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書房。
小皇帝端坐龍書案前,雙眼呆滯而無神,就如同一具木偶一樣。
作為一國之君,對政務,只能旁觀,對奏摺,只能瀏覽。
這和木偶,也沒什麼區別。
是的,直到如今,他依然只能看奏摺,而不是批閱。
這些奏章所請之事,早已被輔政大臣批閱完畢,拿主意這個環節,也被朝堂諸公承擔。
他毫不懷疑,自己現在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之所以還給自己看奏摺,是因為自己是皇帝,還需要“學習”。
在親政之前,一直都要這樣“學習”。
至於什麼時候親政?
且看吧……
康熙嘆了口氣,將注意力放在手中奏摺上。
這是一本表功的奏摺,說是兩廣鎮壓白蓮教已經進入新的階段,不過士卒死傷慘重,需要撫卹銀子。
上奏之人他知道,倒不是皇帝耳目眾多,而是這人根本不掩飾自己鰲拜黨羽的身份。
再說,也掩蓋不了。
畢竟是個人都知道,那家夥就是鰲拜親軍出身,靠著打南明餘孽,一步步升到了現在的位置。
想到這裡,小皇帝又開始頭疼了,心說你問我要錢,我他媽哪裡來的錢?
當這麼久皇帝,我去過一次戶部嗎?
你怎麼不向鰲拜要錢?
想到鰲拜,康熙又想起了今天早朝的事。
早朝時,鰲拜咆哮朝堂,當著眾臣大罵蘇克薩哈。
正常來說,這種行為屬於大逆不道,直接杖斃也是可以的,但結果非常可笑——眾朝臣如同耳聾一般,都裝作看不見,沒有任何人出來說一句公道話。
寒心啊!
若不是蘇克薩哈裝聾作啞,今天早上自己絕對下不了臺。
不過也沒辦法,沒親政的皇帝,面對顧命大臣,除了說好話、和稀泥,還有什麼用呢?
再次嘆了口氣,康熙忍不住想道:還是蘇克薩哈忠君體國、老成持重。
不過這位老臣年紀大了,身體也不是很好,若是自己親政,想必對他也沒什麼影響。
如此看來,應該和他多親近親近......
正想著如何借力打力、拉攏分化四大輔臣,一個老太監走了進來。
他彎著腰,疾步走到康熙身側,抖開馬蹄袖跪在了地上:“主子,奴才有事稟告。”
小皇帝轉過頭,對這人打斷自己思路很不滿意,皺眉道:“什麼事?”
老太監聽出皇帝語氣不悅,忙說道:“若是一般事,奴才萬不敢打攪主子,但這件事非皇爺決斷不可。”
聽他這麼說,皇帝心裡舒服了許多。
看來,自己還是能做一些主的嘛!
於是他收了怒氣,好整以暇道:“說來聽聽。”
“嗻——”
老太監俏皮的拖了個長音,這才解釋了起來。
“主子,尚膳監首領太監死了。”
見皇帝沒有反應,他知道主子估計不知自己說的是誰,隨即又補充了一句:“就是海大富公公。”
剛開始,小皇帝還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聽到名字,他才驚訝道:“海大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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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明鑑!”
老太監贊了一句,低著頭回道:“正是海大富。”
康熙皺眉道:“這奴才前幾天還陪......陪朕逛了園子,今天怎麼就死了?”
他思考片刻,忽然道:“不對啊,這老奴才不是練武的麼?身子也不差,到底是怎麼回事?”
海大富是尚膳監首領太監,雖然官職只有四品,但好歹是內廷二十四監之一。
內官可是皇帝家奴,突然暴死,皇帝決不能不管不問。
老太監回道:“主子明鑑萬里,海公公確實有一身武藝,可問題也就出在武藝上。”
見主子詳細追問,他也不敢藏著掖著,渾水摸魚、安排手下人掌握尚膳監的想法,也暫時收斂了起來。
“據海公公手下太監小春子說,海公公最近不知在練什麼邪法,把尚膳監小太監殺了十幾個。
今天早上海大富發瘋,要去殺小春子,兩人廝打時,小春子不慎把他殺了。”
海大富瘋了?
聽到這個訊息,皇帝第一反應是不信。
但想起前段時間兩人去麗春院時,海大富大白天還帶著個墨鏡,又覺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這老東西,從先帝爺去世之後,一直不是很正常。
小皇帝皺眉道:“如果海大富真在禁宮修煉邪功,倒也是死不足惜......你查了沒有,他到底是不是在修煉邪法?”
老太監頭也不抬,回答道:“回稟主子,奴才派了手下去看,確實見到十一個七孔流血、如同殭屍的小太監。”
說完,老太監便一言不發,也不多做主觀評價。
還真有這事?
小皇帝露出一絲訝色,隨即又有些氣惱。
這海大富怎麼恁地不爭氣?
一身好武藝,本來朕還準備重用你,讓你助我殺鰲拜呢!
現在你這一死,朕的計劃豈非雞飛蛋打?
狗奴才,真是可恨!
康熙本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心中憤恨之下,更是不會顧念同逛青樓的情誼。
“著內務府,將海大富三族抄家,發配寧古塔……”
他略一思索,繼續說到:“速將海大富及橫死太監屍首焚化,再叫喇嘛去做場法事,驅驅邪祟。”
“嗻。”
老太監領命,又小心翼翼問道:“主子,海大富手下還有一個小桂子、一個小春子,這兩個奴才怎麼安置才好?”
“發放俸祿,趕出宮去。”
話剛出口,康熙就後悔了,小春子身上有幾分武功,對付鰲拜肯定用得著。
遲疑片刻,他才說道:“這樣,小春子留下聽用吧,畢竟是他殺了海大富,算是有功之人。”
小皇帝端起茶盞,腦中思緒不斷翻騰,知道只要自己未親政,就只有內廷之人可用。
小春子雖然有些傻,但大體上還是有用的,。
這奴才武功雖不如自己,但朕乃天子,真要對付鰲拜,也不能親自上陣。
不過,到底怎麼安排這傢伙呢?
讓他留在尚膳監,似乎有些不妥,小太監都要做事,不能及時響應自己召喚。
調到自己身邊,似乎也不太好。
這小子這般憨直,說不定我剛說完殺鰲拜,他就恨不得衝上去。
被鰲拜打死倒不算什麼,關鍵是如果洩露了自己的想法,讓鰲拜心生警惕就不好了。
“皇帝哥哥!”
正思索間,建寧公主闖了進來,蹦蹦跳跳來到龍書案邊。
“奴才參見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老太監高聲問候,低著頭不敢直視公主。
建寧瞥了眼跪著的奴才,小聲問道:“哥哥,今天你還和小春子布庫嗎?”
看到妹妹,康熙福至心靈。
小春子的安排,有著落了!
於是他轉頭說道:“這樣,將小春子調到長春宮,讓他伺候建寧公主。”
嗯?
將小春子調到我宮裡來?
建寧欣喜若狂,幾乎要笑出聲。
不過她還是有幾分心機的,知道不能這麼開心。
聽到好消息的一瞬間,就立刻繃著臉,強忍住快要溢位來的笑意。
“嗻,奴才這就去辦。”
老太監領了命令,後退著膝行至上書房門口,這才起身退了出去。
外人一走,建寧立刻先發制人:“哥哥,你把小春子調到我宮裡,那咱們不就暴露了嗎?”
皇帝嘆了口氣:“這事兒也瞞不了多久了,海大富練邪功死了,小春子按律應該趕出宮去。
不過鰲拜最近越發囂張,我有心將他捉拿下獄,趁機收權親政,小春子我還用得著,只能暫時安置到你那裡。”
說罷,他露出一個惋惜的表情:“看來從今以後,我再也沒法和他好好比武了,真是可惜。”
“這樣啊~”
建寧公主點了點頭,心裡已經樂開了花:“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調教小春子,讓他對我忠心不二。”
隨後,她在心中加了一句:要他去殺鰲拜還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