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未徹底入夜,墨藍色的天空似是蒙了一張足以籠罩整個天空的不通透的白布,於是藍的不純粹,倒像是置身於空無一人的水族館,無止境的壓抑化作深藍色的霧氣從四面八方悄然籠罩。
風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吹來似的,右側的樹從發出颯颯風聲,搖曳著的枝頭在此般天色下黑如剪影,電線杆與樹,一切沒有燈光的沉默的地方都是剪影,風間樹眺望著那片沒有聲息的暗色田野,稻草人挺立著,成群的烏鴉朝這裡襲來。
“群馬都這樣嗎?”
風間樹縮回屋簷下,看了眼時間,此時是六點半,儘管在來此之前就被人提醒這裡會看到這種成群結隊的不祥之物,但仍然不明白為什麼能見到如此多的烏鴉,便問身旁那個靜靜佇立在木色長椅旁的女人。
身旁的一些人們興奮地舉起單反相機,咋咋呼呼的。風間樹想了想,止住了掏出手機拍攝的手。
過了一會兒,烏鴉掠視般的從頭頂上胡亂尋找方向的飛過,連同哀怨的叫聲一起,令人憂懼感滿溢心中,不管是再怎麼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在此刻也都會有些戚戚然吧。身旁的人卻發出一陣驚喜與擔憂交加的呼聲,她才反應過來似的,轉身答道:
“只是這裡而已,很早就聽說過,但我也是第一天見到。”
她臉色並不是很好,竟有種跌入水中後被打撈上來的虛弱感,風間樹便把她拉到了休息站內,室內溫暖,隔絕了風聲。暖光照到臉上才顯得她有了些生氣。
風間樹側著頭看了眼窗外,少了寒風和那般刺耳的叫聲後這場面好像也就不過如此,他心思漸漸平穩下來,轉頭注視著她,女孩臉上的倦容好像出現了很久,但又只是此刻而已,不由嘆道:
“你太累了。”
她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風間樹要來兩杯熱水。
“娜娜賽都準備要畢業了,你呢……恐怕沒多少人能想到,在生駒裡奈和西野七瀨之後,白石麻衣都還一直在吧。”
白石麻衣不知為何輕笑了下,道:
“真羨慕你和娜娜敏啊。”
“羨慕我們做什麼。”風間樹移開眼神,沉默片刻後說:“你也快了吧,做好準備了嗎?”
“不知道。”
她搖搖頭,沉默的喝了一口熱水,雙手驅寒似的攏著水杯,唇邊緊貼著杯口靜靜的看著風間樹。
風間樹與她對視一會兒,緩緩靠近,失笑道:“看我做什麼?”
“你變老了。”
她說道。
風間樹看向窗戶,依稀可見自己的面貌,較之以往那種一往無前的少年男色,此刻的他眉目間埋著暗淡不清的憂鬱,看上去自然算老,不過這與他的經歷毫無關系,只是松下眉頭後,慵懶交雜起其他什麼就變得如此。
熱水的溫度透過了杯身,有些燙手。
“麻衣越來越好看了。”風間樹笑道。
她撅起嘴,自然不信風間樹這套甜言蜜語,因為他越來越熟練了,這些話的真誠度自然要打上折扣,肯定不如一開始的笨拙來的讓人相信,卻難免還是有些開心。
窗外的烏鴉飛走了,她便探尋什麼似的安靜眺望窗外逐漸凝成鉛色的天空。
這個過程其實是很難去觀察到的,人的肉眼並不能敏銳到能分清天空每一時每一刻的三原色數值的變化,只是盯著天空的過程就像浸入湖底,回神時突然發現,再過一會這片天空就會完全抽離出不必要的藍色,變成完完全全的黑。
風間樹也一起看著,連雲也看不見的天空,稍後一會兒他就摸出煙盒,用嘴唇剛咬出一根來,就被粗暴的抽走。風間樹心間一震。
他舔了舔嘴唇,眼睛沒去跟隨移動的煙,只是才發現似的盯著煙盒上的印刷文字,那幾句什麼“抽菸有害身體健康”一類的話看膩了後就如同政客為了選票進行的激昂的演講一樣被下意識的當成了空話,接著他就聽到白石麻衣的冷言冷語,
“給我。”
她單手撐著下巴,眉頭緊緊的皺著不容退讓,另一只手朝前神來,手心朝上,五指虛握著像是等待什麼。
風間樹倍感遺憾的乖乖把放到她的手心,不捨的像是在埋藏著寶物於盒中似的,動作緩慢,眼睛看著它徐徐移動,只是見她狠狠地捏緊手心,方正的紙盒和裡面的十數根捲菸都成了被踩爛的番茄,歪歪扭扭的被扔進垃圾桶裡,風間樹才輕嘆一聲,喝了一口水驅散一下嘴唇上淺淡的煙味。
她敲了敲桌子,木桌與指節敲擊的脆響,“你還說自己戒了?”
風間樹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
“嘛……戒一週也是戒啊。”
“你還說!”
她不滿的抱怨了一句。
“其實對我而言只是總感覺手裡少了什麼似的,以後不會了。”
她搖搖頭,慢慢悠悠的說:“所以,這就是煙癮啊。”
風間樹又看了眼垃圾桶裡安安靜靜躺著的煙盒,些許黃棕色的菸葉星火般散落在垃圾袋的邊沿。
“不抽了。”
風間樹不無篤定的說。
“真的?”白石麻衣眯著眼睛追問。
“不抽了!”
風間樹又重複一次。
“啊……”她嘆了一聲,:“這次就信你一次。”
“絕對……絕對。”
這是你說的第三遍。風間樹想道,不過他仍舊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煙癮,卻又難免有些愧疚。
忘了是因為什麼,在何時,目的純粹與否,只是隱約記得濃郁的灰色煙霧如同面具般的籠罩住整張臉孔,仿若從零度的水中脫身的那一刻,溫暖的空氣包裹住全身的懶散感襲擊腦海,腦內像是以第三人稱在看著自己一邊弓著背咳出煙霧一邊卻定定的眺望著函館夜景的那一幕。
其實那天至此,已經是第二年了,沙漏狀的函館的夜晚,他只記得一隻溫熱顫抖的手和漫天風雪下的獵獵風聲。
兩年間發生的事情不可謂不多,smap解散,安室奈美惠隱退,心心念念期待著的東京奧運會……這些大事雜亂無序,讓人完全沒有做好準備,自他隱退後,很多煩惱揮揮手就溜走了,白石麻衣卻日復一日的在這種甜蜜的苦惱中生活。
窗外夜色深了,但仍舊是一副不上不下的樣子,顏色彷彿被稀釋過,總之令人感到不踏實。風間樹買了兩份簡易的便當來,推到她面前,她回神來勉強動筷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風間樹靜靜的看著她,問道:“沒胃口嗎?”
見她點頭,風間樹不知為何看了眼手錶,然後說:“應該明天才能到,今晚先去找間旅館吧。”
“嗯。”她點頭答應,並無異議。
看著她有些沉思似的面孔,風間樹好像才發現她19歲已經是8年前的事情,在他眼前這個這已經是27歲的成熟女人,淺色捲髮有意識的要與青澀切割開似的,是與過去妥協了的白石麻衣。
頭頂的燈光有種撫慰人心的力量,杯子下的陰影似乎也染成橘色,淡的如若六點撒在枕頭前的陽光,但一眨眼又好像只是眼前的錯覺。
她無意識的摩挲著杯子,只是十分安靜的點頭,風間樹沒再去打擾她,於是她輕聲的應了一下後便再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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