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割頭痛欲裂地睜開眼睛，看到一隻肥耗子正在跟他對視，發現他醒了後，這只耗子一熘煙地鑽進了黑暗裡。
嗅覺和視覺恢復後，影割聞到了無以形容的穢物惡臭，入目之處，三道斑駁的光線從高處的頭頂直射而下，打在腳底的泥濘地面上。
他想咳嗽，但忽然從黑暗中伸出一隻手，捂住了他的嘴。
“噓——”
V出現在他面前，將食指豎在嘴唇前，示意他別發出聲音。
影割立刻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想起了和V發聲的一點小摩擦，但彼此的本意都是為了對方好。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但V絕對百分之百是為他好，影割會無條件地相信V。
V緩緩鬆開捂住影割的嘴巴的那隻手，然後指了指頭頂。
影割抬起頭，看向那射下光線的孔洞——
隨著大地都在震顫的聲響由遠及近，一隊由坦克和重甲兵混合而成的編隊從二人的頭頂駛過。坦克的底盤和士兵的腳底暫時堵住了孔洞，然後又由近及遠地消失了。
多虧影割聽了V的話沒出聲，否則剛才的結果……他不敢去想。
感激之餘，等頭頂的敵軍走遠後，影割這才小聲開口：“我們這是在哪兒？”
V看起來很累地坐在了影割旁邊：“不知道哪個下水道裡。”
下水道裡，難怪會這麼臭，還有這麼肥的老鼠。
“我們，我們失敗了……”影割垂下頭，懊喪地道。
僱主死了，軍團散了，他們精心策劃的戰鬥和計謀，在手眼通天的荒坂公司面前，不過蚍蜉撼樹。影割甚至都能想象的到，荒坂三郎坐在螢幕後，看著談笑間灰飛煙滅的敵人，像支配螻蟻的生命般支配敵人的快感，還有那副張狂邪惡的醜惡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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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影割感到難受的是，他不知道露西和奧莉安娜的下落如何，不知道她們是死是活，不知道她們有沒有被荒坂逮捕，不知道她們有沒有被虐待……
不止是這倆女兒，還有曼恩，傑克他們，也是影割永遠都不想失去的朋友……
這一仗，幾乎把影割的心氣打沒了。
他不禁開始產生自我懷疑，他嚴重懷疑，當初選擇復出，就是個錯誤。
V不會安慰人，她伸出手，揉了揉影割的頭髮：“我們是失敗了沒錯……援軍沒有了，資金支援也沒有了。我們明明已經一起走了這麼遠，到頭來，確實竹籃打水一場空……”
V點燃一根香菸，那香菸被下水道的汙水浸溼，V卻毫不顧忌地抽了起來，升起鳥鳥的煙霧，紅色的光點在下水道的黑暗裡一閃一閃。
V的心裡可能確實想了很多，也閃過了很多畫面，但到頭來，她還是收拾了心情，對頹喪中的影割建議道：“不管怎麼說，咱們倆還活著，還是想辦法從荒坂的包圍中活下去吧。”
V頓了頓，繼續道：“有傭兵被荒坂活捉了，把咱們的資訊全供出去了。現在的情況就是，任憑你有網監系統，任憑你有最先進的歧路司義眼，只要你一露頭，咱們就得被荒坂發現。”
“我知道，現在的夜之城，就是個地獄，咱們沒法呆在這。”影割沉吟片刻，“你說得對，V，我們得出去。”
“我們當然得出去！”V看到影割煥發了精神，感到高興，“我們要想辦法弄到一輛足夠結實的載具，離開夜之城，永遠不再回來！對了，你有沒有認識的人，能攀上關係，能把咱們弄出城最好！”
見影割沒搭理她，V又輕喚了幾聲：“你是怎麼想的？影割？”
她瞥見了影割的眼神，那無比堅毅的眼神中沒有退讓，只有怒火。
“你跟我想的是一樣的，對吧？影割？”這一次，V自己的提問聲音都不堅定了。
影割之所以是影割，就是因為他總是敢做其他人所不敢的事。
“是的，我們得先想辦法上去。”影割抬頭，看向孔洞中射下的光線。
雖然那光很少，但總歸還是有光的。
“但在找到露西之前，我哪也不去。”影割擲地有聲道。
“你特娘的……”V當時就想給他一嘴巴，“你真的是瘋了！”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我只聽從內心的想法。”影割說著，就站了起來，準備動身。
“你就是個混賬，你知道嗎？”V的罵聲從背後穿來。
影割頭也不回地道：“我知道……”
“你不見棺材不掉淚，自以為是，從不照顧她人的感受……”V在身後細數著影割的累累罪行，“但是，”V話鋒一轉，“我怎麼就喜歡上了你這個混蛋呢……”
影割嘴角露出了微笑，他回過頭，V獻上了最熱烈的熱吻。
她摟住影割的腰，喃喃道：“不管你做出怎樣混賬的決定，請你記住，我永遠在你身後！”
……
一條蕭瑟的街道上，垃圾和報紙隨風飄散，像是颱風剛剛位臨過的場景。
一個方形的下水道井蓋被從下方頂開，影割和V接連從下水道裡鑽了出來。
環顧四周，街上空無一人，熱浪撲面而來，頭頂的直升機轆轆飛過，但並沒有注意到下方這不起眼的兩人。
應該是置身於軌道武器打擊留下的巨坑附近。
一張鑲嵌在高樓外側的電子巨幕上，正在滋滋地播放著一個殘忍的畫面——荒坂公司活捉了荒坂美智子，她和她的保鏢加東建一跪在一起，腦後被人用槍頂著。
不愧是心狠手辣的荒坂三郎，必要時根本不會給自己的孫女一丁點情面。而且如此處刑一個權高位重的人，是對敵人決心的重大打擊。
“還有什麼遺言嗎？”畫面外的聲音說道。
荒坂美智子抬起頭，直視鏡頭：“我死後，契約依然生效！”
“砰砰——”
兩聲槍響，荒坂美智子和加東建一倒了下去，彈孔中流出鮮血。
“契約依然生效？”仰頭看著的影割喃喃重複這句話。“契約依然生效，你知道她會把錢存在什麼地方？”他震驚地看向V。
V神色嚴肅地重重點頭：“就在荒坂公司自家的銀行，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神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