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宜祭祀、入殮、移柩。
天還未亮,樂溪村口,河邊空地上,人聲鼎沸。
四處燃燒的篝火,將夜色燒得通紅。
各種顏色的長幡隨風飄揚,上面盡數畫滿了歪歪扭扭的鬼畫符一般的圖桉。
那圖桉,似乎是某種神秘的咒文,詭異血腥。僅僅只是看著,便讓人不寒而慄。
而在空地中央位置,早已經搭好了一個高臺。
一個穿著法袍,臉上帶著惡鬼面具的女子跏趺而坐,似在冥想調息,又像是在溝通神靈。
家中。
張臨早已經不見了身影。
顯然,他昨天的感覺出了岔子,青索劍依然沒有搭理他。
今天是最後一搏!
握緊手中的鐮刀,張臨冷著臉,自言自語道:
“這是最後的嘗試了,如果再不行,那就沒辦法了。裡正,嘿嘿——”
他發出了慘然的笑聲。
房間裡。
陳蘭心給張若若換上了連夜才縫製好的衣服,上面繡滿了各色的花朵,煞是好看。
小姑娘穿上新衣服,高興地在滿屋子裡蹦來蹦去。
不多會兒,陳蘭心又端出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看得張若若直流口水。
“娘,這個是給若若吃的嗎?”
她眼巴巴地看著,連眼睛都捨不得眨。彷佛稍一眨眼,餃子就會飛走一樣。
陳蘭心慈祥地點了點頭。
“哇,娘最好啦!”
趁著小姑娘開心吃著餃子的時候,陳蘭心撫了撫她的額頭,面色沉重,有些抽噎著說道:
“若若,娘一會兒帶你去玩,好不好啊?”
“好丫,好丫,若若要去玩兒。嘿嘿,謝謝孃親!”
聞言,小姑娘吃得更加歡快了。
“慢點吃,別噎著了。”
“嗯嗯!若若一點兒都不急。”
卻在這時。
彭彭!
碗裡的餃子還沒有吃完,外邊的門就已經被被敲響,伴隨著洪亮的聲音。
“張洪,你們準備好了沒有?裡正大人派我門過來接你們過去。”
張洪連忙開啟了門,對來人紅著眼睛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家姑娘還在吃呢,還望大人們再寬限一點時間,稍微等一等,行行好。”
他雙手作揖,言語之中,露出一絲的哀求。
只見為首的高大漢子,怒目圓睜,一條橫在臉上的傷疤開始跳動,活像一條大蜈蚣。
“你說什麼?再等一等?時間馬上就到,那邊裡正大人都快急死了你們還在這裡慢悠悠地吃飯?惹怒了他老人家你們擔待得起?!”
他捏了捏拳頭,面露猙獰之色,厲聲喝道:
“再說了,萬一怠慢了河神老爺,我們全村都沒有好下場!張洪,你要為一己之私,置我們全村的安危於不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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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張洪看了看大漢的拳頭,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麼回答好,面色憋的通紅。
無奈,在這群壯漢的脅迫下,張洪夫婦二人帶著張若若走出了房門。
“娘,若若還沒有吃完丫!”
張若若一步三回頭地看著碗裡的餃子,小臉皺巴巴的擰成一團,滿眼的不捨。
“若若乖,爹和娘要帶若若去玩了。”
“噢噢,去玩嘍!娘,鍋鍋在哪裡,他怎麼不和若若一起去,是不是不愛妹妹啦?”
懷抱裡,張若若歪著頭問道,臉上帶著幾分委屈。
聞言,陳蘭心摸了摸她小腦袋,柔聲說道:
“哥哥一隻都很愛若若呀,只不過今天哥哥去給若若買糖去了,晚上就回來了。”
小姑娘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一雙眼睛彎成了小小的月牙。
等他們到了河邊,發現早已經是人山人海了。
只不過,所有的村民,眼睛都在盯著到來的一行人。確切地說,他們在死死地看著陳蘭心懷抱裡的張若若。
似是感覺到了什麼,一向膽大的張若若開始害怕起來。她的兩隻小手緊緊抓住陳蘭心的衣服,把臉深深埋進孃親懷抱裡。
嬌小的身子在不住地顫抖著。
陳蘭心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緊緊抱住懷中的女兒,不敢放手。
這一鬆手便就再也抱不回來了。
盞茶的時間,日上竿頭。
看著所有選定的童男童女都來齊了,站在最中心的一個蒼蒼老者,微不可察的衝著高臺上的神婆點了點頭。
後者會意。
神婆馬上起身,衝著天空高聲喊道:
“吉時已到,河神祭祀大典正式開始!”
霎時間,早已經準備好的青壯們,用力地敲響了自己身邊的大鼓。
鼓聲如雷,響遍四方。
高臺上,神婆又喊道:
“請出禮籠!”
話音落下,便見到一十八個青壯男子,吃力地提著十八個用紅布包裹著的籠子,走上前來。
下一刻,他們開啟了籠子的門。
空地上,頓時鴉雀無聲。
所有的目光再度放在了張若若等十八個小孩的身上。
在神婆的示意下,那些個壯漢紛紛來到這些小孩的面前。
在其父母戀戀不捨的哀痛眼神之中,一把奪過他們的孩子。
輪到張若若了。
小姑娘緊張的摟著孃親的脖子,害怕地問道:
“娘,他們在幹什麼呀?若若害怕,嗚嗚~”
陳蘭心還沒有答話,就看到幾個人朝著她走了過來。
她的眼眶瞬間紅了,再也繃不住,痛苦地哭出聲來。
一旁的張洪,粗糙的大手早已經捏的青紫,短短的指甲深深地嵌進了肉裡。
鮮血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
被人從自己的孃親懷抱裡扯出來,張若若害怕的大哭道:
“爹,娘,嗚嗚!你們不要若若了嗎?若若以後再也不貪吃了還不好,若若保證以後很乖很乖的。若若會做飯,會洗衣服丫。孃親,你不要不要若若好不好!”
陳蘭心一把捂住了臉,哭得好似要昏死過去。
被人抱著離開爹孃,張若若哭得悽慘無比。
一遍又一遍撕心裂肺地喊著:
“爹!娘!鍋鍋!”
才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她就已經哭到沙啞。
肉乎乎的小手在無助地四處亂抓著。
張洪徒然間擠開人群,朝著張若若跑出,卻被幾個壯漢死死抓著,前進不得。
“啊啊!”
張洪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看著女兒被關進了籠子裡,這個從來沒有哭過的糙漢子終是崩潰了。
淚流滿面!
這一瞬間,他好似悲痛到失語了一般,嘴裡開始“阿巴!阿巴!”地叫個不停。
陳蘭心衝到裡正的旁邊,狠狠地跪了下去。
“裡正大人,饒了若若吧,她還小!要不,您把我關進去,我可以代替她去獻祭!”
她重重地磕著頭,地上已經是血紅一片。
那個老者,也就是裡正,看見眼前的女子,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他用袖口輕輕地遮住眼睛,對著手下說道:
“哪裡來的瘋女人,快快拖走,不要汙了我的視線。河神祭上怎麼能見血呢,不知道這是對河神大人的冒犯嗎?”
似乎還不解氣。
他對著左右說道:
“拖下去,給我狠狠地打,讓這賤婦長長記性。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怎敢如此放肆!將其扒皮抽筋都難解我心頭之恨!”
他又往陳蘭心身上狠狠地吐了一口痰。
...
山上。
張臨看著村口的方向,突然感覺沒來由的一陣心季。
小妹!
他提起了手中的柴刀,不再寄希望於這把破劍了。
張臨心神最後一次從青索仙劍上面掠過,而後升起無邊的憤怒!
垃圾!!!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青索仙劍竟然微微一顫,頃刻間發出耀眼的碧光來。
一道資訊突兀地出現在張臨的腦海。
“考驗已過,尚可!”
“艹!”
此刻的張臨,千萬種思緒,千萬般言語,都彙集成了這一個字。
但激動之餘,他仍感到有些奇怪。
為何這仙劍早不動,晚不動,偏偏這個時候動?
他冷不丁地閉上眼睛,看了看自己識海中的石盤祭壇,頓時便明白了什麼。
“多謝了,老夥計!”
隨即,他再度看向了另一邊的青索仙劍。
迫於大哥的銀威,青索輕輕地顫鳴了一聲。
張臨退出了識海,赫然一抹青色的劍氣出現在手中。
雖然只是極其細微的一絲,卻讓他有種寒毛直豎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一揮手,劍氣頓時像羽毛一般,輕輕地落下。
只在剎那間,張臨眼前的大樹,石頭,通通被切成了兩半,斷面光滑如鏡。
張臨瞪大了眼睛。
恐怖!
那麼——
他再度看向了河邊的方向,腳步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