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到來生的人都會驚歎於門內門外的差別。
幽暗的冷色燈光把環境襯的略顯陰暗，牆邊立著幾個大型的透明營養槽，每個營養槽都被澹綠色的濃稠營養液充滿。
如果只是營養液還好，頂多能感嘆一句這裡的老闆品味獨特，但兩米多高的透明罐體內，還飄著一些衣著暴露的舞女。
有的佩戴呼吸面罩，透過幾根纖細的軟管給自己供氧
有的則是什麼都沒帶，就那麼豎直飄在營養液裡，要不是口中不時有氣泡冒出，都讓人忍不住懷疑了是否還活著。
她們的四肢在營養液中輕輕浮動，動作之優雅就像是海洋中的人魚。
葛羅莉亞並不關心來生老闆的品味，也不在乎罐子裡的女人穿多少衣服。
她更在意的是罐子以外的人。
角落裡小聲聊天的，吧臺前默默喝酒的，靠在牆邊抽電子煙的，除了打扮有些獨特以外，跟夜總會裡買醉的酒客沒什麼兩樣。
但只有行內人知道，這些看似平常的傢伙放到外面都是有巨大能量的角色。
要麼是能搞到各種違禁品的軍火商人，要麼是能把人祖宗十八代都扒出來的情報販子。
來生並不代表財富和地位，它即是財富和地位本身，能進入這裡本就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就在葛羅莉亞沉浸在進入來生裡的奇特感覺時，大衛滿臉的彆扭。
他想跟媽媽說不要扯著他的手腕了，發生意外時會影響他的動作，又怕因此傷到母親，只能警惕的觀察周圍。
看著這對跟周圍格格不入的母子，靠在門口抽菸的傭兵歪了歪頭。
這倆人看著不像是來談生意或喝酒的，更像是抓宿夜未歸的男人回家的。
用手指捻滅菸頭後，傭兵吐出一口白煙，沒等煙霧自然飄散，就被空氣淨化系統吸收了。
“兩位……找人？”
葛羅莉亞被聲音嚇了一跳，緊張的看向聲音來源，大衛沒被聲音嚇到，但被母親的反應嚇到了，右手不自覺的摸向腰間。
傭兵連忙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威脅：“別緊張，我就是想告訴你，想找人的話，去吧檯那找克來爾，就是那個紅髮女酒保。”
“謝……謝謝。”
葛羅莉亞道了聲謝，拉著大衛走向了吧檯。
克來爾在大門開啟的時候就注意到這對母子了，心裡惡作劇般的想著：也不知道哪個倒黴鬼要被揪走了。
發現兩人向她走來後，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兩位喝點什麼？”
“我們找人。”
克來爾當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沒等她問找誰呢，一個壯碩的身影來到了母子身後。
瓦雷利亞拍了拍大衛的肩膀：“走吧，我帶你們去找大哥。”
大衛回頭一看，是白天跟在老師身後的那個壯漢。
找關成的？克來爾眉頭一挑，什麼情況？
她記得關成是帶著薩莎進包間的啊，所以這是曾經的風流債，苦主上門了？萬里尋親記？
“從你的眼神裡我看到了很多故事，要不然說來聽聽。”
瓦雷利亞吐槽道。
克來爾回了一個白眼，繼續擦起了自己的杯子，好像剛才感興趣的人並不是她。
帶著兩人回到包間，一進門就發現自己放在茶几上的飯菜被動過了。
雖然犯罪分子把現場偽裝的很好，但他一眼就看出，自己飯盒上的快子發生了一釐米左右的位移。
“傑克……你跟我保證過不會偷我的菜。”
傑克一臉冤枉的表情：“兄弟情義何在？為什麼肯定是我動的？”
“贊恩不吃辣，不是你的話，是大哥？還是大嫂？”
傑克看了眼清喝湯的贊恩，又看了眼互相夾菜的關成和薩莎，抿了抿嘴，疏忽了……
任憑兩個小弟在一邊耍寶，關成拍了拍旁邊的座位，對局促不安的母子說道。
“過來坐這，吃飯了嗎？”
葛羅莉亞還想客氣兩句，結果被直接被大衛拽過去了。
一屁股坐在老師身邊，大衛頓時就安心了，連帶著身處陌生環境的緊張感都消散許多。
“還沒有，老師你吃的什麼？聞著好香啊。”
“華國菜，贊恩，把剩下的兩個餐盒拿過來。”
接過贊恩遞來的餐盒後，關成開啟盒蓋，把打包好的飯菜放在大衛和葛羅莉亞身前。
“先吃飯，等吃完再說。”
“奧。”
大衛想都沒想，利索的拿起快子吃了起來，剛嚼第一口，他的眼神立刻明亮起來。
一邊吃一邊用眼神暗示媽媽：吃啊，老媽，比玉米捲餅香多了！
葛羅莉亞本來是準備謝謝關成的，結果被兒子打斷了。
眼看氣氛不到位，強行插話，多半也只會收到一句“小事”，只得默默吃起飯來。
或許是顧忌在晚輩面前的形象，或許是有些吃飽了，傑克和瓦雷利亞好不容易消停一會兒。
待幾人都吃完了，關成靠在沙發上，熟門熟路的把大衛的頭髮揉成雞窩。
“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團隊的成員。”
“瓦雷利亞，火力手。”
大衛順著老師手掌的方向看去，正是那個接他的壯漢。
瓦雷利亞對著大衛點點頭：“聽大哥說你安了培訓格鬥技巧的晶片，那玩意到底是虛擬訓練，沒有實際鍛鍊來的好用，想系統學習戰鬥技巧的話，記得來找我。”
“傑克，突擊手。”
滿臉橫肉的傑克咧嘴一笑：“我也會點拳擊，但都是野路子，就不誤人子弟了，我槍法不錯，手槍、步槍、狙擊槍、衝鋒槍、霰彈槍都會用，看你後腰鼓鼓囊囊的，槍放的不對，改天送你個隱藏式的槍套，把手槍藏在腋下，既隱蔽又方便掏槍，向學怎麼玩槍的話，記得找我。”
傑克介紹完後，關成用大拇指指了指贊恩：“贊恩，駭客。”
身形並沒有那麼高大的贊恩坐在傑克和瓦雷利亞身旁，顯得有些嬌小，看上去並不起眼。
“我比較擅長電子對抗，大哥給我看過你的成績單，有一門網路基礎，想來這個年級，荒坂學院也不會教多少深奧的東西，如果想學淺網知識的話，可以聯絡我。”
大衛乖乖（呆呆）點頭，隨即看向最後一位，剛進門的時候，他看見這個身材高挑的女人跟老師互相夾菜，應該是情侶。
“薩莎，駭客，也是我女朋友。”
薩莎對著大衛揮了揮手：“跟贊恩相反，我更擅長在賽博空間裡進行深層次的網路對抗，有這方面的問題，可以來問我。”
等幾人都介紹完畢，大衛傻傻的坐在原地，還是葛羅莉亞推了他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自我介紹。
“各位……前輩好，我叫大衛?馬丁內斯，是老師的弟子，目前還在上學。”
有關成的關係擺在這裡，幾人的態度都非常友好，讓大衛松了一口氣。
“我能教你的東西，他們幾個都能教，而且教的更好，有什麼疑問隨便問，放學放假的時候直接找他們就行，別怕打擾，平日裡他們閒的要發黴了，不是去雲頂消遣，就是泡在健身房、拳擊館裡，正好給他們加點工作，免得渾身生鏽。”
說道雲頂的時候，贊恩三人不自覺的嘴角一抽，逛yao（二聲）子這種事就沒必要說了吧，大哥。
“行了，你的事算是結了，接下來是馬丁內斯太太的事。”
終於到自己能說話的地方，葛洛莉亞抓住機會，連忙道謝：“之前救大衛的事還沒好好感謝您。”
關成笑著擺擺手：“那就是一場交易罷了，你出錢我辦事。”
“先說幾句題外話吧，相信馬丁內斯太太也能看出來，我們幾個都是混街頭的傭兵，如果大衛的目標是加入荒坂，成為人上人的話，只能說我們天生就站在對立面。”
“我不會勸他輟學跟我們一樣過刀尖舔血的日子，但也不支援他加入荒坂塔，成為那架機器裡的一部分。”
“大衛找我當老師的時候，哭的稀里嘩啦，跪著說想要擁有保護自己和家人的力量，我答應了。”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學成了無惡不作的混蛋，我親手宰了他，到時候，希望馬丁內斯太太不要介意。”
大衛焦急的說：“老師，我不會……”
話沒說完，被頭上的一巴掌給打斷了。
關成翻了個白眼：“我是說如果，槍別在褲腰裡，都有走火把老二崩掉的可能性，更別說人了。”
“我自己就是個罪無可恕的傢伙，教不出聖母來，只要你別既當表子又立牌坊就行。”
大衛默然不語，少年心性，他在反覆告戒自己，一定不會活成老師討厭的樣子。
“說著說著又跑題了，馬丁內斯女士……”
“叫我葛洛莉亞就行，關先生。”
聽到現在，這個聰明的女人已經知道了關成的態度，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只要對大衛好就行。
“好吧，葛洛莉亞，荒坂學院的學費即使是我看了也會覺得肉疼，收屍的工作安全性低，賺的也少，我在來生認識一些人，可以幫你在這裡找一份工作。”
在這裡工作？葛洛莉亞覺得應該是自己過於緊張而出現了幻覺，是她聽錯了對吧？肯定是聽錯了。
來生是女王羅格的私產，執行方式、員工結構全都是未知數，除了長期露面的酒保以外，連保安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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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羅格會不會允許其他人，在自己的地盤裡安插人手，光是能力，她也達不到來生女王的招收標準吧？
“關先生，如果真的能在這工作，我會很感激，可……我並沒有什麼特長，除了在營養槽裡當展品以外，也幹不了其他工作。”
後半句話，葛洛莉亞是用自嘲語氣說的。
關成對此並不擔心。
“我又不是這的老闆，就算你想要高階點的工作，我也沒資格點頭。”
“之前跟羅格聊天的時候，她說現在缺一位替班的酒保，不需要特殊的才能，只要膽大心細記性好就行。”
“我想按你做生意時的心理素質，幹這種活應該綽綽有餘。”
這還真不是關成誇口，能在沒有什麼背景的條件下，偷偷從屍體上取出義體、找到買家、再完好無損的收到錢。
整個過程聽著不過二三十字，加起來還有一首七言絕句長，其中的兇險卻遠非常人能及。
要說什麼技術專家、駭客大拿的活，葛洛莉亞可能幹不了。
但一個酒保而已，只要她能拿出跟人做生意時一半的膽大心細，就足以勝任這一職位。
而且，來生又不是需要打手看場子的酒吧，就算葛洛莉亞真有失誤，誰又敢在這裡發洩不滿為難人呢？
說句不好聽的，克來爾現在的人脈，跟很多人中間人相比都不逞多讓，如果她從來生辭職，馬上就能搭爐起灶，幹中間人的活。
葛羅莉亞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拼了命的想抓住機會，卻發現自己自己根本掏不出來與之相配的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