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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奸大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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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大奸大惡

龍鷹不悅道:“你為何不直接去問寬公?招攬弟回來的,是寬公而非夫人,我是否該算是他的屬下呢?我雖是出身黑道,但這江湖義氣仍是有的。 .COM他奶奶的,老子受夠哩!”

湘夫人花枝亂顫的笑道:“想不到你這麼大脾氣,人家只是想聽你胡八道吧!絕無要你賣主求榮之意。”

龍鷹悻悻然道:“這種事也可拿來……唔!”

湘夫人獻上朱唇,重重吻他一口,雖沒有丁香暗吐,但時間卻比上一次輕吻延長了。

唇分。

湘夫人媚態畢露的道:“徒兒的氣消了嗎?”

龍鷹見好就收,在現時的情況下,生氣也要恰到好處,方能配合範輕舟特殊的身分。可汗想收買他,須多花氣力。此女的奸計層出不窮,他龍鷹如果輕易屈從,不單會令她看不起自己,如給她放風聲出去,讓寬玉一方曉得,他將變得孤立無援。

馬車駛進敞開的堡門。

四周暗黑下去,原來進入了長達五丈的方形門道,可見主門樓的雄偉。

龍鷹仍未有機會看清楚門道的結構,湘夫人撲了過來,雙手水蛇般纏上他脖子,獻上再沒有保留的熱吻,整個河原區的動人事物,盡聚在此吻之內,親得他似已著火焚燒,忘掉兩唇糾纏不休外的任何事物。

循著往上盤旋的石階,走了至少百多級,終抵汗堡最高的望臺。隨湘夫人進入這個汗堡裡的汗堡後,經過層層疊疊,以廡廊、廣場、平臺和過道連線的建築組群後,終抵位於整個汗堡大後方,高起達三十丈名為“觀日”的主樓堡。

觀日樓背靠山脈主峰,前臨朝下延展汗堡的大樓房,以及其外平疇萬頃、沃野千里的湖濱平原,左右則奇峰絕壑,飛瀑流雲,林木深秀。雄偉博大的汗堡,與周遭的環境,匹配得天衣無縫。

湘夫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輕柔的道:“可汗每天清晨,都到觀日臺來看日出。”

跟在她身側,步入一個廣闊三丈,除了一組几椅外,便是掛在兩邊牆上做裝飾的各式兵器,此外再無他物的廳堂。對著入口的另一邊,是另一道門。兩個作親衛打扮的武士,把守門旁,向兩人舉手致禮。

龍鷹的鼻端仍充盈著湘夫人沁人心肺的氣味,他們始於門道,終於門道的熱吻,短暫甜美,仍是縈迴心湖,觸動了深心某一神秘處所。她的香唇,灼熱火辣,既溫柔又狂野,似是再沒法壓抑芳心內澎湃如海濤般的情緒,如果這是媚術能予人的錯覺,那天下間怕再沒多少個可抗拒她的正常男人。

侍衛拉開通往外面半月形高臺的門。

一個古怪的想法,忽然取代湘夫人,佔據了龍鷹的思緒。在與杜傲一起生活的少年時代,對將來要幹什麼浮想聯翩,卻從未想過會變成如刻下般的一個人,只要行差踏錯,就可帶來影響塞內塞外,牽涉不同民族數以千萬計的人的禍福。就在這道門外,不論智計、武功和影響力,均是可與他相埒的超卓對手,而跨過門檻後,他便要與他正面交鋒。

那會是怎麼樣的一番情景?

湘夫人收斂多了,正容道:“他在外面,妾身在這裡等待範爺。”

大門在後面關上,半月形的大望臺外是廣袤的虛空,延展無限,一人正倚欄俯覽,聞聲緩緩轉身,面向龍鷹。

他的高度及得上龍鷹,驟眼看去,不知情或眼力低者,會把他當作一個文弱、瀟灑的書生,但落在龍鷹的銳目,卻感到他似嵌進了背後的天空去,不但變成了天空,而天空亦變成他。不但無從揣測其深淺,更難以掌握到任何可攻擊的空隙破綻。如此可怕的觸感,他只從武曌、法明或席遙處遇上過。

臺勒虛雲輪廓分明,儀容俊秀,一襲漢人的青衫,像汗堡般樸實無華,算是好看,白皙清瘦,嘴角掛著一絲笑意,看年紀不該超逾四十歲,絕不像覓難天魔神般的魅力四射,又或萬仞雨的豪雄慷慨、風過庭天生的灑脫不羈,可是他的一雙眼睛,卻令他變得獨一無二,怎麼都沒法貼切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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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鷹看他的第一眼,完全被他的眼神吸引,其它一切再無關重要。

那是一雙看破了一切的眼睛,在深邃裡閃動著智慧的芒採,對周遭的大千世界,既倦怠又眷戀,使他整個人散發著似是與生俱來的憂鬱。從他身上,你絕沒有可能聯想到征服和殺伐,偏是龍鷹曉得至這一刻的半輩子,沒有人比他更難應付。

他不但不像是個力能顛覆天下的陰謀家,更似是個浪跡天涯,仿如無根浮萍、沉思憂鬱的吟遊詩人,不疾不徐地隨命運四處飄泊,不問世情、隔岸觀火,而明知他非是如此,龍鷹仍揮不掉這種對他的奇異觀感。

他究竟是個欲爭霸天下的野心家?還只是個深刻的個人主義者?

直至看到他,龍鷹方真正明白花簡寧兒的心意。她曾失控的愛上了眼前離奇莫測的人,甘願為他做任何事,但因遇上龍鷹,終於從可汗的愛情魅惑甦醒過來,夢碎情傷,既不忍看著族人被他戕害,也不願與他公開衝突,所以一意尋死,採取了如此不智的行動,亦只有死才能了結她的傷痛。

“歡迎!歡迎!輕舟請到我這處來。”

他的聲音低柔瘖啞,但每字每句,都投注了足夠的感情,有著令人難以懷疑的誠意,頗有嗓子愈是磨損破碎,愈是誘人對味的感覺。

龍鷹不敢怠慢,敬禮道:“輕舟見過可汗。”

那天在二帥壘,躲在高牆上看他的凌厲眼神,絕不是來自眼前的可汗,而是另有其人。因為如看他的是可汗,他絕對察覺不到。

愈走近可汗,愈感到他無影無形的氣場,換過一般所謂的高手,保證一無所覺。

他在偵測可汗,對方亦在摸他的底,一切自然而然,並不包含敵意。

可汗雙目閃過驚異之色,顯然察覺到龍鷹的異乎尋常。

如果可以選擇,他或會選不與臺勒虛雲碰頭,但當然要曉得他是如此超乎眾生的可怕高手,比之寬玉的高深莫測,又要更上一層樓,就是與天地渾為一體。

龍鷹的魔種,則為徘徊於生死之界的異物,透過道心來接觸這個人間世,不論可汗如何高明,亦只能掌握他的部分。

首度交鋒,難分勝負。

到龍鷹離他十步,可汗趨前而來,與他緊擁一下,沒有像法明般乘機試探他的內氣,放開他後,挽著他直抵望臺石欄,親切的道:“看!”

龍鷹極目遠方,朝陽剛從水平處升起,彩霞萬道,映照著的洞庭湖一隅,仿如片光滑的明鏡。

龍鷹深吸一口氣道:“我的娘!真美!”

臺勒虛雲啞然失笑道:“只看輕舟美景當前,禁不住喚娘,便知輕舟真情真性,難怪夫人怎都不肯相信你曾是黑道強徒。”

龍鷹奇道:“喚娘與真性情有何關係?對我來,只是一句俗話。”

可汗微笑道:“就是那麼簡單嗎?最平常不過的事物,往往能顯現最深刻的道理,在出孃胎之前,陪伴我們的是娘的心跳和呼吸聲,出孃胎後我們似是忘記了,事實上仍深藏在我們心底裡。”

龍鷹動容道:”還是首次聽人這麼分析‘我的娘’背後的意義,真是我的娘。”

可汗失笑道:“輕舟確是個有趣的人,到‘意義’,輕舟可有失落的時刻,感到人世了無生趣,更不知活著有何意義可言?”

龍鷹投進範輕舟的腳色去,頭道:“最失意的一段日子,是給人無情拋棄,天地像失去了所有意義,不知為何目的而活,只懂用酒來麻醉自己,想減輕心中的痛苦,豈知愈飲愈愁。他奶奶的!”

可汗欣然道:“只看輕舟在我面前侃侃而談,便知你膽識過人,不懼權勢,你可明白自己為何會變成專事黑吃黑的強徒嗎?”

龍鷹打從心底生出敬意。此人識見之高,已達驚世駭俗的地步,從他一句“我的娘”,引申到自己成為黑人物的原因,絲毫不落俗套,假如他一開始便著意服自己加入他陣營,怎可能如現在般每字每句,均能引人入勝,使他生出想聆聽下去的渴望?

道:“這也有道理可的嗎?我又不是名門大派出身,想混出名堂,只好不擇手段,我又不想去害人,故找黑道的人開刀。”

可汗從容道:“輕舟正出其中關鍵。一個安定的社會,大多數人都可安分守己,甘於自己的身分和位置,只求三餐溫飽,有瓦遮頭,娶妻生子,雖然免不了每一天都大致上是昨天的重複。但亦有一撮人,處於邊緣的位置,既不能循正途進入朝廷的權力架構,亦自知沒法靠正當做生意而飛黃騰達,但又不甘心屈居人下,遂鋌而走險,冀望可一朝致富。到底,便是要出人頭地,創出不比他人遜色的功業。輕舟的目光始終離不開極目所見最遠處的洞庭湖,便知輕舟心中的夢想,並不侷限於眼前所擁有的。”

龍鷹一怔道:“看遠看近,背後竟亦有道理嗎?”

可汗淡淡道:“遠或近,意義上並沒有明顯的分野,分野在你的心內。在你失戀的前與後,天地仍是那個天地,為何分別可以這麼大?可見所謂意義,是由你的心賦予。天地本身無善無惡,對人世間發生的事漠然不理,毫不關心,山神、土地公的力量,不是來自祂們,而是源自我們。”

接著目光投往遠方,嘆道:“中土的歷史,是由愚蠢和錯誤編織而成,所謂的英明君主,亦會做出愚昧的行為。最偉大的時代,出現在春秋戰國百家爭鳴的時代,哲人輩出,儒、墨、道、法,為其大者,其它學,亦各自成一家之言,異彩綻放,可是偏是秦皇、漢武,前者焚書坑儒,後者獨尊儒術,終結了萬花競豔的局面,扼殺了民族得以發展的生機,變成永遠在原地踏步。”

龍鷹首次從他的話裡,捕捉到魔門的影子。他自幼受杜傲和眾師兄薰陶,對獨尊儒術的漢武帝沒有好感。試探地問道:“可汗又以何作為人生的目標呢?”

可汗朝他瞧來,道:“我是個拓荒者。”

龍鷹雖然習慣了他天馬行空般的思考和話方式,亦禁不住愕然道:“拓荒者?”

這個本是渾身書卷秀氣的人,不自覺地流露出捨我其誰的神氣,腰脊一挺,立現睥睨天下的氣魄,再沒有絲毫文弱之態,從容自若的道:“拓荒者的本色,是只有開拓了的領土和尚未開拓的,拓荒亦不限於土地,而是任何一個範疇,包括心內的天地。在他眼中,國家、民族、門派間並沒有界線,他不單要超越被視為金科玉律的人為規條,還要超越自己。沒有終極的目標,任何生死路上的目標只是一個站頭,讓他可動身到另一個站頭去。不要問我這有何意義可言,意義只存在於你的心裡,任何一刻,同時包含著前瞻與回顧,活得精采。輕舟!這是我臺勒虛雲的肺腑之言,從未向人透露過,因為我看重你,認為你可像我般不負此生,享盡人世的苦與樂、成與敗,生死只屬等閒之事,不如此,焉能痛快?”

龍鷹暗呼厲害,在他前言後語的配合下,即使自己身分特殊,亦感到他煽動人心的魅力,若聽的是範輕舟,不聽得血液沸騰才怪。

道:“可汗真的看重我嗎?可是從我踏足洞庭湖的一刻,便著人不住尋找我的破綻,似要除我而後快的模樣。”

臺勒虛雲目光俯瞰山堡,道:“恰恰相反,此適足顯示我對你的重視,我一向是疑人勿用,用人勿疑,現在我們對你已疑慮盡去。第一個派給輕舟的任務,是要輕舟充當我和寬公間的橋樑,縫補我們間不該出現的裂痕。”

任龍鷹千猜萬想,亦沒法想到會派給他這樣的任務,愕然道:“寬公不但是突厥國師,還是深謀遠慮的智者,沒有任何漂亮的言辭,可改變他的成見和看法。”

可汗微笑道:“只聽這幾句話,便知輕舟對我們間的分歧和誤會知之甚詳,使我更感到你是合適的人選。任何分歧,到底,仍是個利害的問題。告訴寬公,我們大江聯的未來,系乎突厥族和漢族的融合,這或許不是大汗所願見的,卻是唯一的辦法,且是長遠之計。當然!我還有實際的行動,以表示我的誠意和善意。”

龍鷹開始有明白湘夫人對他態度上的轉變了,因為兩個派系的鬥爭,已到了轉折。一切由註定失敗的房州行動開始,將兩派推至分裂和火併的邊緣,而寬玉的一方被逼屈處下風,進退兩難,而這種形勢,正是由眼前的可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意營造出來的,犧牲的是大明尊教和突厥高手,卻成就了妲瑪夫人的大陰謀。現在可汗為了更遠大的目標,要求的再非誅除異己,而是精誠團結,更不希望被默啜看穿,他從來沒有將默啜的利益放在心上。

寬玉走便走,憑他的武功,可汗親自出手亦未必留得住他,可是他不得不顧及數萬已泥足深陷的族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除了妥協,實難有別的選擇。

中土等於一個鱷魚潭,而可汗和寬玉則共乘一舟,如因互鬥而翻船,後果可想而知。

龍鷹嘆道:“如果花簡寧兒可無恙歸來,我或可為可汗美言幾句。”

可汗欣然道:“寧兒只是在使性子,寬公比任何人更清楚明白,所以發動人手,務要截她回來。這方面怎會有問題呢?”

龍鷹聽得又驚又喜。

驚的是可汗的靈活變通,令他成為非常難纏的對手,喜的是寬玉的救人方法奏效,救回花簡寧兒一命。

可汗又道:“在日常生活裡,令人能最接近生命真諦的便是女人。愈是吸引你的女人,愈能激發人心,讓生命攀上平常無法攀登的境地。像湘夫人那種女人,更是上天的恩賜,可遇不可求。我之所以對輕舟刮目相看,全因她的一句話。”

龍鷹發覺自己沒法子不佩服他的手腕,如果自己不是龍鷹,肯定被他哄得死心塌地。問道:“是怎麼樣的一句話?”

可汗深深望進他眼內去,閒聊般道:“她,在訓練負起飛馬任務的三人裡,輕舟看似在很多方面都及不上其它兩人,可是輕舟卻是唯一可令她心動的男人。”

龍鷹不由記起她火辣的吻,知道再一次著了她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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