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卻是沒有多想，繼續說道。
“對啊，孩子已經有兩個月了，很健康，你是病人沈秋的老公吧？這也算是劫後餘生，所以看開點兒吧。”
一旁的兩位警官也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只要人沒事兒就好。”然後看著老鄭拍著陳耀的肩膀說道。
“小夥子，你的兩個親人的命都保住了，這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心態放好一些。”
一旁的李恆如劍一般的目光死死的盯著陳耀。
“哼，你還真是能生啊。”他現在的心裡有些不爽。
但是陳耀卻是一直站在原地，保持著方才的表情，方才的姿勢，臉色很不好看。
“又有孩子了？雖然自己曾經和沈秋有過生兩個孩子，相濡以沫的約定，可是這個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
他心裡喃喃自語，面色慘白，自己就要死了，一個以沫已經是沈秋極大的負擔了，如果說只有一個女兒以沫的話，或者沈秋還可以再找一個好人家嫁了，可是再帶著一個孩子的話，尤其如果還是個男孩兒的話，那就是沈秋的一個拖油瓶，會拖死沈秋的，奶粉錢，營養費，上學的錢，沈秋去哪裡找？
自己該怎麼辦？
“病人家屬，去把醫藥費手術費繳一下吧。”
在陳耀還在愣神的時候，醫生將手中的藥費單遞給了陳耀，然後反身回到了病房。
“啪。”的一聲，急救室的門再次被合上。
嗖。
陳耀手中的費用清單被李恆拿了過去，然後他朝著電梯口走了過去。
“你幹嘛？”
陳耀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急忙的追了過去，擋住了李恆的去路。
“把費用清單還給我。”
李恆看了一眼費用清單。
“手術費一萬八，藥費三千，住院押金一萬，一共三萬一，你確定你要要？”
李恆把手中的清單遞給了陳耀。
“什麼，三萬一？”
陳耀驚呼出聲，但是一剎那之後，陳耀就為自己的失聲驚叫而感到後悔了。
一旁的兩位警察也是朝著陳耀投來了一種莫名的眼光，這讓陳耀很受傷害，也很丟臉。
但是事實上，這就是陳耀的錯，問題的根本就在於陳耀太窮了，面對老婆的病情，在自己得知高昂的費用之後，第一反應居然是失聲尖叫，真是不男人到了姥姥家了。
而此刻李恆更是用一種不屑的眼神看著陳耀，陳耀很清楚他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也知道那種眼神代表著什麼意思。
這一刻，陳耀的臉紅的就像是猴子的屁股一樣。
“我自己交得起。”
剛好電梯門開啟，陳耀一把奪過了李恆手中的繳費單，憤憤然的進了電梯。
李恆沒有跟來，但是在電梯門要關住的時候，對著陳耀說道。
“如果錢不夠的話，我不介意借給你。”
“誰稀罕你的臭錢？”
這是陳耀消失在李恆的視線裡的時候，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但是事實上此刻陳耀已經在為這三萬一千塊費用而發愁了。
其實陳耀現在連家裡到底有多少錢都不清楚，因為自己這幾年就沒有賺過一毛錢，所以說的更具體的一點，是陳耀現在不清楚沈秋的手裡到底有多少錢。
沈秋一個月的工資就四千出頭，一家人的吃喝用度，房租水電，柴米油鹽，這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女兒以沫一年還得兩萬塊的學費，一年估計沈秋撐死能攢幾大千塊錢吧。
三萬一？這對陳耀一家，尤其是對現在的陳耀個人而言，簡直是天文數字，因為現在陳耀的銀行卡餘額為零，身上的現金不超過一百。
自己真是失敗啊，陳耀嘆了一口氣，靠在了牆壁上，回想起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和妻子沈秋對這個家的付出。
面對沈秋受傷自己什麼都做不了，而且想到方才自己在看到三萬一的繳費清單之後的大驚失色，還有那兩個警察和李恆看向自己的那毫不掩飾的不屑的眼神。
不知不覺間陳耀已經淚眼朦朧，陳耀感覺自己現在渾身連一點點的力氣都沒有。
自己明明是想做點兒什麼的，但是卻偏偏什麼都做不了。
雖然陳耀很討厭李恆靠近沈秋，但是李恆剛才在急救室門口說的一句話，陳耀卻怎麼也討厭不起來。
“如果你是個男人的話，在面對問題的時候，就不應該是情緒化的去發洩，而是應該首先的理性的思考，頂著壓力，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這句話，說的真的是很有道理。
陳耀在得知自己死訊之後，從得過且過到開始努力，這是一個逐漸變化的過程，這幾天陳耀不僅僅是去送女兒以沫上學那麼簡單，他甚至於萌發了要在臨死之前，給妻子沈秋和女兒以沫留下一套房子，給他們一個家的念頭。
但是現在，此時此刻，擺在陳耀面前的難題其實很簡單——三萬一的醫療費哪裡去找？這才是他現在要解決掉的最關鍵的麻煩。
去問沈秋要錢？這個想法剛剛萌發，陳耀就急忙給了自己一巴掌，將這個念頭扼殺在了搖籃裡，自己不可以這麼無恥的，都說了要改變了，沈秋被車撞了，住院治療，自己這個丈夫一塊錢都拿不出來，跑去問沈秋這個病人要錢簡直是不知廉恥。
而且沈秋的手裡有沒有這麼多的錢也是未知數，就算是有那也是沈秋一塊錢一塊錢省出來要給女兒以沫上小學和特長課的教育費用，這筆錢不能動。
或者自己去向李恆借吧，反正李恆那麼有錢？不行，陳耀有些看不起自己了，沈秋都在那麼嚴肅的拒絕這個追求者，自己作為沈秋的丈夫，居然能萌發如此恬不知恥的念頭？
父母？這個想法也被陳耀放棄了，陳耀一直瞞著沈秋一個大秘密，去年的夏天的時候，自己手賤，沒有忍住又去賭了，借了十萬塊錢高利貸，最後陳耀被逼的沒有辦法了，偷偷回了一趟老家，然後用給沈秋和女兒以沫買房子為由，拿了父母親的十萬塊錢。
陳耀的父親是一名小學教師，他的母親是個很傳統的家庭婦女，十萬塊那幾乎是他們的畢生積蓄和養老錢，這件事絕對不能讓沈秋知道，也不能被父母親知道這筆錢到底去了哪裡，所以去年春節的時候，陳耀都沒有敢帶著妻子和女兒回老家過年。
自己現在是個將死之人，不能好好地伺候父母雙親已經夠不孝了，如果自己給他們說了，沈秋住院了，需要錢，他們肯定會拿出來，但是自己在這種時候，把父母的血汗錢都榨乾，於心何忍？
“李軍？”
這是陳耀現在唯一的希望了，李軍是陳耀的死黨，做了點兒小生意，經濟狀況比一般的職工好一些，這幾年陳耀沒有少問李軍借錢，大額的加起來七八萬是有了，至於幾百一千的也沒有算到債務裡面去，而且就算是算進去，陳耀也沒有錢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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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對陳耀不離不棄的，除了家人，就只有一個李軍了，但是似乎李軍的丈母孃也得了重病，李軍正陪著妻子在省城給丈母孃治病呢。
自己已經欠了李軍很多錢了，那麼現在到底該不該張這個口？
其實陳耀壓根就沒有選擇，走出電梯之後，陳耀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撥通了李軍的電話。
當按下撥號鍵的時候，陳耀整個連通紅，那是因為羞愧和無地自容。
他向李軍借了很多次錢，但是這是他第一次如此面紅耳赤，感到羞愧。
因為他是一個男人，而她的妻子得病了，三萬塊錢，自己還需要求人四處去借。
……
省城第一人民醫院的住院部的一個病房裡，一個穿著一件綠色連衣裙，給人一種既不貴氣又不嬌氣還不小氣的端莊女人坐在病床旁一邊削蘋果，一邊對著趴在窗臺抽菸的看上去很是精明能幹也很樸素的男人壓低聲音說道。
“李軍，今天醫生說了，專家號預約到半個月後了，到時候會請北京的專家來給我媽動手術，我媽就我一個孩子，所以一切費用肯定得我出的，我們家裡的錢夠用嘛？”
這個女人叫做舒雅，名字和長相氣質真的很搭，一個很典型的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優秀女人。
李軍一直逢人便說，能娶到舒雅花光了他一生的運氣。
聽到舒雅的問話，李軍壓死了手中的菸頭，扭過身子來，看著舒雅說道。
“什麼叫你媽的手術費，那是咱媽，你放心，錢我已經準備好了。”
“就你嘴甜。”
舒雅輕輕的笑了笑，削了一塊蘋果遞進來李軍的嘴巴裡。
李軍看著熟睡的丈母孃，壞笑的看著舒雅，將舒雅抱在了懷裡……
正在這時候，李軍的電話響了起來。
李軍扭頭一看，居然是陳耀打來的，妻子也看到了來電顯示，頓時臉色就難看下來了。
“又是來借錢的吧，你算算你在幾年給陳耀送出去多少錢了，你別接了。”
舒雅鬆開了李軍，不悅的坐在了椅子上。
李軍遲疑了一下，然後對著妻子說道：“還是接一下吧，萬一有急事呢？”
說著李軍推開門走了出去。
舒雅看著離開病房的李軍，心裡有了不詳的預感。
“喂。”
李軍接起來了電話。
“你在幹嘛呢？”電話那頭的陳耀此刻面色燒紅，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儘管他知道李軍不會因為自己沒有錢給妻子看病而瞧不起他，但是張這個口真的太難了。
陳耀給李軍打電話從來不會虛頭巴腦的說話，現在這樣的語氣讓李軍愣了一下。
“你是不是出事了，直說吧，是不是又輸了，又要借錢？陳耀，你能不能爭點氣，我是你朋友，不是你的仇人，你能不這麼禍害我嗎？”
陳耀也是愣了愣，他知道李軍教訓他是為了他好，他並不在意，他咬了咬牙說道。
“李軍，你說的不錯，我打電話是來借錢的，但是不是賭博輸了，而是沈秋出了車禍，骨折了，需要手術，需要三萬一千塊錢，我看你能不能借給我。”
陳耀的臉此刻燙的怕人。
“沈秋被車撞了？”李軍一臉的驚慌，隨即說道：“陳耀，我為我剛才說的話給你道歉，錢我一會給你微信轉過去。”
“你答應了？”陳耀此刻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又急忙對著李軍說道。
“李軍，你放心，這筆錢我一定會儘快還你的，對了，你丈母孃的病怎麼樣了，你是不是也急用錢，如果你經濟也緊張的話，我再想辦法。”
“想辦法？”李軍冷笑一聲。
“你現在除了我，還能問第二個人借來錢？行了，別矯情了，你也知道你拿我的錢多了，也不在這三萬兩萬的了，我掛電話了，我給你把錢轉過去。”
不等陳耀回話，李軍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李軍開啟了微信，點到了和陳耀的聊天頁面，轉賬三萬一，在他要點選確定的時候，突然病房門開啟了，妻子舒雅正冷著臉，眼神死死的盯著李軍。
“李軍，這是我媽救命的錢，你如果敢轉給陳耀，我們就離婚。”
舒雅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樣憤怒過！
李軍的手指懸在手機螢幕的上空，猶豫不決，這個錢借不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