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王哲提起了磁爆步兵的名號，宋雨凝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奇怪。
她皺起了眉頭，嘴唇抿著，眼神裡分明流露出了鄙視和不屑，只是有所收斂。顯然，因為顧忌自身的淑女形象，她並不願意把情緒全部展現出來。不過僅僅是這一點就足夠了。
王哲試探著問：“你也覺得這貨很混蛋？”
“其實也不該說是混蛋，應該說……”宋雨凝歪了歪腦袋，組織了一下語言，“很荒謬，很可笑。”
“荒謬可笑？”
“對啊，不管在哪裡，不管是支援他的人還是反對他的人，都叫他‘楊教授’。可問題是，他明明就是個專科學校畢業的，說是本科學歷都勉強，究竟憑什麼被稱為‘教授’？別說博士學位了，連一個稍微正經點的研究生學位都沒有，根本就是個專科生，後來不知怎麼混到手了一個本科學歷……我覺得，我們學校心理系任何一個拿到了畢業證的學生，都比他強得多——我們好歹還是985院校呢。”
王哲點了點頭：“學位這方面我倒是沒太注意，不過你這樣說會不會有點……”
宋雨凝放緩了語氣，繼續道：“我知道，學位不代表一切，985畢業的也有很多菜鳥。可是那些把孩子送去網戒中心的家長，他們要是自己生了病，是願意讓一個專科生給自己做手術，還是去找頂尖醫學院畢業的高材生？自己生病要去掛專家號，孩子的心理問題就無所謂安全和後遺症，哪裡見效最快最猛就往哪裡塞——我只能說，這些家長心真寬。”
王哲聳了聳肩：“那些家長確實心挺寬。要知道，獸醫都沒楊教授粗暴。”
宋雨凝稍微想了一下，又補充道：“我以前也在網上查過這人的資料。按照國內心理學界的標準來看，他其實是……怎麼形容呢？”
“野路子專家？”
“野路子也有野路子的方法，至少醫學和心理學的倫理規範是必須遵守的……不行，我真的很難用一個詞形容楊宏信。不過sce雜誌也報道了楊教授的事蹟，而且用了一個詞描述他。”
“什麼詞？”
“臭名昭著。”
“大家都知道，他本來就已經臭名昭著了啊。”
“科學講究實事求是，避免使用太過情緒化的表述方式。臭名昭著，已經算是很強烈的形容詞了。”
“那科學界就不做點實際的？”
“心理學界確實沒人看得起他，但是大家都不願意站出來跟他較量，畢竟人家有關係有後臺，還有一群高齡忠實腦殘粉。關係後臺什麼的還好辦，大家都是為了利益，就算卑劣至少也有點理智。可你要是讓網戒中心辦不下去了，轉天一群家長找到你家門……那就太可怕了。誰都不想把自己和家人的命都搭進去。”
說完，宋雨凝輕輕嘆了口氣。
沉默了片刻，王哲忽然問道：“那麼，心理學界有沒有研究——被送進網戒中心那種地方，會對人的心理造成什麼影響？”
“我沒聽說過有針對這方面的學術研究，不過類似的成果應該有……等等，我去找找資料。”宋雨凝站起身，走出了接待室。
約莫十分鐘之後，她捧著一本厚厚的書籍回來，在沙發上坐下。
“一定限度內的電擊，對於身體的直接損傷……我沒找到。但是處在長期的壓抑環境中會造成什麼後果，這裡面有講到。”
“什麼後果？”
宋雨凝低頭看著書，總結道：“頻繁而強烈的壓力，對於心血管健康和免疫功能都會有影響。就說免疫系統吧——在網戒中心那種地方，精神會時刻處於緊繃狀態，因為只要做得稍有不好就會被電擊。對於這種強烈心理壓力，免疫系統一開始的反應是啟用免疫系統，但時間長了，免疫系統經受不住長時間的高喚醒狀態，就會變得虛弱。人也會變得更容易生病。”
王哲追問道：“除此以外呢？對於大腦有什麼直接的影響嗎？”
“會有很嚴重的影響。持久的壓力，導致人體持續大量分泌皮質醇，損害大腦海馬區。有這麼一個實驗——經過電擊的成年鼠，海馬區會有一定程度的萎縮。甚至，你哪怕是停止了電擊，僅僅是把它放在電擊它的那個地點，都會削弱它海馬區的功能。”
“海馬區……有什麼作用？”
宋雨凝把書放在一旁，答道：“人的記憶。”
“所以，在網戒中心裡待過的人，記憶力會變差？”
“理論上講，會。而且我看了一下從那裡面出來的人在網上發的帖子，他們也說自己的記憶力變差了。而且不需要我說你也知道，網戒中心造成的後果肯定不僅僅只有這一個。”
“那當然，不過……”王哲琢磨著說道，“我認識一個朋友，她在網戒中心裡待了大概一年，但是她的記憶力好像並沒有特別差。”
“人和人有個體差異，你永遠也沒法排除特例。說不定，你那個朋友的記憶力本來是是怪胎級別的，然後被削弱成了普通人級別。”
王哲估摸了一下米莉平時表現出來的智力水平，不禁頜首：“這倒是有可能……”
宋雨凝忽然反應過來，一臉驚奇的神色：“等一下，你真有個進過網戒中心的朋友？”
“對啊。”
“是男生還是女生啊？多大了？”
“是女生，比我們小一歲……你好像很感興趣？”
“嗯，因為我還沒有和網戒中心的受害者聊過，有一點好奇。你可以幫我約一下她嗎？”
王哲一攤雙手：“恐怕夠嗆。我那朋友是個純粹的宅女，不喜歡出門，更不喜歡和陌生人見面。”
“是麼……”宋雨凝稍稍思索了一下，說道，“這種情況可能是社交障礙，也可能是更複雜的原因。說不定，和她進過網戒中心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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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吧，誰知道呢？”
宋雨凝搖了搖頭：“不，我的意思是，她最好去找心理醫生，做一次心理診療。如果長期得不到合適的輔導，一些心理問題可能會加重的。不願意出門，不願意見陌生人——這些特點，你不覺得已經有點不太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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