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出少年，太孫的眼光果然是沒錯的。”
看著面前的林貫，朱高煦發出了由衷的感慨。
朱瞻垶將馬鐸等人派去草原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當初他不過認為朱瞻垶是想讓他們去歷練一下，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
不過馬鐸等人是尖銳的釘子，就算是在口袋裡也早晚會嶄露頭角的。
“漢王謬讚了。”林貫是有家學淵源的人，自然不會跟草莽野夫一樣的無禮。
“微臣不過是一直都在按照太孫殿下的吩咐做事罷了，今天這種情況並非是林貫之功，而是太孫殿下當初的策略所帶來的。”
“若是沒太孫殿下，牧民們不會願意為大明效力不說，微臣也聚不起來這麼多的牧民。”
“人可以自謙，但不能太過。”朱高煦澹澹的瞥了一眼林貫，眼神中帶著些許的嘲諷。
“不過誇讚歸誇讚，但本王不會承諾你任何東西。”
“其他三人不知道也就算了，本王聽說林貫你的父親是有官職的，難道你也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嗎？”
“微臣自然是知曉的。”出乎朱高煦的意料，林貫只是澹澹一笑，似乎並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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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為知曉，所以微臣才會做下這種決定，因為微臣知道，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做的，哪怕是沒有人願意做。”
“更何況，太孫殿下當初選定我等不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朱高煦深深地看了一眼林貫，並沒有再說什麼。
林貫的回答出乎了他的預料，但即便如此，他也對林貫的想法嗤之以鼻。
朱高煦很清楚，林貫這種人正是統治者所需要的，但他不是統治者，最起碼現在不是，所以他並不認同這種做法。
“值得嗎？”突然，朱高燧開了口。
“你知道你將會面臨著什麼嗎？若是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訴你，在不久的將來，你一定會被重罰，甚至是成為殺雞儆猴的那只雞。”
說到這裡，朱高燧的臉上滿是嘲笑。
“現在，你還認為你做的是對的嗎？”
“這是自然！”哪怕面對的是身為趙王的朱高燧，林貫也沒有任何動搖。
“在離京之前太孫殿下曾與我等四人說過，人這一生不外乎兩件事，一是價值感，一是歸屬感。”
“所謂歸屬感其實就是身為漢人的尊嚴，這也是太祖高皇帝當年能夠打下大明江山的原因，我等自當互相勉勵。”
“至於價值感……”
“請恕微臣直言，趙王您不會懂的。”
……
朱高燧的眼中泛起了一抹寒光，但還未等他發作，一旁的朱高煦就拉住了他。
朱高煦饒有興趣地看著林貫，眼中竟然莫名地帶起了幾分期待的神色。
在被自己的二哥拉住之後，朱高燧也冷靜下來了，沒有再朝著林貫發難，反而是嘲笑地看了林貫一眼。
在朱高燧的眼中，林貫已經是必死之人了。
先是未經朝廷允許就私自聚民成兵，這就已經是大罪了，要是老爺子真的想，林貫甚至是可以定個謀逆的罪名，株連九族。
相比之下，對大明親王不敬已經算是小罪名了。
現在朱高燧覺得，他沒必要跟一個死人去計較那麼多。
再說了，現在的林貫可以說是頗有民望，他所帶來的那些草原牧民都是受過他恩惠的，也就是馬鐸四人肅清草原貪官時收益的草原牧民。
當著這些草原牧民的面兒對林貫發難，這可不是什麼好選擇，畢竟那些草原牧民本來就不是很買貴族的賬，更別說林貫曾經恩惠於他們了。
沒有說太多，朱高煦和朱高燧離開了，隨其一同離開的含有烏斯藏都司的闡教王，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
林貫面無波瀾地坐了下來，毫無焦距的目光看向了外面。
事實上，林貫在去草原之前就曾經被他的父親三令五申地囑咐過，要他一定要多看少說少做，不可隨意輕舉妄動。
但在離開之前朱瞻垶對他說的那些話讓他很是動容，而在來到草原之後，草原牧民的舉動則是促使他做下這個決定的最後一絲推力。
來到草原之後，林貫等人也算是受到了蕭時中當初努力得到的回報。
蕭時中在草原並非是毫無建樹，相反，他的成績其實很輝煌，因為他幾乎憑藉一己之力扭轉了草原牧民對大明的看法，尤其是對朱瞻垶的。
現如今，朱瞻垶這個皇太孫的名頭在草原很好用，只要你說你是皇太孫派來的官員，那最起碼在初期你會得到熱烈的歡迎。
這是因為草原牧民在朱瞻垶的計劃下，在蕭時中的執行中，過上了他們以前所沒有體驗過，甚至是都不敢想的生活。
現在從忽蘭忽失溫到“推塔出晃忽兒槐”（別懷疑，這是個地名）一代的牧民家中最少有幾十只羊，雖然不多，但一年下來羊毛和口蘑所帶來的收益已經足夠他們生活了。
除了收益方面，在草原牧民的支出方面朱瞻垶也是下了功夫的。
草原最底層的牧民所需要的生活必需品都是由魯商劉家負責的，在這種生活必需品的交易中，若是刨去貨物、人工和運輸等成本，魯商劉家的利潤很低很低，幾乎只能保證不賠錢。
再加上林貫等人一到草原就大刀闊斧地肅清本就是剛剛萌芽的貪官，這就是林貫為什麼能拉起一支由草原牧民所組成的隊伍。
不過，也正如朱高燧所說的，林貫的未來很不樂觀，事實上林貫也清楚，因為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在中原這片土地上，從來都不缺少為了家國而願意奉獻一切的人，林貫本不是這種人，或者說原來的他只不過是有這種抱負，但卻還不到能夠下定決心的程度。
是朱瞻垶給草原所帶來的改變，是草原牧民對他們的態度，這些因素讓他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馬兄，未來，就交予你們了……”
林貫的聲音慢慢隱沒在這赤斤蒙古衛的夜色中，融進了那寂靜無聲的明月之中。
點起油燈，搖曳的燭光映照在林貫的臉上，將一張堅毅的面龐映照得若隱若現，帶上了幾分陰鷙。
然而，陰鷙的面龐下卻隱藏著一顆火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