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小屋內,太陽能電熱爐用盡了最後一絲電力,終於讓背上的水壺發出了“吱吱”的鳴響。
宮野志保墊著腳尖,單手拽著水壺的把手,習慣性地想將給自己的水杯里加些熱水,卻忘了變小的自己早已沒有了成年人的力氣。
“哐!”水壺剛一離開熱爐,就徑直砸向了地面。
“宮野小姐!”毛利蘭一聲急呼,趕忙將宮野志保抱了起來,用自己的身體擋向了潑濺而來的開水。
宮野志保心中一顫,溫暖的懷抱,讓她彷彿又回到了東京灣的海水之中。
同樣是害怕到緊閉著雙眼,同樣是毫不猶豫地犧牲了自己,同樣是為了救下她……
毛利蘭明明也很害怕,可為什麼,卻還是要不管不顧地,非要保護……像她這樣的人呢?
值得嗎?
…
就在宮野志保心中無比自責,以為善良的毛利蘭又要因為她這樣的人而受到傷害時,一聲高壓氣體的噴射聲忽然響起。
“砰!”一件斗篷似的袈裟,忽然從阿笠博士的手中彈射而出,屏障似的,擋在了毛利蘭的身後。
滾燙的開水直撲在袈裟上,蕩起了大片炙熱的水蒸氣。
阿笠博士週中拿著一條紅色祥雲腰帶的末端,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道:“呼——好險啊……小哀,你一定要儘快習慣自己現在的身體才行啊。”
宮野志保心中一顫,低下頭,用力推開了毛利蘭,冷冷地說道:“離我遠一點!”
“宮野小姐……”毛利蘭滿是擔憂地道。
“小蘭你不用擔心,小哀她就是這樣的性格。”阿笠博士收起斗篷袈裟,笑著說道:“相處的時間長了你就會知道,小哀其實是個非常善良的人,她讓你離她遠一點,只是擔心你會再次因她而受到傷害罷了。”
“我跟你很熟嗎?”宮野志保用冰冷地目光瞪了過來,警告道:“別忘了我以前是什麼人,還有,我不叫那個名字!”
“不,宮野小姐,我想,你誤會阿笠博士了。”毛利蘭蹲下身,直視著宮野志保的眼睛,溫柔道:“博士他,應該只是想用自己的行動來幫助你,儘快適應自己的新身份。”
“……新身份?”宮野志保心中一顫,再次看向了阿笠博士。
【他之所以一直稱呼我為‘小哀’其實是為了……】
阿笠博士撓著頭,憨笑道:“對不起啊,小哀,我的確有些失禮了,但是……阿笠博士遠房親戚的孫女‘灰原哀’,這個身份可是已經被目暮警官他們記住了啊!”
宮野志保童孔一縮,很快便重新認識了自己的處境。
因為太過在意牧遠和姐姐的安危,宮野志保起初只考慮到,不要讓牧遠和宮野明美知道她變小了這件事,就可以確保他們在面臨組織調查時不表現出任何異樣,從而不會被貝爾摩德盯上,卻忘了……
警方內部也有組織的人!
貝爾摩德更是常常會負責潛入其他機構、組織的相關任務!
如果「灰原哀」突兀出現,然後又突兀地消失了……難保不會引起組織臥底的懷疑,到時候貝爾摩德也一定會注意到這件事!
再結合「灰原哀」出現的時間和地點……
貝爾摩德一定會發現灰原哀就是宮野志保的!
所以,為了不讓這件事引起貝爾摩德的注意,她只能將這個身份繼續扮演下去……
【對了!還有研究資料!】
想到這裡,宮野志保心中又是一驚。
APTX-4869能讓白老鼠變小的研究,就在她的電腦裡儲存著!
雖然還沒有來得及上傳到組織的資料庫中,但只要有人破解了她的電腦密碼,就一定會發現那份研究資料,到時候……
【不行,我必須冷靜下來……組織實驗室的安全措施是最先進的,就算我失蹤的事情被組織發現了,貝爾摩德趁機混入了調查的人員中,短時間內他們也是無法調出電腦內的資料的,所以我只要在那之前,想辦法回一趟實驗室……】
想到這裡,宮野志保豁然抬起頭,說道:
“我明白了,從今天起,我就是灰原哀,不過……”
“你放心吧,小哀,我在教育廳裡還是有幾個熟人的,幫你搞定學校和身份,並不是一件難事。”阿笠博士用柯技重新泡了一杯紅茶,交到了宮野志保的手中。
“……還有一件事,”宮野志保接過紅茶,輕聲道:“牧遠從小就認識我,如果他看到我這副樣子……”
“這個麼……小哀你看這個怎麼樣?”阿笠博士從抽屜裡取出了一副黑框眼鏡,解釋道:“這副眼鏡雖然不如我送給牧遠的那副,但也繼承了無線電通訊和追蹤雷達的功能。”
宮野志保戴上眼鏡照了照鏡子,皺眉道:“這樣一下子就會被發現了吧?”
阿笠博士撓了撓頭:“呃……我覺得倒還好,小蘭你說呢?”
毛利蘭眨了眨眼睛,讚歎道:“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氣質一下就不一樣了呢!”
“……不行,”宮野志保想了想,問道:“博士你剛剛說,牧遠也有一副類似的眼鏡,那麼,用眼鏡就很容易被他發現了……能不能做成眼罩呢?”
“眼罩,小哀你是說……單邊的那種?”
“沒錯,遮蓋法治療兒童弱視,常用於三到十二歲的兒童,年齡也符合,掩飾效果也遠好於眼鏡,做到不影響視力的程度,對博士你來說也應該不是一件難事吧?”
“倒是的確不難,只不過……”
“那就這樣定了,博士,能儘快做出來嗎?”
“……好吧!”阿笠博士思考了片刻,重重點了點頭道:“我現在就回家取一趟工具,放心吧,今晚就能製作出來!”
“嗯……謝謝你了,博士。”
宮野志保,不,灰原哀的後半句話微弱得宛若蚊聲。
…
夜色已濃,想起毛利小五郎還沒吃完飯的毛利蘭,在跟灰原哀道了聲別後,便也跟著阿笠博士一起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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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由於並不算順路,而且阿笠博士的甲殼蟲也剛好在二丁目的十字路口處拋錨了,所以兩人也就在那裡分開了。
另一邊,灰原哀則是等到兩人離開後,把毛利蘭從便利店買來的帽衫穿成了連衣裙,拿走了博士床底下的試驗品太陽能滑板,戴好連衣裙的帽子,向著自己的實驗室高速駛去。
…
…
組織的實驗室外,告別了安室透後,牧遠便徑直來到了這裡。
他站在宮野志保的專車前,回憶著司機小姐剛剛的話。
“打車出去了……去了哪裡呢?”
牧遠皺了皺眉,拿出手機,看著宮野志保剛剛給他發來的簡訊,只有四個字
——『沒!聽!說!過!』
一字一個感嘆號。
他不太理解,沒聽說就沒聽說過,為什麼還要加感嘆號呢?
由於這件事真的非常重要,所以即便不好奇,牧遠也還是第一時間來到實驗室外,準備找宮野志保當面問清楚。
可是……宮野志保竟然早就離開了實驗室,還特意沒有讓組織的司機陪著?
“是去見某個不希望被組織注意到的人嗎?”牧遠輕聲喃喃著。
正在這時,一陣熟悉的渦輪引擎聲忽然從街道的盡頭傳來,牧遠立即抬頭望了過去。
“阿笠博士的滑板,是她……嗯?”
…
“糟糕!他怎麼在這裡!?”
灰原哀看著遠處,身著袈裟、快步向她走來的高大身影,趕忙將連衣裙的帽簷往下壓了壓,心中慶幸著,組織為了不引人注目,並沒有在實驗室前的街道上安裝太多路燈。
昏暗的燈光下,灰原哀遠遠就收起滑板,好似完全沒有注意到牧遠似的,低著頭往過走著。
很快,兩人便相遇了。
“你……”
牧遠剛一開口,灰原哀便加快了腳步,迅速與他錯身而過。
然而,她的胳臂很快就被一隻大手抓住了。
“你,你幹什麼!?”灰原哀急聲呵斥著。
在慶幸自己的聲音也變了的同時,趕忙加入了頂級的演技與情緒,威脅道:“我,我可要叫了!”
牧遠眨了眨眼睛,鬆開手,想了想,平靜道:“你怎麼會有那塊滑板?”
灰原哀心中一鬆,冷聲道:“別人送我的,不行嗎?”
“阿笠博士為什麼會把滑板送給你?”
“你……我是阿笠博士遠房親戚的孫女,現在正受到博士的照顧……你又是誰?”
“我是誰……”牧遠凝視著灰原哀的頭頂上方,好一陣沉默之後,才道:“你要去哪兒?”
“我要去哪兒關你什麼事?”灰原哀立即叛逆地反駁道。
“那裡,你這個樣子是進不去的。”牧遠指著組織實驗室的大門,“強行進去,會死的。”
灰原哀心中一顫,這才想起來,她已經變小了,即便指紋和虹膜能夠透過檢驗,組織的安保人員也是不可能放她進去的。
但牧遠為什麼提醒她?
難道說……他發現什麼了嗎!?
“誰要去那裡了?這麼大的人還嚇唬小孩子,不知羞!”
有些慌張地撂下了一句童言,灰原哀放下滑板,緊緊拽著帽簷,趕忙向著來時的方向逃跑而去。
牧遠靜靜地看著灰原哀遠去的背影,輕聲喃喃著:“由我引起的蝴蝶效應嘛?她竟然也……是因為她今晚要見的那個人嗎?會是誰呢……”
牧遠一邊推測著與宮野志保見面的人是誰,一邊敲響了宮野志保的車窗。
“牧,牧遠主持?”司機小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牧遠平靜道:“送我去米花町二丁目21番地,這是我最後一次用你的車了。”
“真的麼!?”正在苦惱如何拒絕的司機小姐瞬間瞪大了眼睛,興奮道:“牧遠主持你說話可一定要算話啊!”
牧遠認真地點了點頭:“一定。”
“好嘞!快上車吧!”司機小姐熱情地開啟車門,隨口問道:“不過,您要去那個地方做什麼,是見什麼人嗎?”
牧遠關上車門,平靜道:“是去確認一下,某件事有沒有受到我的影響。”
“?”
…
…
米花車站旁的一處停車場內。
昏黃的燈光下,琴酒滿臉蒼白地捂著後腰,將手上的一瓶礦泉水,澆在了伏特加的臉上。
“什,什麼人偷襲我!?”伏特加勐然坐了起來,定了定神,疑惑道:“大,大哥?你受傷了?”
“哼……”琴酒冷哼了一聲,沉聲道:“你失去意識前都發生了什麼,詳細跟我說說!”
“這……我只記得,我好像追著一個黑色斗篷的面具人,他扔出了一個東西,然後……我就記不清了。”
“白痴!”琴酒剛想破口大罵,火氣就被腰上傳來的劇痛壓了下去。
京極真的一拳,真的不是常人所能接下來的。
但幸好是因為中了這一拳,琴酒才沒有直接掏槍將伏特加幹掉。
“大哥?是誰傷了你,你告訴我,我這就幫你把他做掉!”伏特加毫無所覺地甕聲道。
“……”琴酒揉了揉眉心,緩了好一陣才道:“伏特加,組織可能會派人除掉咱們。”
伏特加扣了扣耳朵,愣了三秒,勐然道:“什麼!?”
“雖然還不清楚究竟是誰設計了咱們,但毫無疑問的是,咱們的身份已經暴露了,組織的規矩,身份暴露後的結局,你應該清楚吧?”
“大哥!不用擔心!”伏特加眨了眨眼睛,咧嘴一笑道:“誰知道咱們的身份,我就做掉誰!就像往常一樣!”
“……”
能做掉我會不出手!?
琴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同是天涯淪落人,如今他能相信的人,也就只有同樣暴露了的伏特加了。
這也是他為什麼會頂著腰傷,把伏特加從廁所中一路抗到車上的原因了。
這個司機,雖然……但是……總歸還是忠心的!
“做掉那些人的事,你就不用管了。”琴酒罕見地耐著性子道:“組織的追殺暫時不會來到,因為那個戴面具的恐怕不是……總之,我會想辦法試探組織那邊的態度的,就算有什麼,我也一定能提前發現,至於你……有件事你一定要記住。”
“大哥!你說吧!”
“如果組織真的發現咱們暴露了身份,派人前來追殺的話……二泉寺就是咱們最好的退路。”
“啊?大哥,俺不明白!”
琴酒鬆開了捂著後腰的右手,點燃了一根香菸,深深吸了一口,吐出,在迷濛的煙霧中抬起頭,凝視著昏沉的夜空……
“只有牧遠那小子,是絕對不可能會說謊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