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是那個女孩。”阿龍靜靜地聽完了藍天的故事，“你的那些債權人又是誰？”
“我不知道。”藍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遺憾，“他們的對外身份很多，可以是軍方可以是警察也可以是緊急情況部，只要有需求他們可以隨時變成任何人。”
“你和他們接觸十幾年都沒找到答案？”阿龍懷疑藍天對自己隱瞞了一些事情。
“你會對實驗小白鼠解釋自己是誰要做什麼嗎？”藍天反問。
“如果它能聽懂我的話並且有自我判斷力的話，”阿龍聳聳肩，“人類總要對生命有些尊重。”
“果然你人不錯，可惜你不是他們。”藍天嘆了口氣，“我從落入他們手中到現在從來都不是他們中的一員，他們也沒有把我看成他們的一員，所以很遺憾地我能得到的情報十分有限。”
“周玉卿、劉正義，也許還有林海濤，他們在你我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逢場作戲？”阿龍問。
藍天沒吭聲，不知算是表達預設還是壓根不想評論。
“……你現在脫離了他們的控制所以才會這麼小心翼翼，對吧？”好在阿龍對他人的人生並不想涉入太深，也沒有在這件事上多餘追問。
“對，也不對。”藍天給了個說了跟沒說一樣的答案。
“別跟我打啞謎，我最煩這個。”阿龍厭煩道。
“我脫離控制的確是他們沒料到的事情，但整件事從一開始我就是他們放出來的誘餌，現在依然在扮演著同樣的角色，他們不希望我這個離開吊鉤太遠，免得發生魚餌被人白白吃掉的尷尬情況。”藍天接著解釋道。
“你是魚餌，拿來釣誰？造夢人？”阿龍困惑道。
“……我覺得我可能是這世界上第一個造夢人的受害者。”藍天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了讓阿龍驚呆當場的話。
阿龍就這麼愣了幾十秒，然後逐漸恢復轉動的邏輯思維開始意識到藍天這個假設的可能性極大。
在被自己的父親毒打到瀕死與重新恢復意識之間藍天經歷過一段現實時間不詳的意識模糊期，根據她自己的形容這段期間的體感像極了人在被摘除大腦投入虛擬幻境的狀態。與其他受害者不同的是藍天最後維持了能夠返回現實的清醒神智，這可能是因為造夢人那時候執照虛擬幻境的手段還不成熟，或者那時候他還沒有讓受害者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的想法，但不管怎樣在藍天清醒過來後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已經只剩下大腦不是義體的情況也和造夢人的手段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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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這件事的發生時間遠早於其他任何一樁有記錄的造夢人案件，唯有這個作為一直在追著造夢人案件的阿龍可以百分之百保證。
“那些人跟我說我的記憶有可能被偽造過，任何在我重新清醒過來之前的記憶都不可靠，但我相信我自己腦子裡的東西。”藍天接著說，她的聲音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感。
阿龍大致能理解那種情感，因為如果按照這個認知推導下去，得出的形象側寫和現在的造夢人完全不同——它拯救了一個瀕死女孩的生命，可能還用技術手段儘可能撫平了這個女孩因此產生的心理創傷並且在默默完成這一切後就銷聲匿跡。這與殺人毫不手軟哪怕對同夥也是即用即拋，最後甚至利用程式病毒引發足以掀起新一輪種族對抗的全球性恐怖襲擊的冷血魔頭形象截然相反。
“真正的造夢人，最初救下我的那個造夢人，我覺得現在是時候應該我反過來救他了。”也許是看出阿龍能夠理解自己的想法吧，藍天自顧自地接著說下去。
“也許他只是變了。”阿龍不想和藍天爭辯她之前的記憶是否真實，畢竟他自己就是個沉浸在過去始終走不出來的人，他只想提醒對方人是善變的生物，在人類不長也絕對談不上短的歷史上無數組織和個人都曾經抱著善良的初心走上錯誤的道路。
“如果是他變了，就由我來給他制裁。”藍天平穩堅定地回答。
“……我能幫你做什麼？”大概是收到了藍天這種堅定的感染，沮喪到一度想要放棄的阿龍開口問道。
“我希望你能聯絡上週姐他們，然後作為我的代理人與他們合作。”藍天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期待，儘管她很清楚這對於阿龍來說是個極其危險有可能毀掉他一生的任務。
“他們肯定會想透過我重新把你控制住。”
“我相信你，唯獨在造夢人這件事上你和我是絕對的天然同盟，只要你的初心還沒變你就不會背叛我。”藍天對阿龍的信心聽起來比他自己還要強。
“我或許不會背叛你，但我的無能可能會牽連你。”阿龍苦笑，他何德何能值得一個比自己優秀那麼多的人給予全心的信任，更別說是要幫她對付周玉卿那樣優秀的人。
“若真變成那樣我也不後悔。”藍天堅持己見。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阿龍無奈，事已至此他除了答應沒有別的選擇，他有權拒絕但他過不去自己心裡那道坎，想必藍天應該看出了這一點。
“我就知道你會答應。”藍天開心的笑聲中有些小得意。
“那些無人機，有多少現在是在你的控制下？”同盟已經簽訂，接下來就是兩人要怎麼走下去。
“大約有一半能夠被我直接控制，剩下的一半中還有一半被阻隔了外部輸入端處於完全自律的狀態，至於其他歸誰控制很難講，只能確定軍方徹底對這批無人機失去了控制。”藍天回答。
“可憐的軍方，所有人都在排隊等著算計他們。”阿龍嘲笑道。
“在突發狀況下採取草率的行動就是這個結果，更別說那些有備而來的勢力都在等著軍方犯下這個以他們的性情一定會犯的錯誤。”藍天倒是對軍方這個大輸家保持了充分尊重。
“你也是其中之一？你也早就知道事情最後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既然已經是同盟，阿龍覺得有些以前不能說的話現在就都可以隨便說了。
“不用跟我話裡帶刺，我確實隱瞞了你不少東西，我有我的苦衷和理由，但在對造夢人的資訊上我和你一樣無知。”知道阿龍心裡面憋著不少怨氣無處發洩，藍天就沒有計較他的過激言論。
“所以在背後把你當釣餌的那些人，他們能夠預料到現在的結果，而他們沒有想過要阻止。”一拳打在空氣裡，阿龍又將矛頭指向了藍天背後那股力量。
“我猜是他們自信自己有能力應付一切，於是坐看造夢人完成他們的計劃並以此來評估造夢人到底能調動多大的能量，至少我認識的他們就是如此傲慢。”作為局內人，藍天比阿龍想得早也想得多。
“現在他們一定印象深刻，”阿龍的嘴角因為憤怒抖動著，“接下來我們居然要向他們尋求合作。”
“正義會來的，不管對誰都一樣。”藍天的聲音與其說是勸慰阿龍更像是在說服自己，“它也許會遲到，但它從來不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