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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回 營內營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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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內,平和之中,危機四伏。

營地外,機關算盡,運籌不減。

一內一外,大勢之向,明亦未明。】

——營內營外——

“藤林涼夜在嗎?”

這是回到五班營地後,何忍說出的第一句話。

“你到哪裡去了?”看見何忍回來,豫遊有些著急地問,“我早上一醒就發現你和藤林涼夜都不見了。剛才我還在和唯姐商量要不要出去找你們,小羽已經提前一步先出營去了!”

豫遊的話已側面回答了何忍的問題。他徑直走向藤林涼夜的帳篷,掀開帳簾一看,裡面沒有人,其內景象也與昨晚沒什麼區別。藤林涼夜未能帶走的那些東西依舊攤放在地上。

“他沒有回來過?”何忍問。

“是啊,我們起來之後就沒人見過他了。”豫遊答完,又問道,“有沒有可能是他守夜時遇到了什麼事,所以他離開了營地?他會不會又像昨天一樣,過一陣子就自己回來了?”

“不,這次他可能不打算回來了。”何忍看著藤林涼夜帳篷裡所剩的東西,心想道,“這些是他昨天一次拿不完,沒來得及帶走的東西。如果他還想要這些東西,那麼回來拿走它們的最佳時間就是昨晚下半夜,我們班的人都還在熟睡的時候。”

“可他沒有回來,就說明這些東西對他已不再重要了,他沒必要冒著吵醒班上同學,被人發現的風險來拿這些東西。他已擁有了足夠多的戰利品,現在他面臨的最大問題恐怕不是怎樣再增加籌碼,而是怎樣在軍訓結束時把他已經到手的大量戰利品運下山。所以,這帳篷裡的東西應該都已經被他放棄了。”

“他不會回來了。無論他躲去了哪裡,直到軍訓結束時為止,他都不會再出現在這裡了。”

“他留下的這些東西雖然數量不多,但放在這裡不動,它們終究都會物歸原主。比起他把所有東西都帶走,現在他對我們全班所造成的損害會相對要小一些。他會不會是想利用這些他原本就沒打算拿走的‘棄子’在班上籠絡人心?”

“他事後若又編出一個合情合理的故事來解釋他今天的失蹤,只要他稍加蠱惑,那些損失不太大的學生就有可能會相信他。昨晚的真相他就又可以瞞天過海了。”

“這種始終未和全班所有人徹底把臉撕破的狀態,將使得他在我們班繼續保有一塊容身之地。他每做一件事,伏線總是鋪得很長。而這,會不會又將成為他下一次‘拿自己人放血’的伏線?不,我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在他的原計劃中,我現在應該仍受困於六班,無法抽身。只要我不回班,我們班的人就永遠無法知道真相,他事後的解釋空間也就會非常之大。可現在不同,我回來了!”

何忍這樣想著,走到了營地中間,大聲對全班宣佈道:

“大家靜一靜,有件事我需要對你們說。”

他把昨晚與今晨之事只說主幹,簡明扼要地講述了一遍。全班聽完,無不瞠目結舌。有人捶胸頓足、大呼上當;也有人木訥半解,仍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你昨晚離開前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豫遊問道。

“呃……那時候你呼嚕打得正響,我如果叫醒你,也怕動靜弄得太大,驚動了藤林涼夜啊。”何忍走到他身邊,小聲道,“對了,你說姜徵羽出去找我了?”

“是啊,你回來前,她剛走沒多久。”豫游回道。

“不管怎樣,我們先把藤林涼夜帳篷裡的東西拿走吧!”這次說話的是金建炎,“大家看看,裡面有沒有東西是你們的!”

於是,人們挨個進入藤林涼夜的帳篷檢視。雖然大部分人進去了一趟,出來時仍舊是愁容滿面,可也有少數人拿回了些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和藤林涼夜帶走的東西數量相比,這裡的“餘貨”實在太少,但能拿回一點,總比一點也拿不回來要好。

“可惡,如果他真不回來了,我們就把他的帳篷給分了!這帳篷不還值四個籌碼麼?”金建炎雖然從藤林涼夜的剩餘物內找回了自己的兩件物品,但他仍為那些絲毫未能挽回損失的同學打抱不平,“這四個籌碼我不要,班上損失最大的人到時一人分一個!”

“我們還未到那麼山窮水盡的地步。”何忍安撫眾人道,“你們放心,我答應過你們,一定會盡我所能幫你們把東西找回來的!”

“可是……藤林同學真的不回來了嗎?”一個女生問,“他之前說的全都是假話?他昨天換給我們的東西真的一個籌碼也不值?可上面都有和軍訓準備室裡一樣的標籤啊!”看樣子,她似乎對藤林涼夜仍存有幻想。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這一幕卻以最真切的方式證明了何忍方才所言非虛。

“果然逃回來了!臭小子,你給我過來!”

一個憤怒的聲音把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只見一個面部有多處紅腫的男人帶著幾個學生氣勢洶洶地從營外衝了進來。他們,是上田教官和六班的人。

“上田和哉?你怎麼……”看見上田教官這副樣子,中川教官驚訝不已,同時,她也覺得有些好笑。

“別提了,小唯!”上田教官怒道,“我來只為了找你們班那個叫何忍的,他偷了我們班的東西!”

上田教官及他身後的幾個學生雖然臉上各有不同程度的紅腫,但傷得似乎並不重。也許是那些蜜蜂的攻勢不夠猛烈,或是他們在遭受攻擊時及時採取了一定的防衛措施。

“沒想到他們居然還有人未放棄軍訓!”看著上田教官,以及跟隨於他身後的金博山,何忍心裡想道,“這是何等的執念!”

早前對何忍緊追不捨的十餘人現在包括教官在內仍剩八人。何忍本以為這些人會全部折返,一個都不剩的。沒想到這追兵竟有差不多一半“倖存”了下來。

“用蜜蜂對付我們?哼,那些傷得重一點的人的確先回班去了。但要想讓我們全部退卻,門也沒有!”上田教官吼道,“跑得了和尚,你跑得了廟嗎?除了回自己班的營地你還能去哪裡?這次你無處可逃了!”

“建炎,快把那個小偷給我抓過來!”一旁的金博山也大喊著。

“哥哥,你的樣子好可怕!”金建炎看著滿臉紅腫的金博山,嚇得躲在了塊頭較大的同學身後,“何忍剛才已經和我們說過,你們的東西不是他拿的!”

“現在不必說這些了!我沒興趣聽!”上田教官可不是來這裡說理的,被逼到這一步,他不惜任何手段也要一雪前恥。他一步上前,徑直朝何忍走去。

“且慢。”中川教官伸出一隻手來,擋在了他面前,“到我的營地來抓人,你可曾問過我是否答應?”

……

與此同時·五班營地南方數里外某山崖——

肩上抗著一個圓柱形金屬筒的藤林涼夜站在山崖邊,低頭俯瞰著山下。他在這裡已經站了很久。他的眼球上下轉動著,時而看看手中的地圖,時而回頭看看身後,心裡似乎正在計算著什麼。

“此處最佳。”

他收起地圖,彷彿選定了某個地點一般,把那圓柱形物體平放在了地上。

“上田和哉,既然你帶來了這個,那麼看來你也是準備好了想要在得到大量戰利品後滿載而歸的。不過可惜,如此方便之物,你是不用上了,給我用卻正好,可以為我省下不少氣力。”藤林涼夜一邊自語,一邊從揹包裡拿出了一個摺疊式的機械三腳支架。

本應已擁有數十個揹包的他,此刻只隨身攜帶著其中一個。這個揹包原本是屬於上田教官的,所以比一般學生的揹包更大。當然,這裡面並不全是上田教官的東西。其內裝的,是藤林涼夜在他昨晚新收穫的戰利品中挑選出來的,他認為接下來會用得著的道具。

藤林涼夜安裝好三腳支架,把圓柱形物體放了上去。它們,本就是成套的。現在融為一體,真實的形態也隨之呈現了出來——這東西像極了一臺加粗加大的天文望遠鏡。

軍訓第一晚,藤林涼夜在六班營地與上田教官交換物品時就注意到了此物。當時上田教官雖然並未將之換給他,但他一眼便認出了這個忍器。從那時起,這東西就成為了他計劃的一部分。

“何忍現在恐怕還在與六班相纏,只要他們互相拖住對方,就無人再可阻止我。”

早在用蹶香粉迷倒六班的那一晚,藤林涼夜就為何忍精心設下了一個局。當何忍暈倒失去意識後,藤林涼夜將他拖到火堆邊,把之前用剩下的那枚“雞蛋”打破,將其內的蹶香粉一部分塞進何忍口袋裡,另一部分撒進火堆裡,燒了給何忍聞。這時,他自己是閉好了氣的。

這個“雞蛋”是他特意為何忍留下的。他不光要用塞進何忍口袋裡的那些蹶香粉把他自己做過的事嫁禍給何忍,他還要確保何忍必須比六班的人晚一步醒來。

理論上,何忍聞蹶香粉的時間比六班那些人晚,那麼他醒來的時間也就會比六班大多數人要晚。這一步是必須的,藤林涼夜可不希望何忍比六班的人先醒來,讓他有機會可以開溜。

身陷敵營——這是藤林涼夜給何忍留下的第一個難題。而緊接著,還有第二個難題。

當天晚上,他搜過何忍的身,發現了何忍隨身帶有地圖,更發現了何忍的那支“指北舟”。把這兩個東西拿走,無疑會令何忍更難於從六班營地脫身。但藤林涼夜並沒有那麼做。他把這些東西留在了何忍身上。

何忍會被六班的人抓住,這是肯定的。但只抓住何忍,就只能拖住何忍一個人的時間。而藤林涼夜所需要的,是在拖住何忍時間的同時,還要拖住五班全體人員的時間。所以,他給何忍留下了一點逃跑的希望。

僅憑一張地圖、一個指北舟想要從四十多個人手上逃出生天,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但藤林涼夜相信,聰明如何忍,還是有可能做得到的。而他逃出去後,唯一的目的地只有可能是五班的營地。這樣,就可以把六班的怒火再轉移到五班身上了。

在藤林涼夜預想中,何忍先在六班營地被耗費大量時間,而後,六班的人追何忍到五班營地,雙方再互耗大量時間,這才是最好的效果。

反之,即使何忍不爭氣,被六班的人發現了他身上的地圖和指北舟,導致他沒能順利脫逃,藤林涼夜的預謀也並不會受到多大影響。

因為在那種情境下,一個身上帶著地圖和指北舟的人出現在六班的營地裡,這兩件擁有指示方向功能的道具將會更加進一步證明,此人是有預謀、有計劃地來洗劫六班的,而根本不可能是臨時起意或偶爾路過。

很明顯,這兩件東西傳達給六班的意思是——“我是找準了你們營地的座標位置,做好了準備才來的,我就是衝你們來的!”

這會給六班眾人的憤怒火上澆油,進而令他們聯想到何忍不是單獨行事,這是一次五班整體的行動。因為單獨的一個人不可能帶著指示方向的道具,隻身闖入龍潭虎穴,他哪兒來的信心?他背後必然有一整個班級在支撐。

這種想法,也足以使得六班押著何忍去五班的營地興師問罪。

也就是說,無論何忍是否能憑自己逃出六班的營地,只要把地圖和指北舟留在他身上,他都終究會把六班的人引到五班營地去。如此,藤林涼夜的目的也就達成了。

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三個字——拖時間。

他有這麼多蹶香粉,為什麼不就近對自己的班級下手,而要繞遠路向六班下手呢?

有兩個原因。

一是為了使他的利益達到最大化。

如果把蹶香粉用在五班營地裡,那他就只能得到五班有限的籌碼物。而用在六班身上,他最終的收穫卻是——

六班總籌碼數加六班從七班、八班處得來的籌碼數,再加藤林涼夜自己從五班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換來的籌碼數。而最早第一天晚上,他為了和六班達成“合作”,交給上田教官的那些本來屬於他自己的東西,他也可以拿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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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他還可以得到上田教官大量有實際用途的私人物品。雖然這些東西無法在軍訓結束後兌換成籌碼和學分,但有了這些,無疑對藤林涼夜最終完成計劃也是大有助益的。

所以,對六班使用蹶香粉,藤林涼夜的獲益毫無疑問將會比對五班下手要多得多。他第一天晚上向上田教官暗示“五班你們不用擔心,你們可以一心去搶奪其他班級的物品”,也正是為了把六班當槍使,讓六班替他去搶其他班的東西。最後,這些東西全都要落入他一個人的囊中。

而這樣的事也是只有六班的人能做到,五班做不到的。

除此之外,他對六班下手的第二個原因,就是六班可以牽制五班,他們雙方會互相拖住對方的時間。

上田和哉急功近利的性格,藤林涼夜是知道的。六班全體都是“世家”和“門外”,沒有一個“飛鏢”,藤林涼夜也早就知曉。他們對學分的認識及渴望,絕不是一般“飛鏢”能比的。這樣一個班級和這樣一個教官,兩相碰撞之下所產生出的“化學反應”名為“執著”——對學分的執著。

一旦六班認定了何忍和五班是搶走他們東西的敵人,他們就一定會鍥而不捨地持續去找五班的麻煩。即使何忍能把這種麻煩化解掉一次、兩次,他們只要還留有一點有生力量,就不會輕言放棄,就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

六班的整體實力比五班要強,而奪走了六班的所有物品後,等於是削弱了六班,這兩個班的綜合實力在某種程度上就達到了一種平衡。在此種條件下,他們雙方就可以相互制衡,哪一方也無法快速而徹底地解決到另一方。這種互相消耗、互相拖拉的僵持不下之態,正是藤林涼夜想要的。

只有這樣,五班的時間才會最大程度上被拖住。拖時間,始終都是藤林涼夜計劃的重中之重。

如此完美地拖延時間,就如同給何忍以及五班全體都帶上了手銬腳鐐,他們將很難從與六班的纏鬥中分心再來對付藤林涼夜。

山崖邊,藤林涼夜仍在調校著他那個天文望遠鏡外形的忍器。他,並未因自己完美的計劃而陶醉在驕傲與自滿之中。他依舊保持著最大的謹慎,反覆檢查著眼前這忍器的每一個零件。

檢查完畢後,他將支架拆開,放回了包裡。圓筒部分揹包裝不下,他則將其直立在身旁。現在,要使用此物還為時尚早。但方才,他已把他使用此物的過程和細節全部在腦中模擬了一遍。

“萬事俱備,現在我只需藏在安全的地方坐等軍訓結束即可。”他笑著叫出了這個忍器的名字——

“‘雙頭螭’,你將引領我走向最終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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