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往更深處去沒有其他幫派的人嗎？”成功忽悠了一名逃跑的幫派分子給自己帶路，阿龍一邊走一邊跟他詢問更下面的狀況，這些本來是那位現在恐怕凶多吉少的嚮導的責任。
“當然有了，不過越往下人就越少，畢竟走私路線都是越近越好，不到迫不得已誰也不會走更深的地下，在那些沒有走私路線經過的地方別說油水了，想靠自己活下去都很難。”幫派分子聞言撇了撇嘴，“你連這都不知道，看來是沒下來過幾次？”
“就來過一次，還差點就給人幹掉。”阿龍攤開手講了句老實話，“我是被虞老闆僱來的‘技術人員’，不是他手下的馬仔。”
“哼，我就討厭你們這些活在上面自以為是的傢伙。”幫派分子從鼻子裡噴出一聲冷哼，“可別怪我沒警告過你，地上和地下根本是兩個世界，你要想活下來最好是聽我的，不然你自己作死可別指望我救你。”
“我這不是不懂就問嘛。”阿龍聳肩道。
“說得好聽。”幫派分子還是一副缺乏信任的樣子。
“對了，你說不在走私路線上的地方活著都難，他們就沒想過用地下的空間自己做點什麼？我看第九區往外走私的東西也不少，這些東西總要有地方生產吧？”無視了幫派分子的冷淡，阿龍繼續喋喋不休地詢問。
“要不然怎麼說你們這些地面上的傢伙什麼都不懂呢？”幫派分子馬上嗤之以鼻，“造東西，造東西又不是有人有地方就行，水從哪兒來電從哪兒來？輸電和淨水管道都在更上層的地方，下面只有又髒又臭的下水和洩洪管道，想要弄到需要的水電就必須從上面單獨接出一根線路來還要避免被別人給中途截斷了，這事兒就連鼠王做起來都很費勁，何況鼠王倒臺之後分散出來那些小幫小派了。”
“等會兒，你說鼠王朝下面接過水電？”阿龍的耳朵一下子立了起來。
“嗯，他是這麼幹過一次，也不知道是突然發的哪門子瘋，反正那家夥做事向來都神神秘秘的。”幫派分子點點頭，“我的幫派還在給鼠王打工的時候就有人給拉到下面去做監工，聽說在下面幹活的都是些在地面上混不下去的混球，而且我聽說這些被送下來的人幾乎沒有活著回去的，你就應該知道在下面要活下去有多難了。”
“……”阿龍陷入了沉默，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世界存活下去肯定不容易，但他不認為那些被送下來的人只是因為工作條件惡劣才死在下面，他從無底洞那裡弄來的情報告訴他鼠王應該是故意將人口送入地下然後讓他們消失，至於這些人到底消失到哪裡去了阿龍可以想象出很多糟糕的結果。
有可能他們像其他造夢人受害者那般成了缸中之腦，剩下的身體則被加工成單獨器官走私販售到世界各地——義體化的副作用會導致義體植入者對終端技術產生嚴重不相容，而終端技術本身並無能力解決患者肉體的器官病變，因此對於那些身患重病又不願意捨棄終端技術帶來的生活方式的人來說，至少目前器官移植依然是最合適的解決手段，全球始終都維持著需求旺盛的地下器官市場。
想到包括黎陽的妹妹在內的很多人最終可能都淪落到了這種下場，阿龍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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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那兒琢磨什麼呢？”幫派分子在阿龍陷入沉默之後就一直在觀察著他，見他臉上一會兒一個顏色便問道。
“那些水電最後接到哪兒去了？”阿龍根本沒回答問題，而是反問對方的道。
“鬼知道，幫裡派去的人也只是負責我們這一塊地盤的監工，其他地方有別的幫派管，至於最後通到哪裡怕是只有修它的人和鼠王知道，而鼠王現在已經變成高速公路上的焦炭了。”幫派分子也沒計較阿龍答非所問，老實回答了他的問題。
“鼠王怎麼死的你倒是清楚。”阿龍道。
“當然清楚，虞萬支大張旗鼓地在第九區宣傳鼠王的死相，無非就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鼠王已經死了，他虞萬支現在是地下世界的老大唄。可惜話事人沒給他這個面子啊，像我們的老大原本以為鼠王死後只能跟著虞萬支幹了，沒想到話事人直接把我們單獨分了出來讓我們直接給話事人交保費，這地下世界才沒被你們這些地上的傢伙給一手壟斷。”提起了虞萬支，幫派分子的語氣似乎有些鄙視。
“你不喜歡虞老闆？”阿龍很奇怪，虞萬支就是再差也比詭秘的趙津要好吧，他們這些小幫派在趙津手下混了那麼久應該很清楚依附大組織的好處，總不至於如此短視才對。
“哼，他就和你一樣都是習慣了在地面上生存的傢伙，這種人怎麼知道活在地下的我們有多困苦？跟著他幹乍看起來好像比以前強，但不用幾個月油水最後都會落到他的嫡系手裡面去，我們的日子只會比過去過得更慘。”幫派分子聞言冷哼。
“虞老闆不是那種人。”雖然心裡清楚虞萬支絕對不是個慈善家，否則也不可能重用阿斌那種天字第一號的混賬，但阿龍覺得出於對自己利益的保護虞萬支還是會分出足夠這些人吃飽的利益來維持地下走私線路的暢通。
“你是給虞萬支打工的人，當然會替他說話。”可惜對方根本聽不進去，像他這樣一輩子都生活在閉塞小圈子裡的人天然就有著極其強烈的排外情緒，他們像極了維和戰爭時期那些和聯邦軍戰鬥的地方游擊隊，在完全被壓制前根本就沒有道理可講。
“唉。”對此阿龍也只能嘆氣了，悲劇在什麼時候都是按照同樣的劇本發展，如果他們這些人能夠更信任虞萬支，說不定就不會陷入現在這般孤立無援的境地。
聊死了話題的兩人接下來很長一段路都沒有再講話，幽深隧道裡只剩下他們的腳步聲，因為這沉默有些不安的阿龍剛想問問兩人現在走到了哪裡，突然頭前領路的幫派分子將腳步停了下來。
“怎麼了？”阿龍低聲問。
“前面就不是我熟悉的地盤了，這裡歸一群把身體大部分都給義體化了的瘋子掌管，也就只有把自己的身體給深度改造了才適合在這麼深的位置生存。”聽得出來幫派分子的聲音中帶著畏懼，應該是知道掌管著一片地下的地頭蛇很不好惹。
“如果別的幫派進來會怎麼樣？”阿龍又問。
“不開槍的話打一頓丟出去，開槍就格殺勿論。”幫派分子的臉頰抽搐了幾下，似乎在這兒吃過虧。
“如果他們也像你的那幫弟兄一樣失控了呢？”阿龍問出自己最擔心的情況。
“那就只能看我們的運氣，這幫人雖然兇狠但是人數很少，說不定他們在出問題的時候就已經自相殘殺全被幹掉了，最好是如此。”幫派分子只說了好的結果沒有講壞的，因為兩個人都清楚撞上神志不清的深度義體改造者最有可能是什麼結果，場面估計會和一部叫做《魔鬼終結者》老電影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