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照片是誰的？”兩人正坐在水泥臺階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突然有人氣勢洶洶地來到他們面前質問。
“這是苦主兒？看著不像啊。”虞萬支上下打量著來人，是個有些矮胖的年輕男人，看著和照片上的人物不是很沾邊。
“如果你只是個帶話的我建議你說話放尊重點，你現在可是在第九區的一位話事人面前。”阿龍倒是給足了虞萬支面子，直接把他的大招牌抬了出來。
“哼，他是你的老大又不是我的，我憑什麼要尊重他？”矮胖子不屑道。
“那照你的理論，我用你剛才的態度和你們老大說話也是理所當然的咯？”阿龍冷笑一聲，反問道。
“……你誰啊你？”矮胖子給噎得一愣，氣呼呼地反問道。
“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照片是我的。”阿龍突然站起身來，比對方高不少的體型配合審問時常用的表情造成了不小的威懾感，“現在輪到我問你了，你是替照片上那個人來傳話的嗎？”
“你、你想幹嘛？”矮胖子被嚇住了，有些哆嗦地問道。
“瞧你那點出息。”阿龍一樂，“要麼是你們那邊真沒什麼人了才派你這種飯桶過來，要麼就是你跟照片上那位有私人關系，他覺得讓你來不會把事情鬧大，我比較傾向後一種可能性。”
“要你管？”矮胖子露出一臉真相被點破的尷尬，“既然你是我要找的人，你跟我來！”
“虞老闆，謝啦。”阿龍臨走跟虞萬支揮手招呼，“今天的事情我會記著，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你小子少跟我來這套，趕緊滾。”虞萬支也是一樂，擺擺手示意他趕緊滾蛋別在這兒演了。
告別虞萬支，在那個矮胖子的帶領下兩人輕鬆穿過了軍隊的檢查哨，似乎在這裡看守的軍人出於某種顧忌會對特殊人物進行快速放行，這個又矮又慫的年輕人就是特殊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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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報？”跟著矮胖子往裡走，廢墟之間時不時閃過的幾抹亮色逃不開阿龍的注意力，那些貼在殘垣斷壁上的彩色印刷紙應該是海報，如果沒猜錯的話很可能是政治宣傳海報。
“哼，這就是我們跟你們這些暴徒的不同之處，我們才不會用暴力解決問題，我們要透過合法的方式爭取我們的利益！”矮胖子突然跟充電般來了精神，得意洋洋地說道。
“怎麼，你們還想組黨競選不成？”阿龍聽了只覺得好笑。
現在的聯邦政府是怎麼回事但凡還比較清醒的人都有明確認識，在維持了幾十年的準戰時體制下所謂民選政府不過一掛彰顯政權合法性的好看幌子，聯邦議會自始至終都在軍方、財閥集團和組成聯邦的各邦國地方政治精英分贓掌控下。當前的社會體制下真正的民選代表幾乎沒機會成為聯邦議員，即使有幾個選出來妝點門面的樣子貨，在其他三方勢力的碾壓性優勢面前也根本發不出自己的聲音，更別說左右聯邦政府的總體決策了。
“你們就是什麼都沒做便放棄了，才會被所有人當成是化外暴民看待。”矮胖子很明顯沒什麼眼光，到現在還把阿龍當成是虞萬支那邊的人。
“你以為他們什麼都沒做過？”阿龍忽然好想笑，像第九區這類實質隔離區在成立之初裡面的民權運動組織可沒少鬧騰，只是那時候政府對他們大搞分而治之，允許一部人在外面正常生活同時打壓隔離區內的聲音。好笑的是那些當初被允許在外生活的傢伙現在變成了第二批隔離區內的吶喊者，以過去的往事來參考，如今外面的人同樣會對他們冷眼相看。
“我只看見了他們扣押人質襲擊警察。”矮胖子白眼一翻道。
聽他這麼說阿龍乾脆不吭聲了，政治這東西就是有如此魔力，當一個人選擇徹底相信某種政治理念的時候，他的目光就會只盯在自己認同的事實上無視其他一切，跟這樣的人辯論你永遠無法獲得勝利。
沉默中兩人走了大概一刻鍾，人流與帳篷漸漸多了起來，時不時能看見有人正在拆解廢墟獲取遺留其中的物資和廢舊建材，帳篷之間嫋嫋升起的炊煙混雜著燃料和食物的味道，外觀簡陋但是構架實用的新建築群已經日漸雛形，誰能想到就在幾座大型廢墟後面一片新城區正在拔地而起呢？
“我們都是光榮的勞動者，不管別人怎麼對待我們，我們都會繼續建設和生產。”矮胖子的聲音中滿是自豪。
“你就沒想過你正踩在人家曾經建設過的廢墟上勞動？”實在是氣不過的阿龍嘟囔了一句，當然他壓根就沒指望對方會回應。
區域外面有用建築垃圾堆積起來的簡易圍牆，似乎是用來防禦第九區原住民靠近的特意準備，兩扇不知他們從哪兒拉來的大鐵門堵住了路口，下面有荷槍實彈的巡邏守衛檢查進出人群。
“這人是那些流氓派來談判的。”矮胖子如此跟守衛介紹阿龍的身份。
“小子，進去之後別亂逛，我們在盯著你。”守衛的臉頓時拉得老長，惡狠狠地跟阿龍警告道。
當然比起當初他進入第九區時那個小孩子給他的下馬威，這種程度威脅在如今的阿龍看來早就不疼不癢了。
走進這片受保護的區域，剛才在路上偶爾發現的宣傳海報更多了，現在阿龍可以看清楚上面的影象和文字——影象上的人雙手扛著一根粗大的鋼筋行走在廢墟之間同時發出高聲吶喊，在他背後一座建起一半的大樓正在朝陽間聳立，從他故意顯露出來的兩隻機械腿阿龍可以輕易認出這個把自己打扮成勞動者模樣的人正是那張照片中的父親，只是隨著時間流逝他的相貌變得比原來更加滄桑了。
不過年齡的增長和時局的變化似乎沒有讓這位前殘奧會冠軍消沉，他的眼神堅毅動作有力，讓整個海報都呈現出近似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濃郁蘇聯風格，而畫面的下方用中文英文和阿拉伯文三種文字寫著“建設我們的家園，發出我們的聲音”這句政治宣傳語。
阿龍不是這幅海報的目標人群，自然很難從上面感受到任何感召力，不過從整個區域內人們表現出的精神面貌來看，的確是有一大批人相信這張海報上描繪的願景，他們大多數都是中年和青年人。
“就是他？”兩人繞過分佈有些混亂的帳篷群落最後來到一座剛剛搭建起的小樓前，門前守衛的機械義眼帶著寒光掃過阿龍的臉。
“對，讓我們進去。”矮胖子倒是沒見害怕，反而有些有恃無恐的傲慢。
“他可以進，你在外面等著，這是領袖的交待。”守衛卻對他的傲慢無情打臉，放過阿龍的同時攔住了矮胖子。
“什麼？我舅舅怎麼可能會……”矮胖子氣得差點跳起來。
“這是領袖的交待！”同樣的臺詞，守衛的語氣重了一些，音量也提高了一些。
“切！”矮胖子到底還是被嚇住了，他逃開守衛冰冷的目光往後退了幾步，嘴裡嘟嘟囔囔大概都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你身上不許攜帶武器。”守衛又對阿龍說道。
“我是來談判的，為什麼要帶武器？”阿龍滿不在乎地兩手一攤，自從他被警局開除之後已經沒有合法攜帶武器的資格，以前陪著他那把制式配槍早就還給了局裡。
“進去吧。”守衛沒有搜身只是點點頭，側過身給他留下不算寬敞的一個口子透過背後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