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謹言躺下了。
可是過了半個時辰,待手腕的痠痛稍稍緩解,顧謹言又精神百倍地爬起來了。
“哼,不就一個破毛筆字,我連穿越都能做到,還能被一個毛筆字難住?偉大的獸人永不言敗,繼續!”
於是,他精神抖擻,繼續書寫。
然而,僅過了一刻鍾後,當看到又一張白紙被自己染成墨黑一團,顧謹言心態崩了,再次一扔毛筆:“寫你媽寫……誰發明的這破玩意,不寫了……”
於是,顧謹言又一次躺下了。
爬起來。
躺下。
爬起來。
再次躺下。
如是循環往復,一連廢了十幾張宣紙後,顧謹言終於接受了一個事實,自己似乎不是這塊料。
看著宣紙上那倉頡它爹來了都認不出的字型,顧謹言嘆了一口氣:“造孽啊!”
“看來這麼練不是辦法,都說學字先學握筆,我連握筆都沒掌握,卻一來就想寫出好字,就和幼童還沒學會走就要學爬,這不扯蛋呢嗎?”
“果然,還是被後世的功利心影響到了,什麼都追求快追求速度,而這練字,偏偏最是需要消耗時間,需要靜心,這樣也好,就當磨礪自己的心性了。”
“練字,就是煉心!”
這樣想著之後,顧謹言終於浮華盡去,不再焦躁,靜下心來,他不求再馬上寫出多麼好看的字型,而是先從握筆姿式開始學起。
顧謹言出去,又花了一兩銀子,買了一本這個世界專門給剛學習書法的幼兒看的《書法九勢》來,按照其中的握筆姿式開始練習。
首先就是站姿。
上身略微前傾,兩腳適當分開,雙臂自然舒展,左手按紙,右手持筆,掌要豎,腕要平。
這樣當然很累,顧謹言一個字都不寫,這一天,他就這樣手握毛筆,保持站姿,一直堅持著。
直到夜幕降臨,他才如同一座雕塑從沉睡中醒來,放下毛筆,活動了下僵硬的身軀,顧謹言雖然很累,卻很欣喜,眼睛中閃著光。
他發現了竅門。
當他身軀歪斜,不講姿勢,直接書寫,寫一會就會很累。
可是當他站得筆直,保持站姿,再次握筆,整個人就似全部精氣神聚集到了筆端,毛筆似乎有了靈魂,一種正直剛烈的氣息,自然而然就散發出來。
所以說,原來練字,首練的是氣勢嗎?沒有這氣勢,寫出來的字就會歪歪扭扭,沒有力量,好看不了。
氣勢有了,整個人渾然物外,精氣神就會匯於筆端,再落筆時,就會一絲不苟,進步速度很快。
時間一晃,眨眼過去三天。
這三天中,顧謹言開始白天前往‘書蟲齋’,待一個時辰,博覽群書。
他先看史書,瞭解炎黃大陸上的歷史,搜尋大儒大武的政策律法。
其次再看聖賢之作,瞭解古今聖賢的代表作品,懂得他們的道理文章。
最後再看山野雜記,稗官野史,瞭解炎黃大陸上的一些趣聞、奇異故事,全方位的對這個世界產生印象。
隨著看的書越多、越雜,漸漸的,顧謹言對這個世界,有了自己的清晰認知與理解。
他不再是原來的兩眼一抹黑,對任何事都毫無頭緒,逢人遇事就只能躲避,對聯拿到魁首卻不敢當眾認領,怕被別人關注和詢問,自己回答不上來該怎麼辦。
而現在,他已經漸漸融入了這個世界,雖然還是有些格格不入,但至少不至於太過突兀,惹人懷疑了。
只要不是對他太過熟悉的人,基本上是發現不了什麼異常的。
而從‘書蟲齋’離開之後,顧謹言便回到家中,繼續練習站姿與執筆。
直到三天之後,他確定自己已經站得足夠筆直,握筆姿勢也足夠標準之後,才決定繼續開始練字之路。
而這一次,當他再次站在書桌前,身體前傾,手握毛筆,瞬間感覺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他的精神注意力高度集中,全部集中於手中毛筆上,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與來歷,忘記了四周的環境,腦海中只有這只筆。
《書法九勢》中,關於握筆姿式的描述如同流水一樣漫過心間。
顧謹言自然而然,大拇指指肚緊貼在筆桿左側,食指指肚緊貼在筆桿右側,與大拇指相對夾住筆桿頂端。
中指則緊靠在食指下方,第一關節微曲如鉤,鉤住筆管外部,然後以無名指貼在中指下面,與中指方向相對,緊貼筆桿,將中指鉤向內的筆桿擋住,以防止筆桿歪斜。
最後,他以小指墊託在無名指的下面,增加無名指的力量,起到“格”的穩定作用。
顧謹言瞬間,身上升騰而起一股正直剛烈的氣勢,就如那天的趙鯤鵬一般。
他就如一柄出鞘的利劍,已經初顯鋒芒,只待落筆,便是大河天降,一瀉千里。
“開始!”
顧謹言手腕一動,指尖的毛筆便輕輕落向紙面,不輕不重,不濃不淡,輕輕一點,瞬間提起,一個鳥形側翻的墨點驟然浮現紙端。
接著,橫筆輕勒,豎筆如刀,輕提彎勾,筆尖從重到輕,如有了靈性一般輕輕跳起。
眨眼間,一個“永”字便浮現紙面。
放下毛筆,顧謹言看著眼前的素白方紙,眼前一亮:“成了!”
這個永字依舊沒有多麼好看,但是至少,已經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每筆每劃,不至於墨黑一團。
而最重要的是,這個字,有了自己的氣勢。
當控制了筆,寫字就不再是難題。
這一刻,三天來的辛苦付出終於有了回報,只要持之以恆的不斷練習下去,顧謹言的字肯定只會越來越好看,再也不怕被人說成“鬼畫符”了。
……
光陰如箭,日月如梭。
轉眼間,距離顧謹言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
這一個月他的知識面大大增加,‘書蟲齋’中的各類書籍他雖然不能帶走,但在書鋪中時卻可以毫無顧忌地隨時翻看。
當大半個書鋪的書都被顧謹言閱讀了個遍後,他身上已經找不到初來這個世界時的生澀與畏懼,反而變得內斂與沉穩。
而透過日復一日的練字,他的書法水平也飛速增長,雖然依舊算不上什麼書法大家,但簡單的寫一些字,肯定是沒問題的。
而這一日,顧謹言決定,既然毛筆寫字已經沒有問題,也是時候嘗試引用一些後代的詩詞來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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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憑這些詩詞,又是否能覺醒文氣,踏入儒生之境。
沒錯,顧謹言已經決定,正式嘗試,向這個世界的儒道境界,發起衝鋒。
想到就做。
這一日夜間,顧謹言從‘書蟲齋’中返回,確定左鄰右舍已經睡熟,沒人在大街上。
他便關上房門,緊閉窗戶,強抑激動好奇,來到屋子中他日夜練習書法的方桌前。
鋪上新的宣紙,顧謹言仔細地研磨好墨,一分一毫不敢大意,如同對待畢生最重大的事情。
然後,提起毛筆,深吸一口氣,站在書桌前,不知為何,竟然有些緊張。
這是他第一次,決定寫詩詞。
這個世界可是有文道異象的,而他腦海中,雖然有詩詞萬卷,他知道那些有多麼燦爛輝煌,無一不是可傳承千古的文化瑰寶。
但是,那些畢竟都是異時空的東西,能否出現在這個世界,出現後又會有什麼後果?他一概不知。
不過,知道半聖以文道立國,在此世界,詩詞可以轉化為文氣,擁有神秘力量後,他知道,這是他在這個世界唯一的倚仗,也是最大的底牌,有別於他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他來自曾出現過唐詩宋詞的後代,而不是晉末之後,就轉了一個彎的儒朝。
無論怎麼樣,皆需一試。
於是,閉上眼睛,平復了一下心情,再次深呼吸一口氣。
顧謹言這才一咬牙,手中毛筆一抖,直接在面前紙張上,寫下了第一個字。
——“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