗆了一口，氣勢頓時為之一洩。但沒過兩秒，他又理直氣壯了起來：“這……這屬於天降的災禍，不是人力能左右的。但人能決定自己活成什麼樣子，苦熬還是找樂子，這是你自己決定的。”
王哲嘆了口氣：“不過我就是覺得，有時候您要是正經一點就好了……”
“我咋不正經啦？我跟你奶奶過了這麼多年不都好好的？我不是把你爸、你叔叔和你姑姑都拉扯大了，還眼看著他們成家立業了嗎？老子該做的事情都做了，現在就圖一個從心所欲而不逾矩。當然，跟那些凡夫俗子比，我給自己立的規矩是簡單一些，你說這叫什麼？這叫看透，不計較。”
“行，您只要看透那兩顆東西，不計較被閹，乖乖接受治療，我就放心了。”
老頭頗有些無奈：“孫子，你能不能別老提‘閹’這個字？”
“那……您淨身了。”
“滾滾滾！”
王哲立刻站了起來：“好，我走！”
“你小子幹嘛去？”
“去買晚飯。您想吃什麼？”
“好不容易來一趟帝都，怎麼著也得……東來順的涮羊肉！”
王哲看了看周圍，嘆道：“爺爺，咱這是醫院病房，您別太過火啊。”
“那就烤鴨吧，要老字號，最正宗的那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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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漸漸深了。
老頭靠著床，戴著老花鏡看書。王哲坐在旁邊的空床上，默默看手機。
就在今天上午，趙懷仁隊長把高機大隊的紀律要求和行動守則發到了他的手機裡。所以今天晚上閒下來之後，王哲就開始看這個了。
忽然，老頭問道：“孫子，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
王哲的視線從手機上移開，便看到爺爺已經放下了書，摘下了老花鏡。
“我問了一下護士，人家說，今晚可以讓我睡這張床，只要我別弄太亂就行。”
老頭撇了撇嘴：“得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還用得著別人陪？真要陪也別你來，給老子找個大妹子來還差不多……”
王哲哭笑不得：“爺爺，咱文明點好不好？”
“文明點說就是不要你陪，你趕緊回去陪你妹妹去！”老頭使勁揮了揮手，“趕緊去，早早給我弄個曾孫子出來！”
“爺爺，如果您說的是米莉的話，那可是您幹孫女……”
老頭一臉不屑：“拉倒吧，你們那小年輕的套路，都是老子們當年玩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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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哲從醫院裡走出來的時候，周圍沒幾個人影，於是也就可以隨意和書靈交流了。
書靈飄到了他的面前：【你爺爺挺有趣的，不像我爺爺。】
“你爺爺？太陽王路易十四？”
【對。他滿腦子就想著怎麼稱霸，怎麼將波旁王朝的榮光撒遍世界。我小時候一點都不喜歡他，但加冕之後，就不難理解了。為了續命，為了達成小目標，舉國之力稱霸確實是一種行之有效的辦法。】
“那麼，你成為書靈之後呢？”說到這裡，王哲的好奇心又上來了，“說起來，書靈與書靈可以交流麼？”
【當然可以。但我和我爺爺沒什麼可交流的。】
“也對啊，他留下的江山全都在你的手裡丟掉了，他肯定不會開心。”
【……你說話比你爺爺還欠揍。】
“怎麼，我剛才說的不是事實麼？”
【所以才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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