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的這條訊息，季明珠沒回覆。
自上了車以後，季明珠雙手抱著肩，斂著眸，在車上也是一路沉默。
與其說是沉默，不如說是氣場的變化。
司機將人送到柏悅公館以後，確認季明珠的身影沒入樓下的大廳，這才抹了抹額上並不存在的冷汗，給江寂打了個電話。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剛剛車內氣壓過低，他到了現在還心有餘悸。
“江總，按照您的吩咐，人已經安全送到了。”
“嗯。”
“就是季小姐......”
司機手附在胸口，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說。
“她怎麼了？”
“季小姐略微有些不高興的樣子。”司機緩緩補充道，繼而，他似是覺得自己多話了，連忙拐回了正路，“那我先將車子停在這邊地下車庫了。”
那邊停頓幾秒，才應了聲，“好。”
……
夜已至深，江氏集團的頂層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從會議室裡出來，江寂揉了揉額角，直接進了辦公室。
他身後尾隨著的三位助理本想要跟著進來，被江寂一個手勢示意，紛紛退了出去，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江寂站在落地窗前，凝視著鄞城這一片的喧囂夜景，聽完手機那邊司機的交代，這才掛了電話。
聽司機所描述的。
她......略微有些不高興？
江寂食指搭在唇前，稍稍掠過，低頭冥思。
他難得怔忪，身後的門被不緊不慢地敲了兩下，隨後那人沒經過同意，便擅自走了進來。
江寂聽到動靜，側身望過來，剛想冷聲命令，看到來人以後，及時地收了回去。
但這也不妨礙他不搭理對方。
江寂徑自在書桌前落了座，拿過剛才會議室裡討論的方案，開始批示檔案。
肖譯被視如空氣，登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麼大一活人，看不見？你夠哥兒們嗎！”
肖譯說著也沒客氣，隨意地拽過黑色的椅子，直接坐了下來，順帶翹起了個二郎腿，姿態閒散。
他手指放在膝蓋的關節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
“剛才會議結束的時候你也不等等我，一進門你又在視窗裝憂鬱，江寂，你也真行。”
江寂懶懶抬眼，“你很閒？”
“嗯啊。”肖譯當真應了兩聲，“會議忙完了，我沒事幹啊。”
“沒事幹就回去。”江寂垂眸，聽語氣，並不打算和肖譯一起聊下去。
今天肖譯出現在江氏也是湊了巧，晚上的宋家滿月酒宴，他也是去了的。
偏偏江氏最近新投資的方案肖氏有參與，國內外合作的那批智慧機器人也送了點樣品過來，肖譯就拖著人回了江氏，進行具體的研討。
與此同時，那批樣品的新貨，他也攜著帶了幾個到了江氏。
產品還在研發階段，有了樣品，當然需要內測。眼下一切都沒什麼太大的問題了，肖譯乾脆想著讓內部人士也用用。
“這麼努力工作，歸心似箭啊？”
肖譯望著埋頭的江寂，再次感慨對方不愧是個工作狂。
彷彿剛剛站在窗前的那人，不是他一樣。
肖譯知道今晚江寂本來是要和季明珠一起回去的，但要事在身，別無他法。
只不過他在這兒口乾舌燥地說了這麼多，江寂愣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沒意思。
思及此，肖譯擺擺手。
“不煩你了，我準備走了。”
“不送。”江寂這才應了聲。
聽了江寂這般冷淡的回應，肖譯又有點不願意了，他站起來，走到辦公桌那兒，雙手撐在江寂面前，“別急著趕人啊，為了表示我的歉意，就送一個玩意兒給你吧，也權當是送給你和小八同居的禮物。”
聽到此，江寂手中的動作停下，眼皮抬起，“如果是那些你愛用的玩意，就沒這個必要了。”
肖譯本來正等著江寂的應好，哪兒曾想是這樣的回覆。
他差點沒哽住，“什麼叫......我愛用的......那玩意兒？？？”
“難道不是？”江寂平靜的視線探過來，雖然是問句，語氣卻帶著篤定。
肖譯在江寂目光的洗禮下，終於想起了自己的人設，以及那些年不堪回首的策馬奔騰時光，鄞城大大小小的正經的不正經的會所，都留下了他肖某人的身影。
“好吧，我承認，我確實是愛玩了點。”
“把‘點’去掉。”
“......”
“好了，真不是那什麼不正經的玩意兒，我帶了個智慧機器人過來，等會兒讓助理送到你這裡，輸入資訊以後，你拿回家試用一下。”
肖譯看江寂只點了點頭，沒什麼興致的模樣，心下驀地升起一計。
他走之前，語氣刻意很低，著重強調，“今天你放了小八的鴿子，就不怕她生氣？”
這句話好像確實起了點作用，江寂放下筆，挑眉看了過來。
“你回去試一下機器人的討好模式，事半功倍，哄女孩子開心，最管用了。”
江寂沒應好，也沒應不好。
等到肖譯的聲影消失在門後，他望著筆尖，沉思了幾秒。
……
季明珠回到柏悅公館，第一步就是把包甩到床尾的軟榻上，而後一頭栽進了被褥裡。
她怎麼想都覺得江寂是故意的。
邀請她一起回去，等她應了好，再惡狠狠地甩掉。
就真以為她的鴿子是那麼好放的嗎？！
季明珠想起方才吹過的冷風，顫抖的身，被放過的好大一隻鴿子，只覺得渾身上下一股子氣凝結在一起。
彷彿下一秒便能穿過房門，直接射爆江寂。
然而，他今晚不在。
季明珠越想越覺得自己被耍了，一股腦兒將身旁的那個sally雞撈了過來，直接懟著臉又揮了重重的三拳，這樣以後，她才覺得胸口積攢的鬱氣盡數消散開來。
被重擊過的sally雞面部慘不忍睹，身上的黃毛兒也深一塊淺一塊，看起來格外的可憐。
“看見沒，這就是你的下場！”季明珠說完，視線緩緩下移，到了這個sally雞的某個部位，心情突然放了晴，連帶著語速也慢了下來，“下次再惹我，可能就不是上面那麼簡單了哦~”
季明珠揪著小雞崽兒，薅了很久它的毛，這才去洗了漱。
洗完漱以後，公寓內還是之前的模樣，玄關內照例只有她剛剛甩開的鞋。
看今晚這個樣子，江寂大抵是不會回來了。
季明珠被今晚這麼一激，徹徹底底地睡不著了，乾脆就穿著睡衣上了閣樓。
她新一期的vlog剛好也剪輯完畢，乾脆就乘著這個機會提前放出去。
拋開腦內一萬種弄江寂的法子和怎麼找回場面的打算，季明珠現在只能在這兒，獲得一絲心靈上的慰藉。
這一期的影片涵蓋了她在外讀書這幾年來的細碎日常，伴隨著的，還有在國外生活需要的小提示，貼心至極。
不僅介紹了澳洲春夏秋冬四季的美景，還總結了許多國外留學生可能會用到的清單。
本來影片傳送是有預熱的日期，但是她今天也不想著那些所謂的儀式了，乾脆直接便發了出去。
但這絲毫不影響影片的熱度與人氣。
【rl：小貝殼兒們，你們的呸呸醬提前更新了，來看[勾引.jpg]】
一直蝸居在網路上的夜貓子在此刻紛紛出動，逮著她的新一期，高呼萬歲。
——【我沒看錯吧？？pearl醬居然提前更新了！】
——【哦買噶，這是什麼天仙，什麼寵粉狂魔，今日份的博主老婆榜單，也要獻給小珍珠！】
——【嗚嗚嗚作為一名即將前往澳洲進修的小貝殼兒，看完影片以後覺得太實用鳥！我們呸呸醬的畫風就是和別人不一樣！】
——【不愧是呸呸醬，有一段全程懟著小考拉的屁屁拍，怎麼！它的屁屁比我的還吸引人嗎！老婆！求愛求眼熟！】
季明珠發了影片以後就下了樓，而後進房趴在床上看評論。
不得不說，網友們都很有才。也不知道是不是個人風格的原因，她所吸引到的那群鐵桿粉絲，性格都差不多，是完全的沉迷和膜拜，畫風也是全網最不一樣的。
明明也是女孩子，嘴裡掛著的都是老婆。
有的時候，看她們的評論，都能樂呵呵好久。
季明珠先是翻著熱評，而後一目十行也看不完，乾脆翻到了最下面。
正當她要切出去的時候，驀地，視線一頓。
與鋪天蓋地而來的那些彩虹屁不一樣的是，有一條評論格外的顯眼。
不僅僅頭像顯示的，是最原始的系統自帶頭像，就連名字，也是亂碼。
季明珠的影片熱度一直居高不下的原因，也是因為點選和評論的權重大，而她的粉絲活躍程度向來都高。
乍一看這般像是殭屍粉的賬號，實在是少見。
【bcdefg8888：。】
季明珠匆匆略過一眼，覺得一定是誰買的號，都買到她這兒來了。
畢竟連個評論內容都沒有，還是個句號。
……
說來，季明珠回國以後，就很少做夢了。
多半都是整夜無夢，酣甜入眠。
這麼充實的一夜過去，第二天她醒來，覺得格外的精神抖擻。
她隨意地趿拉著拖鞋，長卷的頭髮直接披散在滑膩雪白的肩頭，就這麼踱出了房門。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視線觸及到對面那扇緊閉著的房門，停留了一秒以後，很快轉開。
季明珠本是慢悠悠地晃盪著去了客廳，哪兒曾想，剛邁過去，視線裡闖入一道身影。
大清早的，也沒有任何緩衝，她被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江寂端坐在沙發上，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跟尊佛一樣，也不說話。
季明珠剛想出聲，便很好地剋制住了自己。
腦海中關於昨晚的記憶倏然躥了出來，始終盤踞著。
目前看來，在接下來的幾個月內，這記憶也將揮之不去。
她目不斜視，徑自繞過他，去了廚房找吃的。
然而——
即便是到了廚房，也沒能逃過這人的存在。
料理臺上被擺放的滿滿當當。
比起之前來說，還要來的豐盛，看得出來，準備這個的人，是用了心也花了時間的。
季明珠抬起頭，目光拋到還在客廳裡的江寂。
他視線還在一直鎖著她。
大有她不回應，他就會始終保持著這樣看她的架勢。
被江寂盯久了，季明珠當然不習慣，她哼了幾聲，率先出聲，“你該不會是在討好我吧。”
她是這麼容易就能被討好的人嗎？
當然不是！
季明珠還沒腹誹夠，就聽到江寂應了聲，“不是。”
她就知道！
而後，她聽到一個稍顯稚嫩的嗓音響起——
【主人，請問有什麼需要吩咐的嗎？】
季明珠眼皮微跳，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擱。
只覺得有一個小小的，模糊的黑影從江寂的大腿那兒躥了出來。
不是。
江寂居然......還有這種癖好？
然而沒有容她細想。
那黑影便漸漸地清晰起來。
入目是一個智慧機器人，但卻意外的不顯得冰冷，因為小巧迷你的緣故，眼睛圓溜溜的，身上鍍了層黑白相間的漆色，看起來憨態可掬。
江寂在那小機器人的頭頂上拍了拍，指了指季明珠，“去那邊。”
季明珠佇立在原地，眼看著那個小機器人嚴肅地邁了過來，而後在她纖細的腳踝處蹭了蹭。
【女主人好，我是tomi~~】
季明珠幾乎是石化在原地，內心深處有繁雜心緒湧入心口，竟是不知道此刻是哭好還是笑好。
就在她晃神的下一秒——
江寂站了起來，斂眸看向她。
“說到討好，現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