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洋頭戴箬笠、身披蓑衣,作江山船伕打扮。
他手裡搖著櫓,身子傴僂著,臉上滿是忐忑之色,緊張的望著遠處。
碼頭上,順風堂的大船升起風帆,粗大的纜繩一條條解開,眼看著就要開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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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情形,本就惴惴不安的曲洋,臉色就更黑了。
自古民不與官鬥,更何況這個“官”,還是錦衣衛這種非同尋常的官?
一見左冷禪亮明身份,曲洋頓時沒了鬥志,生怕被對方發現。
畏懼左冷禪東廠的身份是其一,畏懼他的武功是其二,而重要的原因,還是害怕暴露身份,牽連到劉正風的順風堂。
然而,正在他準備找個地方躲起來時,陳沖卻忽然鑽進船艙,讓他幫忙駕船逃跑。
曲洋這哪裡會肯?
碼頭人多,對方的人又少,只要仔細躲好一些,說不得還能逃脫過去。
此時江面乾乾淨淨,若是駕船逃跑,豈不是將自己暴露無遺?
他正要拒絕,可陳沖卻說:“曲大哥,順風堂是劉大哥半生心血,你不想幫他把這個隱患永遠解決嗎?”
聽到這番話,曲洋也是心中凜然,遂徹底打消了逃避的念頭。
看著肅立船頭,故意向左冷禪挑釁的陳沖,他忍不住問道:“陳老弟,你的辦法到底靠不靠譜?”
陳沖淡淡一笑,頭也不回道:“曲大哥,我早已和田副堂主透過氣,他現在應該已經開始行動了,你就將心放在肚子裡吧!”
曲洋見他信誓旦旦、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一時也安心了不少。
雖不知他和田副堂主密謀了什麼,但從陳沖的神色就能看出,此事應該沒有太大波折,於是轉過頭老老實實繼續搖櫓。
陳沖回過頭,瞥了眼悶不吭聲的曲洋,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曲洋自覺身份敏感,因此對官府十分畏懼,又兼有退隱之心,更是不願多生事端。
從其種種言談舉止,加之原劇情的表現來看,陳沖知道曲洋雖有一身不弱功夫,但並沒有放手一搏的勇氣,
正因如此,陳沖其實並不想讓他幫忙——
一方面,他不看好曲洋的心態,二來兩人畢竟以兄弟相稱,即便江湖上的“兄弟”並不怎麼靠譜。
不過,即使是表面功夫,陳沖心裡卻承了曲洋傳授樂理的情,若不是形勢逼人,他根本不想讓曲洋參與。
駕船搖櫓而已,岸上觀禮的船伕多不勝數,哪個不能勝任?
只不過現在時值深秋,江水寒冷刺骨,若是換個武功弱些的人,萬一不慎入水,只怕就起不來了。
未免牽連他人,陳沖還是決定辛苦自己這便宜老哥哥算了。
反正有自己頂在前面,只要曲洋不自己作死,那是萬不可能出事的。
江風呼呼刮過,吹拂著陳沖背後披風。
男人插手而立,就像一杆傲立船頭、迎風不曲的旗槍。
見順風堂大船向自己緩緩逼近,陳沖並不慌亂,反而從腰上拔出了一柄劍來。
這是一柄軟劍,也是左冷禪的配劍,在染布坊即將爆炸時,他從左冷禪手中奪了過來。
只因入手時日尚短,所以他暫時還沒來得及細看。
陳沖並不會什麼劍法,也暫時沒有興趣使用,此時拿出來,也只是為了氣氣左冷禪而已。
他高舉軟劍,隨便揮動了兩下,放聲大笑幾聲,隨即衝大船勾了勾手指。
“啪!”
從千里鏡中看到這一幕,左冷禪左臂猛地一揮,實木護欄被大袖掃中之處,瞬間被打成齏粉。
他收好千里鏡,面色陰沉的對身旁壯漢道:“師弟,問問管事的人,到底還要多久,才能追上前面那船。”
壯漢點點頭,走到正指揮船員的田玉山身旁,喝問道:“我家大人問話,為何還未追上前面那船?”
田副堂主還未答話,他身旁那個老頭便搶先回道:“這位大人勿憂,前面那小船快則快矣,只是先行而已,且極消耗船伕體力。
大船起步雖然晚一些,但卻可以借風而行,不須耗費人力,只要咱們不跟丟,只消等對方船伕堅持不住,便可將其從容拿下。”
那漢子雖對坐船怕得要死,但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反而高聲大氣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去回大人的話,你二人也要盡心一些,萬不可跑了兇徒。
那賊子窮兇極惡,做的都是滅人滿門的勾當,若是不將其緝捕歸案,林大人家中慘劇就在眼前。早些將人拿住,你們也好安心經營,免得日日夜夜擔驚受怕。”
老頭恭恭敬敬拱手一禮,態度極為謙卑:“大人說的極是,我順風堂都是良善人家,也時常將江洋大盜扭送官府領賞,此次也必不讓三位大人失望。”
看著所謂的順風堂堂主對自己如此恭敬,那粗壯漢子心中甚是得意,心說這一身官皮還真是好用。
隨即擺擺手,示意二人去督促船工,好能早些追上敵人。
兩人“卑躬屈膝”的告了聲罪,吆喝著退向船尾,來到船上的暗房。
一關上門,老者忙低聲問道:“玉山,陳兄弟到底是什麼意思?”
老頭自然是劉正風,先前一見田副堂主站出來,說要幫左冷禪追陳沖,就趁機將其拉住盤問。
田副堂主卻說自己所為,完完全全是聽陳沖的吩咐。
而且還說,陳沖在離去前留下話,要自己設法讓左冷禪上大船,至於目的卻沒有多言。
得知曲洋和陳沖一起,劉正風頓時坐不住了。
他先是找到周大人,說要幫他出了這口惡氣,隨即站出來點選水手,將大船開動起來。
在選人時,他還留了個心眼,操舟之技倒放在次位,主要選的都是點子硬的好手。
雖對陳沖的計劃不甚了解,但劉正風作為一個老江湖,只是從之前的短暫交流,他就猜中了些許苗頭。
此時船和人都到了江心,陳沖的佈置也完成了一半,下一步怎麼走,劉正風自認為應該知道。
畢竟對面小舟上,搖櫓的可是自己的老友!
然而田副堂主卻搖頭道:“老堂主,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那陳公子只是說,讓我們開大船載左冷禪。”
“然後呢?”
劉正風焦急的問了一句:“咱們是一擁而上,將左冷禪給做翻,還是想辦法將他們推下船,總的有個章程吧?”
田副堂主苦笑一聲:“沒有然後了,只要他那小船慢下來,咱們就直接靠上去。別的不用再管,只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剩下的交給他就行。”
“呃——”
劉正風微微一怔,驚愕道:“莫非,他要自己對付左冷禪?”
正在這時,忽聽有人欣喜的叫喊道:“慢下來了!慢下來了!前面那小船劃不動了!”
隨即便聽左冷禪狂笑道:“取我的弓來!”
兩人忙出了暗房,疾步來到甲板,就見左冷禪站在船頭,正冷冷看著前方。
劉正風心中一緊,墊腳極目遠望,只看到百丈開外一葉扁舟,正隨著江水飄蕩。
搖櫓船伕上氣不接下氣,有一招沒一招扳動船櫓,似乎已經精疲力盡,陳沖則凝神戒備,似乎十分緊張。
中年壯漢躍下桅杆,將勁弓交到左冷禪手中,又解下箭囊擺在一側。
左冷禪嘴角一挑,露出冷森森的笑容,隨即抽出一根羽箭,就那麼搭在弓弦上。
正在劉正風奇怪,左冷禪為何不用左手時,就見他左腳高高提起,擺了個金雞獨立的造型。
接下來的一幕,完全超過在場眾人的想象——他用左足抵住弓背,箭矢搭在馬靴上,竟是以足開弓!
左冷禪等了片刻,見小船沒有加快速度,隨即高聲叫道:“小子,你可敢接我一箭?”
聽到這句話,劉正風與田玉山心中頓時一緊,生怕陳沖太過年輕,受不住激將之法。
左冷禪善射之名,武林中人盡皆知,一柄鐵胎弓、三十六枝飛鴻箭,據說可百步穿葉,也不知取了多少江湖好漢的性命。
然而陳沖並未如二人所願,只是輕輕一躍,便跳上了船篷:“你只管來!”
那個“來”字剛出口,就聽“咻”的一聲,箭矢瞬間破空而去,直奔烏篷船頂的陳沖。
見勁矢電射而來,陳沖心中也有些緊張,『十三太保橫練金鐘罩』瞬間密佈周身,將上下防守的嚴嚴實實。
只不過眨眼間,箭矢就已飛至眼前,他下意識伸手一抓,隨即就覺一股巨力從手中傳來,整個人身子被帶著往後一仰。
好大的勁道!
陳沖暗暗心驚,立時使了個千斤墜,然後船篷到底是竹木所制,根本受不住力道。
“咔嚓嚓!”
只聽兩聲脆響,船篷瞬間散為一堆破爛,而陳沖的身體也被勁矢帶著騰空而起。
見陳沖敢伸手接箭,左冷禪便冷笑連連,看他的眼神就如同看一個死人一般。
果不其然,箭矢入手的瞬間,陳沖便被巨力帶的騰空而起,看那勢頭若不出意外,定然逃不出落水的下場。
只要你下了水,那便好辦了!
於是他對左右喝道:“準備好漁網,把人給我撈上來!”
然而還未等船員回答,就聽咔嚓一聲脆響——
卻見小舟上,那搖櫓的船伕一把扳斷船櫓,猛地向陳沖擲了過去。
箭矢力道再大,怎麼著也掛了個一百多斤的人,船櫓雖然厚重,也不可能比陳沖更重。
曲洋運足了內力,奮力扔出的船櫓,“嗚”一聲飛向陳沖,隨即叫道:“老弟,抓住船櫓別落水!”
陳沖並未答話,見好大一根木棒向自己飛來,五指稍加力度,便將箭矢折為兩斷。
箭矢一折,頓時沒了後勁,他順勢一掌拍在船櫓上,提起的輕功騰空而起,飄飄蕩落在了駛來的烏篷船上。
左冷禪面露驚愕,隨即便見陳沖回身一甩,一個黑乎乎的細長之物,瞬間向自己飛射而來。
兩船相距甚遠,這一箭飛到大船跟前時幾乎力竭,左冷禪一揮長弓,便將輕飄飄的斷箭拍飛。
他冷哼一聲,將弓扔給師弟,隨即喝道:“小子,說出林鎮南的下落,老夫給你個痛快!”
聽到他這番話,陳沖還未回答,田副堂主先吃了一驚。
林家不是被殺了麼?
怎麼這姓左的突然這麼說?
林家滿門死絕,可是湯英鶚和趙四海親口說的呀!
隨即忍不住問道:“這位大人,那林大人已經被人殺了麼?”
左冷禪聞言皺了皺眉,疑惑的看向田副堂主,沉聲問道:“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糟了!
見左冷禪看向自己身旁之人,劉正風心中頓時一緊,暗罵田玉山真是個愚材。
要知道,說這話的人,可是湯英鶚和趙四海!
你在這裡問出來,豈不是等於變相承認,自己見過二人嗎?
眼見左冷禪眼中疑色越來越濃,劉正風正想找個藉口,卻聽陳沖忽然叫道:“左冷禪,就那幾個人的武功,你還抓不到嗎?你還真是廢物一個!
我就奇了怪了,之前古公公攔住我,說想讓我幫他做事。我還以為是什麼陰謀詭計,哪兒知道原來是這樣。”
左冷禪聞言又驚又怒,心中頓時湧起強烈殺意。
他本想抓住陳沖拷打一番,也好報斷臂之仇,現在想來還是直接弄死來得好。
萬一這小子沒說謊,豈不是會威脅自己在東廠的地位?
見現在兩船距離不超過三十丈,他頓時有了主意,隨即大聲喝道:“加快速度,給我撞上去!”
船工頭子聞言,大聲回應了一句,眼睛卻看向了劉正風。
想到陳沖的安排,劉正風微不可查的做了個手勢,隨即船工頭子叫道:“拉帆!”
只見副帆微微偏轉,風力被送到主帆上,船速瞬間又快了一些。
看見大船向自己碾壓過來,陳沖心中大定,隨即低聲對曲洋道:“曲大哥,待會兒我先上去,你在後面跟來,上去以後小心一些,別被波及到就行。”
曲洋壓了壓帽簷,輕輕搖搖頭:“咱們雖沒拜過把子,但苗人說一就是一,叫你一聲兄弟,就一定會把你當兄弟。左冷禪我沒辦法,就只能靠你自己,至於他兩個師弟,我可以幫你接住一個。”
“好!”
陳沖也不再勸,看了一眼越來越近的大船,低喝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