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拿手機，不要帶任何電子設備，你需要的東西我都已經準備好了。”韓克白對正在穿鞋的許浩然說著，還拍拍手裡提著的雙肩包。
許浩然的腦子裡充斥著恐慌和困惑，已經完全無暇思考，韓克白說什麼，他都會不折不扣地照辦。
穿戴完畢，二人一路小跑穿過碩大的起居室，衝向門廳。經過起居室的時候，許浩然茫然地看了一眼從天花板倒吊下來的水晶大吊燈，心裡尋思著不知這次離開還有沒有機會再回到這間屋子裡，畢竟，這裡還承載了他過去這一年來的美好回憶。
這間位於116街的大平層公寓是去年來紐約讀大學時租下的，有3個臥室，與許浩然之前住的獨棟相比，面積實在小得可憐，但在寸土寸金的曼哈頓島上已經夠得上豪宅的級別了。當初韓克白找了中介帶他們來看房，一個上午跑了5、6處高檔公寓，許浩然都不滿意，要麼就是嫌棄地方小，要麼就是嫌棄樓管事兒太多，還發了一大通脾氣，把那個40來歲的華裔中介罵得灰頭土臉。之後中介就帶他們來了晨邊高地，第一個推薦的房子就是這個大平層。從進入房門的第一眼起，許浩然就喜歡上了這兒。房內的裝修是維多利亞時代的風格，傢俱都是一水的棕褐色，有著飽滿而沉重的歷史感，彷彿開啟櫃門的那“吱呀”一聲，都在無言地訴說著數百年前的往事。主臥的床是維多利亞時代最典型的四柱床，上面還蓋著帷幕，在空氣流動下微微顫動著，讓人彷彿能看見英格蘭王室成員和侍女繞著床柱嬉戲打鬧的場面。當然，最讓許浩然滿意的，還是起居室那碩大的落地窗，窗外正對著西哈林墩公園的草地，再遠處就是波瀾不驚的哈德遜河，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就它了！”許浩然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屁股坐下，一隻手搭在沙發的靠背上，另一只手則開始漫不經心地玩弄著沙發套上繡著的花花草草，大聲喊道。
一旁的韓克白向滿頭大汗的中介點點頭，示意他把合同拿出來簽字。剛才還在拿手帕擦汗的中介頓時出了一口大氣，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法律文書遞給韓克白，展現出一如既往的職業微笑，卻在心裡狠狠咒罵了一句“沙雕暴發戶”。
“不開你的法拉利，把鑰匙仍在這裡。”就在許浩然習慣性地伸手要去拿放在門廳的法拉利鑰匙的時候，聽見韓克白對他說。
“好，好。”仍舊一臉懵逼的許浩然在原地愣了兩秒鐘後，趕緊加快腳步跟上已經在摁電梯按鈕的韓克白。兩分鍾後，韓克白領著許浩然來到了一輛碩大的suv前。許浩然也算半個車迷，他很輕易地就發現，這輛suv經過極為複雜的改裝。
“chevrolet suburban（雪弗蘭suv型號）？你什麼時候買了這樣一輛車？”許浩然看清這輛車的型號後，非常愕然，這個晚上帶給他的衝擊實在有點多。
“你來美國的第二年就買了，為了應對突發情況買的，基本沒怎麼開過。”韓克白一邊說著，一邊麻利地開啟車門，把雙肩包扔到後座，迅速在駕駛座坐定，發動。
許浩然也趕緊坐上副駕駛的位置，好像一個從沒見過世面的小鎮青年似的東看看西看看，用手小心翼翼地撫摸前排中央的控制檯。“這車是重甲的？跟美國總統坐的是一個型號？能防反坦克導彈？”
“不是，不過也差不多。坐穩了，開車了。”韓克白說著，踩下了油門，巨型suv頓時爆發出一陣野獸般的咆哮，隨即飛速離開所在的停車位，飛馳著衝進了暮色沉沉的城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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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許浩然撇了一眼前方控制臺上的時鐘。凌晨四點的紐約，許浩然不禁又開始感慨。曾經有個nba名宿在一次採訪中問過記者一句話：“你見過凌晨四點的洛杉磯嗎？”以此來說明他是多麼勤奮努力地進行訓練來保持巔峰狀態。許多人將此話奉若神明，但許浩然卻一點兒也不感冒。凌晨四點的紐約是他最熟悉的，在過去一年中有數不清的夜晚，正是他夜生活最高潮的時候。在他那間碩大的公寓裡舉行的趴踢，剛剛迎來最high的時刻。經過一夜的酒精薰陶，酒會上的男客女客終於能夠全然卸下所有心防，坦然展現自己最純真赤裸的一面。每到這個時刻，許浩然總會心滿意足地開啟陽臺的門，整理好自己胸前的紅色領結，端著一杯單一麥芽威士忌，點燃一支古巴雪茄，穿著盛裝走到陽臺上，俯瞰凌晨四點的哈德遜河。在這一刻，他就是紐約之王。
如今，這一切馬上就要一去不復返了，而現在的他，還不知自己行將前往何處。
“我靠，我們這是要去哪？”想到這，許浩然趕緊從自己的無限緬懷中跳出來，轉頭問正在開車的韓克白。
“先去機場，到了那裡，會有進一步指示。而且，不是我們，是你。”韓克白用十分冷靜的口氣回答。
“機場？送我回國嗎？”許浩然思索著。
“可能性基本為零。回國太危險了。我猜會是歐洲的某個地方。”韓克白毫不猶豫地說。
“去歐洲？還是一個人？”許浩然感到喉嚨發乾。他這20年來，2/3在上海過的，1/3在美國過的，從來沒有想過去別的地方生活。而且，在國內有一大群服務人員伺候他一個人，過得簡直就是皇室的生活，即便出了個，也有韓克白日夜不離地看著，如今突然要他一個人去陌生地方過活，他當然感到莫名的恐懼。
韓克白沒有回答。但也不需要他再做出回答，對於這個從來不開玩笑的人來說，任何話說一遍就已經足夠了。
許浩然茫然地望著前方的擋風玻璃，紐約的街景飛速地從雪弗蘭的兩邊倒退而去。他這才發現雪弗蘭的時速竟然超過了120英里。
“我靠韓叔，你這是要在紐約市裡開出f1的感覺啊！比二環十三郎還瘋狂啊！啊啊啊！”許浩然一邊吼一邊伸出兩隻手抓住車窗上的扶手，隨後又爆發出長達20秒的尖叫聲。
無視許浩然的尖叫，韓克白以特工般的冷靜衝過路口的紅燈，然後以閒聊般地口吻告訴許浩然：“坐穩，準備迎接爆炸。”
話音未落，一枚榴彈在雪弗蘭suv的身後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