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看到顧謹言開門，郭興揚大笑道，隨即也不待顧謹言邀請，直接就從他身邊擠了進去，看這模樣，輕車熟路，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
“驚喜，亦意外。”
顧謹言嘴角，含著一絲淺淺的笑意，讓他過去，心中不以為忤，反而升過一絲微微的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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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突然來了？”
他轉過身，望著將對聯，福字放在櫃檯上的郭興揚，詢問道。
古代詩人羈旅在外，總會萌發點思鄉之愁，可那最多也就是異國他鄉。
而顧謹言，這可不是異國，而是……異世。
舉目四顧，熟悉的親人朋友一個沒有，甚至連生活環境都大變樣，如此熱鬧的時刻，他卻孤身一人，自然更加倍感孤寂。
在這種時候，郭興揚突然過來，卻讓他孤寂的心靈得到了一絲慰藉。
是啊，哪怕是換了一個世界又如何，只要有人真心相待，便不算寂寞。
郭興揚道：“我父親怕你孤獨，所以叫我過來陪你一會，順帶給你送幅對聯，福字，等下我們一起把它貼上，這大過年嘛，形式不能少，就要是紅紅火火的！”
“替我謝過郭伯伯。”
顧謹言道。
隨即，兩人找來梯子，將對聯用米糊貼上，福字亦貼上。
不過郭興揚正要貼福字時，是正貼，顧謹言卻讓他倒著貼下來，郭興揚不解，詢問其意。
顧謹言笑著道：“福倒福到，這道理你不懂嗎？”
“福倒福到？啊？”
顯然，郭興揚還沒有聽過這種說法，思索了兩秒，忽然眼前一亮：“妙啊，好寓意，回去我就把我家的福字撕下來，重新貼一次。”
“這就沒必要了吧！”
顧謹言一臉黑線。
“有，有，有，我敢打賭，你這說法，今日就能傳遍北海城，明日你再看，家家戶戶福字都會倒著貼。”
郭興揚卻連連擺手，滿臉興奮。
顯然，能作為傳揚此說法的人，他也與有榮焉。
顧謹言這才想起來，福字倒著貼應該是始於明朝的朱元璋和馬皇後。
這其中還有一個典故，不過此時此刻顯然還沒有這種說法。
自己下意識說出來，倒是將此習俗提前了近千年。
不過，這都是小事，就算朱元璋和馬皇後知道了，又能奈自己何？還能從棺材底下爬出來不成？
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將對聯和福字貼好後，小小的書蟲齋，的確似乎變得哪裡不一樣了。
少了一絲冷清，多了一些暖意。
回到書蟲齋中坐下，郭興揚忽然伸手，拿出那枚在城頭御妖得到的文武兩儀錢，朝顧謹言炫耀道：
“你猜我這些天除了悟字，還做了什麼？我打探出這文武兩儀錢的作用了。”
“哦？”
顧謹言聞言，也有些驚喜，伸手從袖中掏出自己的那枚，說道：“快說，這東西有什麼用？”
郭興揚道：“這是儒士之間才會流通的一種特殊貨幣，平民百姓根本不可能見到，因為給他們也沒用。”
“這東西是拿來購買文頁等特殊文道寶物的，金銀在這些東西面前一錢不值，所以必須有一種特殊的錢幣來使用。”
“於是，朝廷就發明了這文武兩儀錢。”
“文頁嗎？那又是什麼？”
郭興揚解釋道：“文頁是一種特殊的紙張，你去書肆店購買過筆墨紙硯，當知道筆墨紙硯皆有品質貴賤之分。”
“不過筆、墨、硯最上品，皆不可能批量生產，唯獨紙中一項，可以做到，那就是文頁。”
“文頁是天生就蘊含了文氣的紙頁，因此哪怕是儒生，還不能做到調動文海中的文氣為已所用，但若有了文頁就不一樣，或許能令儒生提前書寫出詩詞，亦可令秀才所寫戰詩詞的威力成倍增加。”
“這東西一般是戰鬥中使用，或者用作其它特殊用途。”
“當然文頁珍貴，不是誰都能得到的，這區區一枚文武兩儀錢，遠遠不夠。”
“這樣嗎？”
顧謹言心中一怔，忽然想起當初在龍蛇深山中，封夫子面臨鬼臉蟲雲時，曾從袖中抽出一張散發著白光的紙頁。
那紙頁和顧謹言在書緣齋中看到的所有紙頁都不一樣，其薄如膜，其堅如玉，其白如雪，表面隱隱泛著一層流動的青光，更有濃烈的文氣在其上翻滾，如同雲朵。
而神秘老者從書蟲齋門口離去時，亦伸手從袖中取出過一張潔白如玉，散發瑩瑩青光的紙張，隨手折成一隻紙船，紙船竟能迎風變大，真的在空中御風而行。
這雖然跟老者自身境界有關，但跟他使用的那頁紙張只怕也同樣脫不了干係，因為普通紙張肯定沒有這個能力。
“難道？”
他心中頓時有了猜測，這兩張紙頁如此相像，只怕便是郭興揚所說的文頁無疑。
只是顯然，那東西不是短時間內，自己能夠獲得的，區區一枚文武兩儀錢，不過是城君府發下，供自己等人提供個念想的。
而一張紙頁便如此珍貴，其餘的文道聖物，雖然可以用文武兩儀錢兌換，但想必也是天價，暫時根本不是自己能覬覦的。
不過知道了文武兩儀錢的作用就足夠，現在不行，不代表以後不行。
既然想走儒道這一條路，看來以後這文武兩儀錢，肯定是少不了打交道的了。
將文武兩儀錢小心翼翼收回袖中，顧謹言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忽然道：“年夜飯要開始了，今天是一家團圓的日子，不管如何，你還是應該陪父母度過，回去吧，明日有空再來。”
“也好！”
郭興揚也知道，時間的確已經不早了，而且無論如何，今夜他都肯定要在家中過的，看了顧謹言一眼，忽然道：“要不，顧大哥，你陪我回家一起過年？”
“不了，太打擾了，而且有你過來陪我這一會，已經足夠了，今夜我還要煉字，去吧！”
顧謹言雖然有些心動，但還是搖頭。
郭興揚看到顧謹言堅定的神色，就知道他肯定是不可能陪自己一起回家的，於是只能站起身，看著顧謹言道：“那明日一大早，我過來陪你。”
“好。”
顧謹言展顏一笑，於是郭興揚這才推門離開。
“噼哩啪啦……”
郭興揚走後，窗外的街道上，忽然傳來了大聲燃放鞭炮的聲音，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過了今天，又是新的一年。
顧謹言心中一動，走到方桌前，鋪上紙張，磨墨提筆，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年”字。
他看著這個年字，就彷彿看到了這年字之後，蘊含的眾多道理。
年是“秊”的異體字，甲骨文的秊字，上面是一個“禾”，代表穀物，下面是一個人，代表農夫。
所以，年指一個人揹負著成熟的禾，得到收穫，而一年大多只能收成一次。
所以秊，又稱谷熟也。
而五穀皆熟，則為年。
後面年便可以代替時間，稱三年五載，稱年歲，稱歲數，稱童年，稱幼年，稱青年，稱老年，即使是樹木，也有年輪。
於是就有一種淡淡滄桑之氣縈繞於字型之上。
可後來，又有一種說法，年是傳說中消滅了兇猛怪獸“夕”的神仙，傳說，夕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前來害人，於是年與人們齊心協力，透過放鞭炮趕走了“夕”。
後來人們為了紀念年的豐功偉績，把大年三十那天叫做“除夕”，而為了紀念“年”，又把初一這天稱為過年。
所以，看到“年”這個字，顧謹言便彷彿看到了收穫，看到了喜慶，看到了一家大團圓。
年是豐收、是喜悅、是團聚，是忘記過去一年所有的疲憊不堪，迎接新的未來。
而我新的未來是——青萍書院。
放下毛筆，顧謹言眼神堅定，望向城北的方向。
那裡，有一座連綿廣闊的樓閣，其間樹木蔥蘢，河流如帶，文氣沖天而起，形成異象，遮蔽天空。
那裡，便是青萍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