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之惡難以避免；保持強大，或可永葆善意。
——《赫爾阿克》
***
窮鬼們需要用身體或靈魂換取生存。
但薩爾瑪很幸運。
有賴姐姐的保護，她從不需要為生活付出那些不值得付出的東西。
……
當看到一個個男人帶走一個個連她們自己都沒法照顧的女人時，她總會感到慶幸。
當偶爾在家門口看到用爛布包裹著的，有時歪歪扭扭寫著“請照顧她/他”的字條，更多的時候則什麼都沒有的剛出生的嬰兒時——她總能感受到，身為一個人、而非一個畜生活在這世上，真好…………
從前，在尚未定居前，她也曾拜託姐姐收養過別的孩子。
但後來，這種感情就漸漸淺了。
她始終不理解當年姐姐究竟是如何將自己養大的——畢竟，對她來說；要養活一個孱弱的孩子，簡直比上天入地更難。
……沒錯。
難。
在街上，只要稍不注意，小孩子就會被野狗吃掉。
在森林裡，只要稍不在意，小孩子也會被巨鳥們抓走。
……
更多的，則是在沒有東西吃時活活餓死。
姐姐她從不管自己又撿了什麼孩子。
她從不會管。
無論是詢問、幫助、養活、甚或是餵食——她什麼都不肯管。
那些孩子——大概有七八個吧？自始至終，他們或她們，都由薩爾瑪親自養育。
……
……
那些孩子都死了。
一個都不剩。
而姐姐所說的，也僅是些不痛不癢的風涼話。
她從不在乎孩子們。
她只在乎她自己。
以及她妹妹。
或許，對那個人來說，這世上唯一重要的，應該就只有她所愛以及與她擁有相同血脈的人們吧？
“……”
站在自家別墅前，薩爾瑪浮想聯翩。
搬到這兒的三年來，她也曾在家門口撿到過挺多沒人要的孩子。
·請照顧她。
·請照顧他。
·我們沒有辦法。
·孩子的名字是……
·等哪天我轉了運，一定……
……
呵。
呵呵。
漸漸地，
從薩爾瑪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尷尬的冷笑。
（……）
“姐夫。”
她側過頭。
眉目含情，神態迷人：
“跟我來吧。”
……
她繼續向前走。
踏上石路，穿過花圃。
邁上石階，牽著身後的男人——來到門前。
（誰都救不了誰。）
（我這輩子，能有姐姐愛我、保護我，已經夠幸運了。）
（……我很幸運。）
（我比這世上絕大多數的連人都算不上的人，都更幸運。）
如此想著。
她臉上笑容愈盛。
“茜茜！”
站在門前，她略微提高了聲音：
“給我開門！！”
……
……
一會兒，女孩兒的聲音轉瞬即至。
還沒看到人，薩爾瑪便聽到了只屬於那個少女的銀鈴般的輕笑。
“小姐，我來啦！”
咔
低沉的聲響。
緊接著，門扉開啟。
“小姐，您今天回來得好早……呀？！”
小姑娘瞧著薩爾瑪身後的索索；這一刻，甚至連她那繡著花邊兒的裙襬，也彷彿在悠悠亂顫：
“這位……是誰呀？”
“這可不是你該管的。”
薩爾瑪笑著往前走出一步，又往她那不大不小的胸部上搗出一拳：
“別擋著，讓我們進去。”
“唔……嗯！！”
茜茜臉上的訝異很快便轉為了笑容。儘管，她在瞄向索索時神色依舊有些不自然——但至少在表面上，這個小丫頭還隱藏的很深……
“小姐，您的布拖。”
她慌忙為薩爾瑪從一旁的小櫃裡挑出了雙布制的“鞋套”。
那應該是鞋套吧？
反正，索索是這樣認為的。
然而，接下來他卻看到薩爾瑪在脫下鞋，露出蠻大的腳底板後，緊接著將腳塞進了他所以為的所謂“鞋套”。
（哦！）
他恍然大悟。
（這原來是…原來是…………）
原來是什麼？
沒什麼。
畢竟，就算看到了這玩意兒的實際用途，他也還是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對了，還有給這位先生的替換鞋……”
不過，那個小丫頭也沒給他更多思考的時間。
一眨眼，她就又從櫃子裡換著法兒的變出來一雙鞋子。
索索一眼瞥去…………他覺得，那個相比起自己的腳，應該是有點兒大。不過，眼瞧著裡面那被擦得發亮的地板，他卻實在不好意思跟這位小女僕說“你給我找的鞋有點大”——畢竟，就男人來說。應該不能怪那雙鞋太大，而是自己的腳太……
“放回去。”
“嗯？”
“把那個放回去。”
在穿上那個什麼布拖後，薩爾瑪朝前邁出幾步，便直接踩上了地板：
“這不是外人；你把我平時備用的拿出來，給他穿上。”
“……”
小丫頭眨了眨眼睛。
她看了眼索索，
然後，又看了眼薩爾瑪。
她又看了眼索索。
最後，又一連眨了好幾次眼睛：
“啊——？”
“怎麼？”
薩爾瑪笑了：
“你不願意？話說在前頭，你要是不做，我現在就開除你。”
“別、別！小姐……人家做還不行嗎。”
小聲說著的同時，茜茜異常失落地垂下了頭。
“……”
索索傻呵呵的看著這倆女人。
直到現在，他還沒有完全弄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是，當茜茜將鞋子放回小櫃，並又從裡面取出一雙與薩爾瑪完全一致的“布拖”時——他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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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這莫非是，索菲人的習俗？）
一邊眨著眼睛，索索一邊覺得自己的想法應該沒錯。現在，他看那個小丫頭扭扭捏捏，彷彿一副不情願的樣子，便想著乾脆別繼續麻煩人家，自己隨便拿來、再隨便穿上——這就夠了。
“我來……”
“姐夫！”
可是，他剛伸出手，就被遠處的薩爾瑪用言語喝止：
“你別插手！今天，你是客人——哪有客人自己動手的道理？”
一邊說著，
她一邊施施然走向軟椅，又大咧咧坐下：
“我自己懶得穿鞋時，總是她在做；你只要把腳伸過去，就足夠了。”
“您聽到了吧？”
拿著布拖的茜茜回頭望著薩爾瑪，在她說完一通後，才勉強將頭扭向索索：
“……腳拿來。”
“……”
索索又眨了兩下眼睛。
他覺得，這位女僕小姐，一定是不滿意、不樂意極了。
他有心幫她，可是……倘若自己拒絕，薩爾瑪卻好像真的會讓她丟掉工作。
“…………”
（我的腳，應該不臭吧？）
昨天有好好洗過。
大概沒味道。
大概吧？可是也說不準。畢竟，天氣不算涼，鞋子又這麼悶，雖然每天和歐丹一起時她總會“性致勃勃”，可西瑪那小屁孩兒卻經常拎著自己的襪子一邊喊“大臭腳”一邊將笑哈哈跑出屋外…………所以說，這也沒法保證；所以……
“……”
所以，索索越來越覺得自己認為自己的腳大概沒味道的這個想法……實在是太奇葩了！
他開始越來越不想脫鞋了。
“啊，呃……我想。呃，我覺得，我現在還不餓。”
“這樣的話，就進來坐坐。”
薩爾瑪鎮定地看著他：“等餓的時候再吃，也沒關係。”
“還是不了…………我突然想起家裡還有件事沒有處理，等我先回去……”
“茜茜。”
“小姐，我在。”
“抓住他。”
“是，小姐！”
這一聲，好似突然給茜茜放了血。
只見她眼睛一亮，整個人也霎時間變得張牙舞爪。只一撲，便將索索整個人抱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