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才華，就像女人的美貌一樣一文不值。
——《高牆外的鳴笛》
***
她不知道野蠻人要往哪兒去。
她不知道野蠻人的人數有多少……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將何時遭受命運的審判。
……
食物供給維持著每天兩次的水準。
數量足夠、有肉有菜，肉上面似乎還灑了鹽花。
“……”
最初，阿諾伊試圖透過絕食來向匪徒們宣示自己的決斷。
但沒人理她。
那些醜陋的蠻族，每次都只是將烤好的野味用木棍戳在她們馬車的門前。
想提出質疑？可以。但你與他們語言不通。
想耍小姐脾氣？可以。但甚至連你的同伴都不會理你。
……與阿諾伊同在一輛馬車上的另外兩個姑娘，其中一人二十二歲，最小的那個卻只有十六歲——如此稚嫩的年歲，卻承擔了她本不該承擔於肩上的痛苦。阿諾伊再次體會到了命運的不公，然而……她卻沒有辦法。
一天。
兩天。
三天。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
馬匹與用於盛裝貨物的馬車，多得數不勝數。
至於那些醜陋的、粗鄙的、骯髒的野蠻人們……
“嘶——”阿諾伊打了個冷顫。
畢竟，就在今天一早。一個歪著嘴唇的小子，已經用又黑又瘦卻十分有力的手將那個二十多歲的女孩拽出了車。
看他那時的意思，似乎是打算侵犯她們——阿諾伊和其它兩個女孩竭力反抗了。她們抓著那個二十二歲的，名叫維娜的姑娘的手不許他將她帶走，可是……她們卻失敗了。三個女孩的力氣，甚至比不過一個看模樣才十幾歲的小孩，更甚至的——阿諾伊還挨了打。
在撕扯中，那小子扇了她一耳光。
這一巴掌直接弄破了她的口腔，令她滿嘴是血。在這之後，他又在蠻橫扳開她們兩個緊拽著維娜不放的手後，將她和另外一個女孩直接推回了車上。
……他將哭泣哀嚎著的維娜扯下了馬車。
他始終嘟噥著叫人聽不懂的惡魔般的語言。
那一刻，阿諾伊曾以為自己的生命將在今天走向終結；她在當時是真的感受到了絕望——那宛若深陷於冰湖的，冰冷、刺骨之絕愴……
然而、
然而……
……
維娜沒事。
她只是被拽下了車，也只是受了點兒傷。
那個歪嘴唇本該是想要侵犯她。
可是，正當他將她拽到路旁邊一株略有些灰白的樹樁後面時，另一個同樣顯得骯髒、醜陋、粗鄙的老野蠻人卻阻止了他。
他給了歪嘴唇一巴掌。
他對他大聲叱罵。
他們爭辯起來，那個歪嘴唇甚至拔了刀——但他很快便被跟著老野蠻人的另外幾個野蠻人制服。他們將他拽到了阿諾伊的視線看不到的地方——至於維娜，雖然哭哭啼啼、也受了點兒傷，但卻再遭受更進一步的侵害。
（……）
之後，再看見那個歪歪嘴唇的小子時，他騎在馬上、卻明顯是一瘸一拐，傷得不輕。
……
……
倘若那時維娜真的被侵犯了。對於她們是被怎樣看待著的這件事，阿諾伊便不會再有疑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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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下女孩在被野蠻人抓到後會被如何處置——在家鄉流行的大人用來嚇唬小孩子的故事裡，她已經知道的夠多了。
“……”
她們本該被成群結隊的野蠻人侵犯。
她們本該得不到充足的食物和水。
她們本該被視為下賤得不值一提的動物，任人宰割、任人售賣。
（……）
阿諾伊一向是聰明的女孩。
她懂得雖然不多，但卻繼承了那個擅長察言觀色及辨別狀況的身為理髮師的父親的能耐。
經過這幾天的和另兩個女孩的接觸，她已經理解了三人當時遭遇到的情況。她被人侵犯了，令兩個人也是；她記不得當時那人的嘴臉，可她們卻還能記起個大概——相比起普通男人，那個惡人很高、有點兒壯、卻又顯得蠻瘦——但相比起這些外形上的描述，更重要的一點卻是，那天的那個男人身邊一定還跟著個騎在馬上的女人。且不論她究竟是趾高氣揚還是看不清楚表情——總之，當時她一定在附近。
然後……
然後，周遭很亮。
很亮的同時，她們似乎被按到了地上。那個人動作很遲緩，但在那種狀況下……卻又好像有點兒太溫柔了。
·相近的外表。
·跟在身邊的女人。
·有光亮的地方。
·以及，並不將人如物品般蠻橫對待的舉措。
阿諾伊竭力思考著。
她試圖從這一系列明顯能關聯起來的“點”中，搜尋出一道能將絕望驅散的光線。
當時，她昏了過去。在她昏迷前的記憶中，她能隱約回憶起自己那時應該是將要被一個醜陋粗鄙的傢伙侵犯，而非這兩人描述中的那人。
但是……光亮。
還有驕橫銳利的女人的聲線。
她依稀記得……那個粗鄙之人，似乎的確是被那個女人的聲線趕走了。
“…………”
換言之，在她昏迷後對她實施了侵犯的。理應也是她們兩個口中的那個男人。
聯絡到這幾天所有接觸過她們的野蠻人，都沒有再對她們幾個實施過犯罪行為；她們有一輛勉強可以乘坐的馬車；她們每天都能得到充足的食物；她們想方便的時候一定有人看守，卻不會有誰衝過來實施犯罪；維娜被那個歪嘴唇抓走了，但歪嘴唇卻挨了一頓揍而且維娜立刻就被放了回來……
漸漸地，她彷彿了看穿了迷霧。
（這裡的人不是土匪。土匪不可能說我們聽不懂的話，換言之——這群人一定是蠻族。）
（他們騎馬，他們有很多馬，他們很骯髒。換言之，他們既不可能是爸爸在和外人聊天中提起過的“生活在山上的野蠻人”，也不可能是“遊曳在水面的野蠻人”。他們，一定是生活在荒地或人跡罕至的平原上的。）
阿諾伊曾看過地圖。
但是，她對阿布達以外的世界通通不感興趣。
在過去的她看來，那位利亞斯首都裡生活在特別大的房子裡的自己國家的國王陛下，和西邊卡繆王國的另一位住在大房子裡的國王陛下是沒有任何差別的。她甚至敢說，遙遠東方奇卡的皇帝與遙遠西方索菲的皇帝比起那兩位國王，其實也沒任何不同。
所以，她只能隱約猜到這群野蠻人是荒原或索菲北境上遊蕩的混球，而猜不到更多更深的東西。
不過，她們能在野蠻人中得到如此優待的緣由……或許就有點兒值得深究了。
她們被同一個人在同一天侵犯，倘若她記得不錯，這些天她們並沒有看到除她們外的其它女孩。倘若能將“別的女孩被單獨關押到了其它地方”這點排除掉的話，她們會待在這兒的理由，便已可以得出結論了。
……
就在這時，突然，她聽到車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略一掀開掩著車窗的簾布——她便注意到了那個身騎棗紅色大馬，面容冷峻、眉間亦隱含著一絲英氣與憂弱的男子。
……這一瞬，她仿若墜入了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