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大使先生，請允許我向貴國政府表達最深摯的感謝！”安東尼斯庫神情肅然地向面前的德國外交官鄭重開口，聲音也因為激動而帶上了幾分顫抖。他原本以為，克勞德此行是挾德軍在波蘭戰役中的大勝之威，向羅馬尼亞提出各種喪權辱國的侵略要求；然而令他完全沒想到的是，那個被所有歐洲小國都視若蛇蠍的法西斯德國，此番竟然打算和己方進行貿易，而且還是向己方出售軍火！
作為羅馬尼亞最高決策層的核心人物，安東尼斯庫對自己國家今天面臨的危難局勢再清楚不過了。正因如此，他便也深深明白德國人今天的這番舉動不啻於是在羅馬尼亞即將墜入地獄深淵的最關鍵時刻，向他丟擲了一根足夠挽救其命運的堅韌繩索。德國向羅馬尼亞提供的軍火本身尚在其次，關鍵在於這場軍售背後所傳遞出的明確政治意圖：德國並不打算像對待波蘭那樣瓜分羅馬尼亞，同時也不願意看到羅馬尼亞消失在東歐版圖當中。對於自今年3月起就寢食不安、唯恐國家陷入萬劫不復的安東尼斯庫來說，這絕對是半年以來最振奮人心的收穫！
除此之外，今天的羅馬尼亞也的確急需一大批武器，來提升自己的國防實力。當前，蘇聯隨時都有可能沿著上千公裡的蘇羅邊境線向西南狂飆挺進，而以羅軍現有的武器存儲量，斷然無法武裝從預備役徵召而來的總計為40~50萬人的龐大後備軍。要知道，羅馬尼亞的軍事工業只能勉強算是三流水平：其不僅和捷克沒法比，就連與波蘭相較也頗有不如，臨時生產根本來不及。如果沒有足夠的槍支彈藥，這些後備力量就只是存在於紙面上的兵力，根本不能真正抵擋蘇聯的攻擊。
儘管德國人表示，此番準備出售給羅馬尼亞的裝備都是他們繳獲自波蘭軍隊的雞肋，但在安東尼斯庫的眼中，這些軍火卻已經是羅馬尼亞軍隊求之不得的好東西了。作為曾經的小協約國成員，波蘭和羅馬尼亞的陸軍裝備，基本上都是購買、仿製的法國和捷克產品。羅軍使用波蘭人的武器完全就是駕輕就熟，幾乎不會出現任何因制式差異而產生的齟齬。
實際上，波蘭人還有很多武器都是令羅軍非常眼饞的：戰前的波蘭陸軍可是歐洲第五大裝甲集團，坦克保有量僅次於蘇德法意，比羅馬尼亞這種渣渣不知高到哪裡去。波軍裝備的仿造施奈德、斯柯達重炮也頗具威名，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波蘭人在羅馬尼亞人面前炫耀的國家重器。
見到安東尼斯庫如此上道，克勞德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與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根本用不著使出重錘；他原本還準備了一肚子威逼恐嚇的話語，現在看來都無須再向對方說出了。克勞德向身邊的中校軍官看了一眼，後者會意，隨即便從攜帶的公文包中掏出了一份備忘錄，並穩穩放在了安東尼斯庫面前的茶几上。
“這是德意志陸軍在波蘭戰役中繳獲的全部軍用物品清單。除了部分標有特殊字首的之外，貴方均可向我方提出購買。如果貴方對這其中的內容有什麼疑惑的話，我們的曼託菲爾中校都會為貴方釋疑的。”克勞德微笑開口，將身邊之人介紹給了安東尼斯庫。克勞德頓了頓，又道：“不過，我需要鄭重提醒上將閣下。為了避免在政治上產生某種不利影響，德羅雙方的這場交易，應當在完全保密的情況下進行。這也是我為什麼要選擇在今天夜裡來見您的原因。否則，將來如果在政治上出了偏差，貴國需要承擔因此造成的一切後果與罪責。”
安東尼斯庫緩緩點了點頭。克勞德最後的警告話語，彰示了德國政府的另一重態度：德國目前還不會像對待盟友那樣大張旗鼓的支援羅馬尼亞。如果蘇聯真的揮師西進，羅馬尼亞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抵抗強敵，而不能指望德國能大規模的高調介入調停。不過，德國的這番態度已經是遠遠好於安東尼斯庫之前的預期，至少在羅馬尼亞命運的問題上，德蘇這對盟友並不會達成完全一致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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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又交談了幾句之後，完成自己使命的克勞德便起身告辭了。臨行前，他將自己的翻譯留了下來，作為安東尼斯庫與曼託菲爾之間交流的紐帶。安東尼斯庫禮節性的與這名德國中校武官問候了一句，隨即便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眼前的備忘錄上，他已經迫切想要知道，德國人究竟給自己準備了些什麼軍火。
夜色幽靜，燈光璀璨，安東尼斯庫面不改色地逐頁翻動著手中的紙張，心中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饒是他早已知道德國陸軍在東線大殺特殺，只用了半個月時間就以摧枯拉朽之勢將波軍主力蕩平殆盡；然而此刻見到德國人的繳獲清單，仍是忍不住為對方的輝煌勝利而感到動魄驚心。光是步槍這一項，幾種主要型號加起來竟然就超過了80萬支。
此外，還有數目驚人的機槍、野戰炮，以及海量的各型彈藥，其琳琅滿目的“貨櫃”讓安東尼斯庫目不暇接。現在他終於相信德國宣稱俘虜了70萬波蘭軍人不是空穴來風了：如果沒有成建制的包圍、並殲滅敵人的重兵集團，是絕對不可能繳獲到如此眾多的軍火的！
如果換了羅馬尼亞軍隊上去，這一仗能不能撐過十天呢？安東尼斯庫呆呆地想著，手心不知不覺間竟已經滿是冷汗。雖然他心裡明白，德國人之所以提供這份繳獲清單，未嘗沒有向羅馬尼亞展示肌肉的威懾意思在裡面；但看到眼前觸目驚心的長長列表，安東尼斯庫依舊從心底產生出了難以遏制的恐懼和戰慄。這種戰鬥力簡直太誇張了，和自己認識的世界根本不在一個次元。安東尼斯庫忽然萌生出一個念頭：或許羅馬尼亞應該改變現有的外交國策，選擇跳上德國人的戰車，看看是否能藉助德國人的幫助擺脫當前的危局。
“咦，捷克式35t坦克的可出售數量竟然有136輛？”再度將清單翻回到第一頁的安東尼斯庫注意到了其中一個細節，忍不住訝然開口道。他不動聲色的抬起頭來，對面前的曼託菲爾說道：“中校先生，我記得波蘭軍隊總共才只有1個營的35t坦克。這足夠裝備1個團還多的數量是怎麼來的？”
“尊敬的上將，您說的沒錯。在波蘭戰役中，我軍只繳獲了19輛完好的35t，至於剩下的117輛，都是第1~4輕裝甲師準備要淘汰出來的。根據我軍的裝甲整備計劃，目前所有現役的1號坦克，以及之前在捷克斯洛伐克沒收的35t，都將逐步被山貓式主戰坦克代替。因此，這批坦克便被劃入了可以向貴國出售的貨物裡面。”曼託菲爾神色平靜地出言解釋，絲毫沒有把自家軍隊的淘汰品高價賣給對方而應該有的委婉和避諱。或許在他的價值觀裡，像羅馬尼亞這樣的三流國家能夠用上德國不用的舊貨，就已經是非常值得榮幸的優秀待遇。
“連35t坦克都要被淘汰廢棄？”安東尼斯庫嘴角狠狠抽搐，心中滿是對氪金玩家任性施為的震驚與豔羨之情。在羅軍當中，127輛從捷克買來的35t坦克就像祖宗似的被第1裝甲團的官兵伺候著；前幾天因為一起訓練事故導致1輛35t徹底損毀，安東尼斯庫都把團長叫到面前臭罵了一頓。而現在，德國人揮手之間，就把羅軍當中最好的戰車棄如敝履，而且淘汰的數量比羅軍的全部家當還要多！原本安東尼斯庫還想著自己的軍隊能不能在德國人面前支撐十日，現在看來，能抵擋7天只怕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結果。
不過對於羅馬尼亞陸軍而言，這卻是大大的好事！安東尼斯庫很快就將心態調整了過來，從嫉妒震動變成了狂喜和興奮。既然德國人準備清倉，自己正好就把這136輛35t全部吃下來，再組建起一個新的坦克團。想到羅軍即將擁有一個由清一色的35t坦克組成的裝甲師，安東尼斯庫就忍不住心馳神往：到那時，除了德國和蘇聯之外，羅馬尼亞就將是世界上第三個擁有完整裝甲師的強大存在。
“等等，這款坦克的售價竟然是16萬馬克一輛？”正自對未來進行最美好的展望，安東尼斯庫的眼角餘光忽然發現了什麼，瞳孔登時忍不住劇烈收縮。他用見了鬼似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曼託菲爾，似是想從這名軍官的身上看出德國人究竟是天使還是惡魔；這個價格同樣讓安東尼斯庫的內心受到了劇烈衝擊，以至於他必須要向這名德國軍官確認，售價的貨幣單位究竟是馬克還是列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