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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回 微緲病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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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計就計,是指將自己的計策建立在他人的計策之上。

一個極其常用的成語,實際使用起來卻非常困難。它與其他大部分計策都不同,它不是提前準備、未雨綢繆類的計策,而更像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寄生於他人的計策之上,全靠靈活變通來應敵。】

——微緲病菌——

迷煙應該怎麼用,何忍並不知道。

但看到上田教官用手指蘸起蹶香粉,放到鼻子邊聞過之後,並未有任何反應,何忍就知道了,這東西在還是粉末狀態下時是無法起效的。迷煙,既然有個“煙”字,那就很可能需要透過火,製造出真正的煙來。

顯然,他用對了。

他已離開六班的營地,奔跑在森林中。雖然那樣少量的迷煙並不足以迷暈在場所有人,仍有許多人陸續從後面追了上來。但對何忍來說,只要能脫離剛才那種境地,就是成功。

其實,目前的情勢下,何忍並非是完全被動的。雖然表面上何忍正被藤林涼夜處處壓制,但仍有事是藤林涼夜所不知道的。

那就是——何忍早已寄生在了他的計謀之上。

當藤林涼夜給何忍看過他的入學測試錄影後不久,何忍便開始懷疑他這一舉動的動機。“他會不會是故意給我看錄影,故意讓我對班上其他人說他的事,以此來達到某種目的?”何忍有過這層猜測。雖然他當時沒有想到“故意被孤立”的層面,但為防微杜漸,他仍然採取了一些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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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他無形中控制著班上的一部分女生,讓她們時刻按照他的意志行事。

“你給我看錄影,有可能是想讓我在班上宣傳你的‘劣跡’,以達到你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既然如此,我就偏不宣傳。”——何忍並不是會有這種幼稚想法的人。猜測別人讓你做什麼,你就偏偏不做什麼,這樣事事都反著來,反倒更容易被人逆向操控。這一點,何忍是知道的。

所以,在班上該說藤林涼夜“不好”的時候,他依然會說;但同時,他也培植出了一股認為藤林涼夜“好”,關鍵時候會站出來幫藤林涼夜說話的勢力。那就是班上的那一部分女生。

還在軍訓準備室裡的時候,他就旁敲側擊地向女生們誇讚了藤林涼夜。那樣做,並不單單是為了讓那些女生去吸引藤林涼夜的注意力,以方便他自己好在其視線外挑好要用籌碼換的東西。更是直接針對那些女生的一次心理誘導。

而後在爬山時和營地中,何忍但凡有機會和那些女生說話,也都是朝著對藤林涼夜風評有利的方向在說的。可以說,這些女生對藤林涼夜所產生的好感完全是由何忍一手煽動起來的。藤林涼夜本就外形俊朗,表面上又一直維持著禮貌有加的態度,他能吸引女生並不奇怪。所以,藤林涼夜未能發現,這背後竟是何忍在操縱。

讓班上出現兩股勢力,挺藤林勢力和反藤林勢力,何忍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沒有目的。

或者說,沒有一個明確、清晰的目的。

這,就是何忍不同於常人的地方。

那時,他不知道藤林涼夜故意給他看錄影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大肆在全班宣揚“這個人特別壞”,或者完全不把他看過錄影的事說出來,這兩種做法在明確藤林涼夜的真意之前,都很可能是錯誤的。那麼正確的做法是什麼?就是把以上兩種做法融合起來,讓班上處於一種既不“對”,又不“錯”的狀態下。

這樣,無論藤林涼夜給何忍看錄影是出於什麼動機,他所想要達到的最終效果也都絕不可能和現在這個班級的真實狀況完全一樣。而在這樣一個類似蹺蹺板的結構中,何忍將處於主導地位。

他隨時想讓輿論風向偏向藤林涼夜,風向就會偏向藤林涼夜;他想讓輿論風向逆於藤林涼夜,風向就會逆於藤林涼夜。他相信,這種做法和藤林涼夜的計劃某種程度上是暗和的。只要做得足夠隱蔽,藤林涼夜就會以為是自己在掌握全域性,而發覺不到何忍在這其中起到的作用。

而何忍之前主動去與藤林涼夜交換東西,促使最後全班都和藤林涼夜達成了交換,這也正是他控制著“輿論蹺蹺板”的明證之一。

簡而言之,藤林涼夜的計劃之所以進展到現在能如此的順利,是因為何忍故意讓它如此順利。

何忍為了讓一切看起來更自然,他不能完全放任藤林涼夜,對其不聞不問。有幾次,他都表現出了對藤林涼夜明顯的戒備和恐懼。但他也很好地掌握著這其中的分寸,從未對藤林涼夜的重大行動做過任何一次實質上的阻撓。

這樣一種計謀,若只說是為了讓對方輕敵,就太膚淺了。這是一種將計就計,一種形同病菌寄生到宿主身上,不知不覺中吸取宿主營養的計謀。

藤林涼夜是一個難纏的對手,一旦過快過激地干涉他的行動,就算能僥倖破局,也可能迫使藤林涼夜從A方案轉到B方案上。何忍相信,藤林涼夜這種人心中很可能是有B方案,甚至C方案等更多備選策略存在的。

想把這些方案一個個全部破解掉,憑何忍目前的能力顯然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他選擇了一種巧妙的方法——那就是把藤林涼夜的計謀死死限定在A方案上,讓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轉變到別的方案上去。

而具體的操作方法,就是讓A方案顯得天衣無縫、無比順利。這就如同一個操盤手,透過精打細算,讓一支股票的勢頭看起來一定會漲,且持續會漲,從而吸引買了這支股的人,最後將其死死套牢。

按照藤林涼夜的性格,他很有可能在軍訓結束前的最後時刻才為他的整體計劃收網。如果真的拖到那個時候,再想阻止他就已經晚了。所以,何忍在“協助”藤林涼夜的計劃,讓其持續順利下去的同時,也需要在“不經意間”推波助瀾,加速其計劃的進展。

儘早讓藤林涼夜的計劃見底,在軍訓結束前何忍才能保有足夠的破局時間。

何忍昨晚之所以毫不猶豫地跟蹤藤林涼夜離開營地,正包含著這層考慮。藤林涼夜是否預測到了他的跟蹤,他不知道。但對何忍而言,藤林涼夜預測到了他的跟蹤反而更好。因為藤林涼夜越是覺得“一切如我所料”,他的計劃就越會加速向前衝刺。

只要藤林涼夜不轉變計劃方案,那麼已經徹底寄生在這個方案上的何忍,就算一時二時無法看清其全貌,但透過逐步地吸取營養,他也終究能把這個計謀給看透。

而他這樣做的好處,此時已經體現出來了。

如果五班那股支援藤林涼夜的女生勢力不存在,那麼藤林涼夜的孤立就會堅不可破,六班的人不會對他心存任何懷疑。而何忍剛才在六班營地的那一套離奇謊言也就說不出來,他現在就不可能得以逃出生天,恐怕還留在那營地裡任人魚肉呢。

何忍的“寄生之計”在宏觀的大方向上顯得漫無目的,所以連藤林涼夜也覺察不到自己的計謀正在一點點地從微觀上被人“吸血”。現在,何忍已經得到了現實的好處,也大體上對藤林涼夜的計劃把握得八九不離十了。

“藤林涼夜被孤立得不夠徹底。他想要像昨天那樣順利地和我們班交換東西,就需要班上有支援他的聲音。因此也就註定了他一開始所尋求的只能是相對孤立,不是絕對孤立。而這個間隙,就是我‘寄生’於其上的絕佳空間。”此刻,正奔跑在山間小路上的何忍這樣想著。

接下來,他只需繼續充當一個渺小的病菌,緊緊跟隨藤林涼夜的計謀,隨時注意臨機應變,最終就有機會反客為主,奪取寄生宿體的控制權,把這個“藤林涼夜的計謀”變成“何忍的計謀”,把“藤林涼夜的勝利”變成“何忍的勝利”。

雖然這操作起來仍舊十分困難,但至少,何忍現在的處境遠沒有藤林涼夜想象中的那麼被動。

……

“混蛋,他之前說的那些果然全都是假的嗎?”

山林小路上,從後面追來的六班學生們咬牙切齒道。他們之前要麼是站得離火堆殘燼較遠,要麼是及時屏住呼吸,都沒有吸入迷煙。這樣緊追在何忍身後的有十餘人,其中也包括上田教官和金博山。

離開之前,上田教官留下了班上一半的人讓他們留守營地。雖然這何忍實在可氣,但要是為了追他而傾巢出動,營裡一個醒著的人也不留的話,上田教官擔心又會中何忍的計。他認為,若留出一個空營地,怕是等他們回去時,連營裡那些僅存的還能換一點學分的帳篷也都會被何忍的幫兇們給拆走了。

“區區一個‘飛鏢’,竟能給我如此奇恥大辱,若真的就這麼算了,我回公司後還怎麼見人!”他加快腳步,在林中奔走著。論速度,何忍當然不是他的對手。若不是安排學生守營耽誤了一點時間,他早就該追上何忍了,也不至於讓何忍逃出這麼遠。

不過還好,何忍逃走的方向只有一條路,只要這麼一直追下去,遲早都能抓住他。然而,事不如人願,沒過多久,一個岔路口就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教官,怎麼辦?”一個學生問道。

在他們面前有兩條路,地上到處是枯枝和樹葉,並無腳印可循。何忍到底走上了哪條路,是個問題。

“分頭追!”上田教官怒道。

“教官,你看!”這時,一個學生看見左邊那條路上,一根橫長出來的樹枝上掛了一顆釦子。上田教官認得,這是前天晚上他交給藤林涼夜的那些東西之一,是他的私人物品。這顆釦子來自於其中的一個縫紉包。裡面除了釦子,還有針線和一些布料。

“何忍也和藤林涼夜交換過東西,這會不會是樹枝從他身上掛下來的?”發現釦子的那個學生猜測道。

確實,何忍昨天和藤林涼夜換物所得到的就是一個縫紉包。

依此推斷,那麼何忍必然是走了左邊的這條路無疑。

“不用分頭了,我們趕快追上去,他肯定在這條路前面不遠!”那學生喊道。

“不,不可妄下斷言!”金博山說。

他蹲下身子,從地上捧起一把灰塵,吹撒在了那顆仍掛在枝頭的釦子上。他又撿起一把乾草,當做小刷子一般使用,把釦子上的灰塵拂去了一些。

“你們看!”他指著紐扣說道。此刻,紐扣邊緣有半個指紋在灰塵上浮現了出來。

“這麼清楚的指紋,一定是新的。他是故意用手取下這枚釦子,掛在這樹枝上的。他想誤導我們,讓我們誤以為他走了這條路!”金博山分析道。雖然他使用的工具並不專業,但多少仍具有參考價值。這半個指紋的出現絕非偶然。

“嗯,有道理。”上田教官點頭道,“好,那我們走右路!”

話剛出口,他又慎重地考慮了幾秒:“不,以防萬一,多數人走右路,少數人去左路。右路我帶隊,左路的人一旦發現那邊沒人,立刻折返到右路來。這次,我們要叫那何忍插翅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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