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操控的浮空車按照預訂程式漂浮在半空,車內一片狼藉,滾燙的彈殼和破碎的彈頭鋪滿整個車廂。
算上醫師和駕駛員在內,創傷小組六人小隊全部暈倒在地。
關成走到急救擔架旁,捏著索波拉的臉左右看了看,確定這個人渣依舊處於昏迷狀態後,才滿意的點點頭,和歌子給的病毒藥劑果然好用。
接下來的任務就簡單了,把索波拉送到流浪者那裡去,讓他們自己決定這個人渣的下場,至於是殺是剮就就不歸關成管了。
控制著浮空車停在地面上後,關成扛著索波拉走出浮空車。
不遠處贊恩正瘋狂的往這邊跑來,臉上激動和難以置信的神情十分明顯。
“大哥,你太…太牛逼了!握草!你剛才騎著摩托衝上天的那一幕…我天…我…”
激動的語無倫次,贊恩索性把自己錄製的影片傳給關成,讓大哥欣賞一下自己的英姿。
還別說,贊恩錄製的影片真有點藝術的味道,光線、角度,乃至鏡頭的大小縮放,所有的優點集合在一起居然讓一個只有幾秒鐘的影片有了大片的感覺。
拍了拍贊恩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一些。
關成聯通了和歌子的通訊。
當慈祥的老太太出現在通訊介面後,第一句話就是:“恭喜你,關,成為傳奇的第一步成功了。”
聽到這話,關成挑了挑眉:“我還沒說,你就知道我成功了?”
“瞧瞧吧,第五頻道、WNS、54臺、連地下網路都熱鬧了,從未被突破的紺碧大廈受到了襲擊,82層的尊貴顧客瀕死,而紺碧的安保系統連兇手的臉都沒拍到。”
“地下網路的傭兵吵成一片,都在疑惑是誰打進了紺碧大廈,甚至有人猜是摩根黑手重出江湖,這種謀而後動、乾脆利落的行動風格太像那個傢伙了。”
“只有少數人知道,關,是你完成了這一壯舉。”
雖然語氣沒什麼太大波動,但關成能猜到和歌子的心情一定不像臉上那樣平靜,畢竟這件事算是她攢的局,事情成了,她在中間人圈子裡的地位必然會提高,這帶來的利益可不是任務抽成那三瓜倆棗的小錢。
事實上,的確如此,中間人們有一個專屬的聊天空間,亞特蘭大、夜之城、堪薩斯、聖路易斯……十幾個城市,近兩百位中間人全在裡面。
如果公司的人能攻破這個資料堡壘,那麼街面上的所有事情對他們而言都將毫無遮掩。
可惜這不可能,每一個中間人都能在自己的地盤上呼風喚雨,兩百位中間人在一起……那股力量連荒坂和軍用科技這種龐然大物也要忌憚。
更何況超過60名駭客時刻駐紮在賽博空間裡,一旦資料堡壘遭到突襲,立刻就會有400名以上的駭客支援進來,這個數量都夠開啟第五次公司戰爭了。
和歌子在中間人裡狠狠的露了一次臉,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存在感不高的老太太找來了個狠角色,從紺碧大廈裡把一個大活人給劫走了。
亞特蘭大的幾個流浪者出身的中間人立刻發來了感謝,如果不是無法見到本人,估計會把和歌子抱起來轉兩圈。
“看來高興的不止我一個啊,現在呢,和歌子,把人送去哪?創傷小組遇襲後肯定會有支援,我們得離開了。”
“去我發給你的位置,那群來復仇的流浪者已經到夜之城了,正藏在惡土的一個流浪者家族裡,惡土中間人跟他們說有人把索波拉劫出來了,他們不信,非要看見本人不可,你親自去送一趟,相信我,亞特蘭大的流浪者一向以豪爽出名,你會收到不少好處的。”
“放心,我會親手把人交給他們,回見,和歌子。”
“回見了,關,希望下次合作依然這麼愉快。”
贊恩看到關成結束通話後連忙問道:“怎麼樣,大哥?是和歌子嘛?她怎麼說的?”
“怎麼說的?很滿意,希望下次在合作唄,就那套寒暄來寒暄去的嗑。”
“那……錢呢?咱們這次出血太大了,算上無人機、預訂紺碧大廈和德拉曼專車的錢,最少花出去三十幾萬了,我幹了這些年也沒攢下這麼多錢啊。”
“放心,她不敢賴賬,咱們先把人送到惡土交給那群流浪者,然後就能收錢了。”
贊恩這才長舒一口氣,跟在大哥身後向工廠外走去。
正好,德拉曼也到了,剛才關成騎著霓虹武士先走一步,德拉曼按照生物芯片給定的路線一路追來,現在正好趕到。
把索波拉扔進後備箱裡,兩人坐上專車,把和歌子給的地點發給德拉曼,豪華專車立即啟動,向著惡土駛去。
一路無言……
過了一個多小時,兩人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這個流浪者家族很謹慎,選在易守難攻的地形紮營,四兩重卡橫停在幾個防禦薄弱點上,架上幾挺機槍就能當堡壘用。
空曠的荒野上,德拉曼的引擎聲和車燈的亮光格外明顯,早在一公里外,警戒的流浪者就發現他們了。
為了不引起誤會,關成讓德拉曼把車停在營地外面,自己赤手空拳的走下車。
“我們是來送貨的。”
“什麼貨?這裡跟城區離得老遠,什麼時候夜之城的快遞員也這麼敬業了?”
“位元!讓他們進來。”
警戒的流浪者還想在盤問兩句,被那個女人的聲音一吼,立刻老實下來,開啟了攔在關成他們面前的簡易閘門。
從後備箱裡拎出依然陷入昏迷的索波拉,關成帶著贊恩走進了流浪者的老巢。
一個略顯蒼老的中年女人迎接的兩人,擺了擺手示意兩人跟上,中年女人自我介紹道:“我叫達科塔?史密斯,是惡土的中間人,如果你們想在惡土接活就來找我,惡土雖然不像城裡,沒有那麼多大活可以接,但是這裡有自己的生存法則,只要有本事,多少錢都能賺來。”
“我是關成,和歌子讓我來的。”
“我知道,打爆紺碧大廈的狠人,你總算是來了,現在營地裡的幾個混蛋都快鬧翻天了,亞特蘭大的中間人親自打電話跟他們說人已經劫出來了,馬上就送來,他們一概不信,非要親眼見到索波拉本人才消停。”
“發生了這種事,這幾個倖存者已經快被仇恨逼瘋了吧……能忍到現在已經算相信中間人了,換成我,估計早都炸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關成,達科塔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我有種直覺,你會跟他們處的來的。”
“也許吧。”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流浪者,全都安靜的坐在篝火周圍,默然不語,他們在替那群沒見過的同伴哀悼。
流浪者的社會結構分為家族、部族、部落和民族,一個家族通常有幾十到一百人不等;部族由數個家族構成,人數能達到千人;部落就更大了,往往有幾萬個成員;至於民族是最大的群體,有幾十萬人,最大的流浪者民族人數突破一百萬。
對其他人而言,這些社會結構的稱呼並沒有什麼用。
比如被索波拉投毒,幾乎死絕的黑石家族,他們其實應該叫考斯特家族,因為他們的族長姓考斯特,但黑石部落的人十分團結,他們堅持以黑石作為自己的稱呼。
其他部落的流浪者們為此很頭疼,因為他們分不清黑石家族之間有什麼區別,有可能先後遇到十幾個家族,他們都稱自己為黑石!
雖然承受著各種偏見,還被貫以惡土毒瘤的稱謂,但相比於夜之城的居民,這群人簡直能算上聖人。
這些以家族為中心,居無定所的人們,彼此之間會發生摩擦,卻很少會發生戰爭,更不會上升到民族層次。
絕大多數的流浪者家族之間並不互相仇視,反而保持著友好往來,當一個家族受到打擊後,其他家族會迅速支援,這一點和夜之城的幫派大相徑庭。
就比如夜之城附近流浪者們,他們為亞特蘭大來的滿腔怒火的同伴提供食物、水、武器、情報,甚至會舉辦篝火晚會為不幸遇難的同胞表示哀悼,哪怕他們從未見過彼此。
在夜之城那個鄰居敲門都要在背後藏把槍的環境裡,親兄弟都很難做到這一點,更別提陌生人了。
如果夜之城的居民在新聞54裡看到一個小區100多人被投毒,他們只會慶幸死的不是他們,同時更加提防自己的鄰居和陌生人。
越靠近營地中心,氣氛越壓抑,終於在悲傷的氣氛達到頂點時,關成他們來到了目的地。
一個支起的大號帳篷裡,一群人不斷爭吵著。
“卡特,冷靜點,你現在暴躁的像顆手雷!”
“冷靜,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我的兄弟姐妹、親朋好友全都死了!憑什麼…………我們剛接了一個大單子,只要成了,就能給孩子們添一整套教學晶片,餘下的錢還能請一個義體醫生給老人們看病…………考斯特老大自己能活的,但他說自己的身體夠壯,讓醫生先救我,等醫生去救他的時候,老大已經死了……我們明明這麼努力的在活著,為什麼要逼死我們啊…………我們從沒有幹過壞事…………為什麼要選我們……為什麼啊……”
剛開始還憤怒至極的咆孝到了後來已經泣不成聲。
那個勸他冷靜些的聲音也不在開口。
當關成跟著達科塔走進帳篷後,就看見一個年輕人在捂著眼睛哭泣,周圍是十幾個默不作聲的漢子。
沒等他開口,十幾道目光鎖定在了關成的手上,那個被拽著腳在地上拖了一路滿身是土的人。
瞬間,十幾個大漢,包括前一秒還在哭泣的年輕人,全都滿臉猙獰的湧了過來,領頭的一個壯漢,身高不到一米五,看關成得抬頭,但他的臂圍和關成的腰圍有一拼,很難想象這雙手臂能爆發出何等巨力。
用幾乎是渴求的目光,壯漢開口問道:“這是……索波拉?”
那感覺就像關成說一句不是他能當場哭出來。
關成點點頭,拎著索波拉的腳將其倒提起來,遞給了壯漢:“沒錯,這就是索波拉。”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壯漢的笑聲從小變大,到了後來已經大到震得人耳朵疼,一把拽過索波拉,像擺弄玩具一樣將其反轉過來,狠狠的刪扇了一巴掌,卻發現這人渣一動不動。
“他死了?!怎麼沒反應。”
“沒死,這管藥劑打下去,十分鐘就醒,除了有點虛弱以外,一點副作用沒有,不影響上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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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拿著本聖經滿臉文弱的年輕人從關成手中接過藥劑,鄭重其事的給壯漢手裡的玩具打了進去。
時間一點點流逝,所有人都一動不動的圍著壯漢,目光滿是期盼的盯著索波拉。
十分鐘後,索波拉眼皮微動,悠然醒轉。
“喔哦吼!”
“他活了!他活了!”
……
興奮的吼聲不斷響起,如果這群人的目光能不這麼殘暴,這一幕肯定是感動無數人的歡樂大結局。
事實上,這一幕的確很歡樂,除了索波拉,這位喜歡用活人試藥的博士剛醒來就看見一群著裝各異的惡土客們圍著他歡呼。
聯想自己幹過的事,稍微動動腦子就知道是為什麼了?
沒等他開口說些什麼,矮個壯漢把索波拉扔給了其他人,一把抱住了關成的……腰。
“兄弟!謝謝你!你就是黑石部落的恩人!從今天開始,黑石部落的所有人都是你的朋友!你先留在這別走,明天有空我好好招待你,現在我先去招待另一個人。”
這兩個招待明顯不是一個意思,相信索波拉也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乾脆利落的白眼一翻暈過去了。
然而他剛暈倒,剛才那個神父打扮的年輕人就從神父袍裡掏出一個注射器,給他打了進去。
暈了不到五秒,索波拉醒了,無比精神。
文弱的年輕人羞澀一笑,掏出了十幾根針管遞給矮個壯漢:“我有點暈血,就不跟你們一起玩了,這是腎上腺素,快死了就給他打一針,能多玩十幾分鍾呢。”
壯漢滿臉興奮接過了針管,十幾個人抬豬一樣把索波拉架在肩上烏泱烏泱的湧出了帳篷,所經之處遍地歡呼。
達科塔扯過兩把椅子,咳嗽一聲後說道:“你們先坐,我…去看看。”
…………
後半夜,響徹夜空的慘叫聲戛然而止,一群壯漢從一個帳篷裡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興奮的聊些什麼,每個人的身上都沾著血。
關成站在一輛房車頂上,倚著欄杆一邊抽菸一邊看著遠方的夜之城,五彩斑斕的燈光閃爍一片繁榮,迷醉之城並非浪得虛名啊。
“你在想什麼?”
關成回頭一看,是那個文弱的青年,依然穿著教士袍,捧著聖經。
“沒想什麼。”
自顧自的走到關成身邊,年輕人一邊開啟聖經一邊說道:“你的心裡很亂,能跟我說說嘛?我可以替你開解開解。”
猶豫了一會兒,關成看著這個和周圍環境完全不匹配的青年,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你說,我這個人是不是壞的冒泡了。”
“你是個好人。”
“呵,我就是隨口一問,你還真敢回答啊,你認識我嗎?”
“不認識,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神父如果像你這麼開解人,會被一把火燒了教堂的。”
“我不是神父,也不信上帝的,所以沒有教堂。”
???
關成一臉你逗我玩的表情,十字架、聖經、教士袍,你不信耶穌,難不成信佛祖嘛?
撓了撓自己的天然卷,年輕人開啟聖經展示。
“這上面是醫生救人的一些技巧,我沒安過處理器和義體,沒法插晶片,只能用筆記這種老辦法,包書的聖經書皮是我從垃圾堆裡撿的,教士袍是醫生大褂改的,因為白色在惡土太容易髒了,所以染成的黑色,十字架是我剛收到的成年禮,槍管焊成的。”
“所以你看,我不是傳教士,也不是神父。”
“好吧,好吧,那你為什麼說我是好人?”
“因為你就是好人啊。”
年輕人一臉我堅信如此的表情。
關成被逗笑了,惡土的成年禮在十六歲舉辦,也就是說這小子才十六歲,放到地球,正是上中學的年紀。
“我殺了很多人。”
關成不指望一個從小在惡土長大的年輕人能理解自己。
從小在和平年代長大,曾經在他的思想中,殺人是極惡之罪。
現在呢?穿越了兩天,他殺了三十幾個人,就算這些人的罪過死十次都不夠,可他有資格審判這些人嘛?
殺人的那一刻,他和黑吃黑的幫派分子有什麼區別呢。
剛才他親手把一個人渣交給了流浪者們,用腳趾頭想知道索波拉的下場有多慘,可他的心裡一點愧疚都沒有,反而充滿了懲惡揚善的自豪……他真是壞到無可救藥啊。
“上帝每時每刻都在殺人,我們是按照上帝的形象造的,所以我們也愛殺人,這沒什麼不對。”
年輕人合上聖經,目光看向遠方的夜之城,嘴裡說出了一句話。
“我有種直覺,我見過的所有人裡,您已經是最像上帝的那個了,過去和未來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