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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畫、傍晚與二葉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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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間樹發完那條資訊後,覺得畢竟還是陌生人,這麼爽快似乎也有些不妥,如果只是那件事情的話,不提起他幾乎也快忘了他曾與一個少女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卻未曾想到她竟是如此在意,這出乎常人的……或許是公德心,著實令他猝不及防。

他握著鏡面光滑的新手機,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其實沒必要的。”

發完後,他沒什麼動作,依舊是撐著掃把杆,然後看著手機螢幕,默默的等待著她的回信。一會兒後,他剛抬眼看時鐘,手機便響起,收到一封新電郵:

“啊不,我覺得還是需要的……那麼,品川的二葉公園,可以嗎?就明天下午……您有空嗎?”

出人意料的執拗。

風間樹一怔,發出有些驚訝的“啊”的氣聲後,默默無言,回道:

“那好的。”

他又等了會兒,見沒收到什麼訊息了,便繼續做起家務來,簡單的清掃完,他站在沙發後環視周圍,舒了口氣,然後又掏出手機,確認了一下後,便休息了。

……

……

已經是次日下午。

風間樹踏出了門,眺望天空,薄如霧氣的雲層輪廓的周圍已經滿溢位了西下的柔和光芒,天空是淡橙色到水洗過一般的青藍色的漸變,就像遠處橙色的地方正燃著火光似的,每隔一段不等的距離就有一小片不成形狀的雲,同樣被暈染成橘色。

看了一會兒,雲依舊慢慢悠悠,初秋的風有些涼,頭頂近處的雲朵暗面顯得灰沉,地平線上的天空如同橙子表皮,映的這邊好似身至陰影。

所幸他住在目黑接近品川的地方,能直達,車程算快,在目的地二葉公園附近,若是以下車點的車站為圓心,那麼周圍五公里內大大小小有七八個公園,風間樹走出了地鐵出站口,也只能走幾步就看一次手機,抬頭看看路牌與關鍵建築物,像外來的遊客。

二葉公園就是電視劇裡的那種平凡的公園,當中立著一顆枝葉搖晃的樹,樹下一排漆成木色卻開始褪色的長椅,在角落擺放著臺自動販賣機,其餘空出來的地方,小部分是健身裝置,大部分是揚著塵土的地,平平凡凡的味道。

他走到之後,確認了牌子上寫的是二葉公園而非其他才走了過去,樹下的長椅上沒有坐人,整個公園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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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間樹便走到自動販賣機前,買了一瓶水,隨後想了想,又買了一瓶,坐到了椅子上,安靜的坐著,百無聊賴的注視著前方。

等了五分鐘,西野七瀨也還沒來。時間快到四點半了。風間樹喝了口水,眼睛瞥見什麼。

遠處,圍著公園的樹叢外跑來一個身影,風間樹注視著那道身影,距離近了些後,見她雖是跑著,但是卻小心翼翼的抱著雙肩包,所以跑的很是奇怪,她也看見了風間樹,於是慢慢停了下來,遠遠的就躬身。

風間樹站起回禮,夕陽落到她的腳前,她緩步走來,從陰影中來到夕陽沐浴下的那一刻,風間樹看清她的臉,她抿著嘴,臉上好似孕育著緊張,她來到了那棵樹的枝葉間投下的稀碎的光影中,來到了風間樹的面前。

坐下後,西野七瀨與他隔了些距離,小聲說道:“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其實也沒有……這附近公園那麼多,我也差點找錯。”

她不去計較風間樹把她遲來的原因歸結於迷路,只是拉開拉鍊,又突然止住手,猶豫不止。

風間樹想了想,大概是知道她要做什麼,就擺擺手,再次強調道:“西野桑,其實真的沒關係的。”

她搖搖頭,眼睛沒有去看他,道:

“但總歸是我……”

“啊……那就…”

他無言以對。

風間樹很久,很久沒有這種完完全全無言以對的時候了。西野七瀨他是有印象的,但是他沒有任何和這種人相處的經驗,大概很快就會陷入那種詭異的一方強行拋話筒一方傻笑敷衍的情況。

西野七瀨也沉默著,她看著書包內部一言不發,然後只卻是拿出幾張紙幣,然後認真的交給風間樹。

風間樹不知該怎麼做才好,只好先伸出指尖,將錢往後推了推,然後確確實實的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苦惱。

他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新手機,指著螢幕道:“你已經來晚了。”

“啊……”

他只是開玩笑,女孩卻發出一聲動物般低軟的聲音,表情視覺化的沮喪起來,似乎又是有些不甘心,終於抬頭直視他,道:“那也請你收下吧。”

對上風間樹的眼睛後,大概是一秒多過一秒的一半的時間,她又沉默的移開眼睛,只是手的動作卻堅定起來。

“好的。”

風間樹想了想,儘管從一個沒什麼收入的女孩子手裡收錢很尷尬,同時這筆錢也挺雞肋,然而他知道自己是拗不過她的,所以他還是收下了錢。與此同時,他也把那瓶水遞給了西野七瀨:“拿著吧。權當是禮物。”

“啊……謝謝。”

聲音很小,若非此時安靜,風間樹也許會把這等同於枝頭的聲音。

風間樹看向她,她的側臉安靜柔和,注視著某一處不發一語。

“怎麼了嗎?”

她身體縮了下,擺手道:“沒有沒有,只是……”

她又不說話了,風間樹不得不做些什麼掩飾自己的尷尬,良久之後便看了眼手錶,日漸西沉,天空顏色愈發深了。

“其實到真的沒什麼必要。”風間樹還是忍不住說一句,“總感覺不太好……”

西野七瀨倔強的搖搖頭,但是沒說什麼話,只是抓了下包的邊沿。

風間樹道:“那……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先離開了。”

“啊……”

她好像還有事情,有些急迫的樣子,卻又平復下來,仍蘊含些小小緊張,說道:“好的……真的很對不起。”

風間樹站起身,躬身道:“回家路上請小心。”

她連忙站起身回禮,道:“你也是。”

風間樹跨出去幾步,沒法看見身後西野七瀨的表情和一舉一動。心裡有些奇怪,來到此處就像交接工作一樣。

走在路上,與許多人擦肩而過。

他口袋裡裝著那錢,卻不知該不該用它來買票。

“風間桑!”

明明已經是在車站了,他卻聽見了熟悉又陌生的叫喊,女孩的聲音令他一瞬間有些失神,他緩緩轉身,發現西野七瀨在他身後。

風間樹打量她一眼,道:“還有什麼事嗎。”

西野七瀨喘著氣,像是匆匆趕來,她看見風間樹轉身便站在躬身,隨後的動作卻繁雜的不乾脆,一邊從包裡拿出什麼,一邊走來。

“那個……還有一個……”

她拿出並遞來一張摺疊著的紙。風間樹遲疑片刻後接過。

“可以開啟嗎?”

她點點頭。

他走開了許久,此刻心緒竟然有些因為這個女孩而紛亂起來,這是一張畫,大概是他,右上角還有一個不明生物,圓圓的身體像是個球,卻長了兩隻腳。

他有些說不出話來,便抬起頭打量著她,發現西野七瀨的身上竟然有些矛盾感,她眼眶是有些紅的,卻抿住嘴唇,好像緊咬著牙。緊張……卻又好似堅韌一樣的東西。

他又看了這張畫許久。

……

……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拉開拉鍊的那一刻,我的勇氣好像順著那一個小小縫隙溜的無影無蹤。

嗯……

還好。”

入了夜,她在日記本上寫完這一段話,今天的日記便完成了。

今天不是她第一次寫日記,卻是她進入青春期以來第一次寫日記,準備長期,大概偶爾間斷幾次的那種日記。

突如其來的想法,就像是蹦跳著路過甜品店時想要進去買一個蛋糕般自然的心情。

下午,她看見風間樹的格子襯衫遠去後,她坐在原地,懊悔的翻開摺疊了的畫紙,看了會兒後,心中十分糾結,最終是這麼說服自己的:“畫都畫了。”

但是當她小跑追出後,才發現風間樹已經不見蹤影。抱著嘗試的想法去了車站,卻在檢票口前看見了他。

當時她說的那些什麼,現在就已經忘了,只是風間樹說的她還記得。

“嗯,好看。”

那時他直直的看著那張紙,隨後意識到這麼說好像是在自戀一般,就趕忙說:

“你畫的真的很好……這個也是嗎?”

她點頭,悄悄瞥了下,看見風間樹低垂著的溫和又燦爛的眉眼。

風間樹想了片刻後,從口袋裡掏出那些錢遞給她,

“這個就算了,這張畫就夠了。”

“嘛……總之我很驚喜,你要是早點拿出來我肯定會很謝謝你……我還沒收到過這種禮物呢。”

風間樹笑著說。

禮物嗎?

她默默想道,遲疑片刻接過錢後,就與他道別,轉身離去,攥住紙幣的手有些輕輕的顫抖,卻不明白自己為何突然有些不明的雀躍……似乎是被人認可,和解決了大麻煩的雀躍。

有夾雜其他的嗎?

只是迷迷糊糊的回到大阪之後,才覺得這一切都有點不真實,躺在床上回想一遍後就有些困倦起來。

直到窗簾被風吹起,她才發現沒有關緊窗戶,起身後踏在了灑滿月光的冰涼的地板上,她正要去拉上窗戶抵擋寒風,抬頭卻望見月光將天花板分明的分成了幾塊形狀,她好奇的從視窗探出頭,眺望著那些朦朧光斑的源點。

這是一個普通的夜晚,只有輕煙似的雲繞著只剩下四分之三的月亮,它亮的出奇,消失的那一邊的邊沿像是被橡皮輕輕重重的擦了幾下那樣模糊的隱入天空,成為此刻向上不知道多少米的地方唯一的光亮。

西野七瀨拉上窗戶與窗簾,整理了下桌面便躺在了床上。從窗簾未能遮緊窗戶的那道縫隙中,秋天前半夜的月光飄搖著潛了進來。

過了一會兒,她半夢半醒睡著,而不知是夢裡還是現實,她感覺母親又敲響了門,手機好像在桌面上振動,

還有獨一無二的,那一刻的車聲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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