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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回 困獸猶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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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獸之鬥,一般是指一頭野獸被困在某個空間內,以一獸對多人的形式負隅頑抗。

然而,完全顛倒的情況下,多人對一獸,人類的數量雖多,卻不一定佔有優勢。這時,人又何嘗不是在做著困獸之鬥呢?】

——困獸猶鬥——

“什麼聲音?”

一聲巨吼把帳篷裡的中川教官驚醒,她一個健步衝了出來。不久後,許多學生也都揉著迷糊的睡眼,走出了帳篷。當他們看到眼前景象時,睡意頓然煙消雲散。

營地中央位置,何忍正在極近距離下和一頭體長兩米有餘的獅子對視而立——誰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是,誰也不敢相信這是假的。

“森林裡怎麼會有獅子?”每個人都這樣想著,卻無一人敢叫出聲來。

“何忍,快過來!”姜徵羽第一個叫道。

“噓,安靜!”何忍說道。他儘量壓低聲音,使語氣沒有起伏。的確,在如此距離下,任何過大的聲響都可能會引起獅子的應激反應。它現在只要稍微揮動一下它那巨大的爪子,何忍就將身首異處。

何忍知道,他不能像姜徵羽說的那樣撒腿就跑,人的跑動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過獅子。盲目逃跑只會驚動獅子,促使它更快的發起攻擊。很多大型肉食動物對快速移動的獵物都情有獨鍾,對移動緩慢的物體它們有時反倒不感興趣。

“大家先一點點後退,你們離得比較遠,應該還有安全撤離的可能。但速度一定要慢,不要驚動獅子。”何忍頭也不回地說道,“一旦離開獅子的視線範圍,你們就兩人一組,分頭撤退。分散開來比集體一起行動更有希望活下來。”

如果是與獅子一對一,何忍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或許還會更大一些。因為他不必顧慮別人,不會被他人掣肘,只需專心穩住獅子,就有生的希望。

但現在,他的首要任務是保全班上其他人,所以他必須讓離獅子最近的自己留下來,吸引獅子的注意,儘量拖延時間,好讓其他人安全撤離。

幸好,這只獅子現在只盯著他一個人在看。也許,獅子的習性就是在一群獵物中只認準一隻。不隨便更換目標,是為了確保它覓食的成功率。無論如何,這都為何忍讓其他人離開贏得了機會。

“我們走了你怎麼辦?”姜徵羽問。

“別管我,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大多數人活下來!”何忍說道。

這句話讓眾人無語凝噎。何忍在入學測試中以一己之力保全了整個班,那多少還牽扯了一些他自身的利益在內,可以用“私慾”二字去解釋。可現在,他卻好像想犧牲自己、保護全班,這性質已與之前有了太大的不同,顯然已與私慾無關了。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爛好人啊!”有人這樣想著。而讓他們更吃驚的是,面對這麼大一頭獅子,何忍竟還能保持鎮定地指揮他們逃走。要是換了一般人處在那個位置上,也許早就被嚇暈了。

其實,何忍又何嘗不怕?他現在只是強忍著懼意,強迫自己的雙腿不要發抖。因為理智告訴他,此時表現出哪怕一絲害怕都將是致命的。

理論上,獅子接觸到人類的機會並不多。這只獅子如果之前沒吃過人,那麼在它眼裡,面前這個雙腿直立、五顏六色、身上沒毛、嘴裡嘟囔著怪聲的生物,到底是強是弱,到底能不能吃、好不好吃,都還是未知之數。

人若表現出恐懼,即相當於告訴對方,“我很怕你,我和一隻綿羊沒有區別”;反之,人若顯得鎮靜自若,獅子則會在心中反覆掂量利害得失,猶豫要不要冒風險去吃眼前這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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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攻擊獵物之前,先透過細緻的觀察來權衡利弊,這是智商並不低的貓科動物們的共性。此乃一次豪賭。何忍賭的是站在他面前的是一隻沒吃過人的獅子。如果它曾經嚐到過人肉的滋味,則萬事休矣。

“不,我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豫遊說道,“誰有武器?我們這麼多人,難道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此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這裡有四十多個人,獅子只有一頭。數量上,人無疑佔了上峰。如果他們有幾把槍,或至少人手有一把刀,要殺死這頭獅子還是有可能的。

可現在,他們的揹包裡並沒有足以稱得上武器的東西。這種情況下,赤手空拳的人不要說四十個,就算來一百個也無法拿得下一頭雄獅。

“不要抱僥幸心理。”何忍說,“我們不是它的對手。聽我的,你們先撤。豫遊,你帶頭,做個表率!”很明顯,何忍從未想過要打敗這頭獅子,這太過不切實際。保命,才是他的最大目標。

“我們一起爬上樹行不行?”金建炎提議道,“獅子好像不會爬樹,我們一起爬上樹和它耗,它吃不到我們,時間一長就會走的!就這樣離開,我們也不放心我們的帳篷和包裡的東西啊!”

“不行!”何忍斬釘截鐵地說,“有的獅子會爬樹!”他小時候曾在動物園裡看到過一頭雄獅趴在樹上打盹,那情景他還記憶猶新。

獅子是否會爬樹只取決於它的體重會不會把樹壓垮,而並不取決於它是否具備爬樹的身手。獅子有強健的四肢、過人的跳躍能力、尖銳而穩固的爪子,這些無一不是爬樹的有利要素。說所有的獅子都不會爬樹,只不過是坊間的以訛傳訛而已,不可盡信。

眼前這頭獅子的體型在成年雄獅裡尚屬中等偏小,體型越小,會爬樹的可能性就越大。賭它不會爬樹,風險實在太高了。況且,在場的每一個學生是否全都會爬樹也還兩說。至少,何忍他自己就不會。

“快走!”何忍再次催促道,“不要管帳篷,不要管揹包,保命要緊!”

正在這時,獅子又對何忍迎面一聲大吼。這次的聲響比上一次更大,何忍的頭髮像被狂風吹動一樣向後擺動著。咆哮聲震天動地,連遠處樹梢上的鳥兒也被驚得逃上了天空。

這是威嚇、是挑釁、是試探,獅子似乎迫切地想要知道眼前這個東西為什麼好像一點都不怕它。到底是虛張聲勢,還是真有本事?如果何忍此時嚇得跌倒在地,那麼它很可能就不會閉上它那已經張開的嘴,而是直接一口咬下去了。

但何忍的動作和表情都絲毫未有改變,連眼睛都沒有多眨幾下。獅子用舌頭舔了舔牙,又閉上了它的血盆大口。這一回合,它仍未探清何忍的底細。對峙又回到了原點。

“可惡!”這時若還不走,就枉費了何忍的一片苦心。豫遊咬咬牙,只得依照何忍說的,帶頭往後退去。其餘人雖還有所遲疑,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看到何忍像老鷹捉小雞遊戲中那樣,揮舞著雙臂吸引獅子,掩護他們逃走的樣子,他們終於下定決心,開始後退了。

幾分鐘過去,何忍的背後再無人聲響起。他確定大家都離開了,這才放下心來。現在輪到他了。

他一邊繼續揮動手臂,一邊胡亂講些他自己也聽不懂的語言來擾亂對方的注意力,一邊謹慎地後退著。揮舞手臂,是為了儘量使自己的“體積”看起來更大,給對方製造困擾。這一招是有效的,獅子似乎陷入了困惑之中。

“也許它真的沒吃過人。”

隨著何忍的後退,獅子和他之間隔出了一堆篝火。獅子是否怕火?他在腦中搜尋著有限的知識量。可很快,一個絕望的答案浮上心頭:要是怕火,這獅子遠遠看見火堆,就不會靠近這裡了。

事實很可能剛好與想象相反,或許正是因為它看到了營地裡的這堆火,才引得這頭好奇心旺盛的獅子決定走過來瞧瞧的。

那獅子是否怕水呢?何忍看著不遠處的那條小溪,“如果我能快速跑過去,潛進水裡足夠深的地方躲起來,它就拿我沒辦法了。”

遺憾的是,這個方案又被他立即否決了。早先洗臉時他就試過,那溪水最深處還不到他的腰。這種深度,就算他勉強潛進去,獅子追上來後也只需稍稍一低頭,就能把他叼起來了。

這時,何忍眼睛的餘光從側面掃到了一個人影。是中川教官。她手上拿著幾支像手裡劍一樣的東西,正屈身躲在一個帳篷後。何忍看得出,那是一種伺機而動的攻擊姿態。所有學生都走了,中川教官卻單獨留了下來。

她指間那幾把閃著寒光的手裡劍正瞄準著獅子的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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