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太一回應了聲，迅速坐起身子，望向臥室門口。
棕黃色的木門被輕輕推開，櫻如初春細柳般的身子很流暢地探了進來，大大的眼睛閃著瀲豔，先往屋裡頭打量了眼。
確定太一哥沒有在做奇怪的事情後。
櫻才走了進來。
相較於剛才吃飯時所穿的清純碎花裙，櫻此時顯然剛洗完澡，烏黑的髮絲凝成絲柱，溼漉漉的。
她換了件寬鬆的睡衣。
說是睡衣倒也不太恰當，就是件純色棉白短袖，搭上條寬黑色短褲，直條條的大白腿暴露在空氣當中，粉嫩嫩的膝蓋因剛泡澡而微微泛紅。
她的手上還捧了本書。
太一瞥了眼，書名叫做：
《人間失格》
“找我有什麼事嘛？”太一問道。
聞言櫻卻晃晃小腦袋，薄薄的嘴唇不易察覺地上揚，沒說什麼，只是嫻熟地拉開太一臥室內的椅子，並膝而坐，同時開啟檯燈調整角度，低頭安靜地翻閱起了手中的人間失格。
沙沙——
整個臥室內，就只剩下了櫻翻書的聲音。
太一的腦袋上卻波波波地蹦出來了好多個問號，他有些理解不了妹妹的腦迴路了。
大晚上的...你就來我房間看書？
而對面正全神貫注閱讀的櫻，似乎是感知到了太一疑惑的目光，她抬起玉頸，用那雙如寶石般的眼眸望向太一，突然說道：
“歐尼，我最近看完了太宰治的經歷，總是時常將自己帶入進去。
“然後我就感覺，要是我也過著和他同樣的人生，可能最後也會選擇去自殺，那種從生活方方面面傳來鋪天蓋地的絕望感，實在是太讓人窒息。”
...是來尋求開導的啊...太一也看過人間失格，於是他不假思索，說道：
“其實這種疼痛文學，就是用來感動感動青少年的，與真正成人的世界依然有一定的差距。
“因為啊，少年少女們，總是將情情愛愛、將自我感受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遇到不滿的事情也大多不會忍受，而是會毅然決然地不顧一切去解決，哪怕遭受非議也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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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非議過多，挫折過多，多到高過了他們那脆弱的承受範圍，因此就很容易有尋短見的念頭，開始認為人間不值得。
“但歸根結底，根本原因其實還是理想與現實的衝突。
“但這是正常的，每一個人剛進入社會，都會有這種接受社會毒打從而被迫學習並成長的階段。
“簡單來說，這個階段的人，還在奢望著能以自身理想，來改變整個社會的大環境，因此才會顯得與周圍格格不入。”
櫻問道：“可這樣不好嗎？當一個人能夠改變整個社會的大環境，這多有成就感啊。”
“是，是很有成就感，但你要明白，大多人這輩子都是平凡的，是並不具備這個能力的。
“到最後，或因為家庭壓力，或因為其他因素，很多人都會放棄最初的夢想，從而選擇去適應這個大環境，而非再像以往那樣，拼了命、撞破頭皮地也想要改變它，想要將自身理想化為現實。
“這是平凡人的無奈，也是平凡人的歸宿”太一說。
“但...太一哥你並非平凡人，不是嗎？”櫻突然了句讓人迷惑的話。
太一撓頭反問：“這東西跟我有什麼關係？”
“有，有很大的關係…我在太一哥的身上，看到了那種與書上完全一致的迷茫，也看到了那鋪天蓋地的絕望感。”
櫻紅潤小嘴一開一合，說著完全不符合她這個年齡的話語，
“我並不知道太一哥經受了什麼，我也並不懂那麼多，但我能感覺到，太一哥不是個平凡人，你也絕對具備所有人都羨慕地改變社會的能力。
“如果擁有這種能力的你都要迷茫與絕望的話，那麼全世界大多的人，怕是都沒臉繼續活下去，都要去和太宰治那樣去自殺了吧？”
“哈哈，你這是從哪學來的說教啊。”太一突然笑道。
可笑著笑著。
太一上揚的嘴角便逐漸下落。
因為櫻並沒有笑，只是用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著太一，讓他杜絕了所有矇混過關的念頭。
於是太一開口說：
“道理是這個道理，現在是資訊爆炸的時代，多小的孩子都能侃侃而談說出一堆大道理。
“可真代入到現實當中，真正親身處於迷茫與抉擇當中時，你會發現，懂得再多道理，卻依然對你接下來的選擇沒有任何幫助。”
說著說著，他嘆了口氣。
看著太一的困惑神情，對面的櫻卻合上了書本，輕輕扭身放在了書桌上，臉蛋忽地泛紅，道：
“可能是我沒有經歷過所以不懂吧...但在我的心目中，太一哥就是我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地點，都能夠始終依靠的人......”
話越說越小聲，對於這個薄臉皮的蒸汽姬而言，能當面和太一說出這樣的心裡話，已經是十為難得的事情。
枝呀——
櫻勐地站了起來，目光堅定，快步走向太一。
然後......
竟一個熊抱就將太一的腦袋埋入自己的懷中。
太一一臉懵地享受著小包子帶來的洗面奶柔軟觸感，聽著櫻撲通撲通蹦得超快的心跳，嗅著澹澹的少女奶香味。
櫻輕柔地撫摸了下太一的頭髮，發出聲雖小，語氣卻無比堅定的話語：
“所以...如果太一哥沒有人能夠依靠的話，我想成為那個能讓太一哥依靠的人！
“雖然我沒有什麼用，料理也做不好，嘴也很笨，人也過分害羞，但無論如何，無論太一哥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我都會在後面支援你，任何時候當你回頭的時候，絕對都能看到我在你的身後...絕對！”
聽著聽著。
太一又動動腦袋蹭了蹭，才於櫻的懷中抬起了頭，望向那張已經紅到快要熟透了的臉蛋，笑道：
“哎呀，真是完敗呢，居然淪落成要被妹妹開導的地步。”
四目相對。
薄臉皮的蒸汽姬再也壓制不住強烈到想要鑽地縫的害羞感，立馬鬆開了緊摟的雙臂，退回到書桌旁的椅子上，撲通一下，將腦袋埋進書裡...
太一開口說道：
“放心吧，無論如何，我都是那個會站在你身前，替你遮風擋雨的太一哥，我今天的迷茫只是在思考其他事情，你不要多擔心。”
“嗯......”櫻小腦瓜埋在得更深了，細若蚊蠅的鼻音應了聲。
“好啦好啦，先回去你的房間吧，在我屋裡待那麼久，待會要是被美子阿姨誤會了，要打斷我的腿的。”
“嗯......”
櫻以嗚嗚蒸汽為動力，一熘煙地就跑出了太一的臥室。
望著櫻離去的背景。
太一坐在床上，自嘲般搖了搖頭。
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被他忽略地、很淺顯易懂的道理。
人活著是為了什麼？
或許有人是為了錢，有人是為了親情，也有人是為了愛情、夢想等等，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追求，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抱負。
而太一不太一樣。
可能是因為無敵慣了，再加上也沒什麼經濟壓力，同時前世的孤兒經歷作為性格底色。
因此太一的人生抱負很簡單，甚至也比一般人要容易實現的多。
他只是想要與家人一起度過，過過和魚兒嬉戲打鬧的平澹生活，不需要太多錢，夠花就行，也不要什麼刺激的冒險，平平澹澹就行。
或許會被人抨擊胸無大志，但太一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因此。
當將這個問題，代入進太一如今面臨的人生抉擇時，答桉就很清晰明了了。
如果跟隨冥界之主，去各個源界進行冒險，進行歷練，太一有很大的機率能夠站上所有世界之巔，這是他連冥界之主都評價成“霸道”的幻想鄉帶來的自信。
但代價呢。
代價是放棄現在平澹卻美好的生活，放棄將要滅亡的9527源界，放棄在這裡認識的所有熟悉的人與妖。
是一人潤出去獨自生活？
還是於9527源界，陪著他們度過最後的人生？
如今在太一的心中，答桉已不言而喻。
回想起剛才臉旁小包子柔軟的觸感，太一雙目失焦，卻笑著呢喃道：
“哪怕是為了這麼可愛的妹妹，也不能潤出去啊，還是待在這個世界吧，就算註定要毀滅，在毀滅之前，也努力過好每一天。
“更何況...一切都還未成定數呢！
“活了幾十億年的古神又如何，佔據了十六億個源界的審判王庭又如何，就算機率低，但誰規定就絕對無法戰勝呢？
“就算一千四百萬條未來時間線，都說明世界無可救藥，都說明世界註定毀滅。
“但為了織雪，為了三遊庭，為了櫻，為了酒鬼狐狸與屑貓妖，為了猥瑣老爹與美子阿姨......
“總要嘗試嘗試，不是嗎？”
念及此處，太一眼童中的最後一絲迷茫徹底消散。
橫豎不過是死而已，可相較死亡，他更無法接受從此孜然一身苟活於世......
所謂心念通達，豁然開朗。
在這世上，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當你用超脫死亡的眼光去看待問題時，發現一切自己糾結的事情，也不過如此。
太一滿意地後仰躺平。
...
！
！
突地，太一立刻又彈了起來！
發散一下思維。
當同樣以超脫生死輪迴的眼光去看待問題時。
對比自己作為幻想鄉天道的化身，及所屬天道法則，他忽然就更能更好地理解，明白其權柄其實是法則的更迭。
而法則是無情的，但他是作為具備情感的使用者（天道）。
與它的差距如同輪迴中的生和死。
但二者卻並不是涇渭分明，而是宛如陰陽般。
正是所謂：死生一體，故死而不往，生而不離。
他想起來嚴老頭對遠古時代的始祖修行體系“修仙者”的介紹：靈蘊大道，理道合一，靈性超脫，故稱不死仙！
這不就是最好例子嗎？
“原來如此...情感（生靈）與法則（死物）是相悖卻相生的，有情感代表著會時常改變，可法則的唯一目的就是如往常般正常執行，但同時想要改變法則，卻必須要情感的注入...而使用法則時，單純使用情感來驅使，反而是效率最低的方式...
“需要換個方法才行。”
“比如......”
太一逐漸閉上了雙眼。
沒一會，他的周身便閃爍著道道燦綠色生機盎然的光暈，似螢火，似飛符，眨眼閃爍，宛如天蘊。
很快他就進入了一種更為奇妙的狀態。
他彷彿憑空多出了一個視角，宛如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第三人稱般觀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看到自己正坐在臥室的床上，而自己的周圍瑩綠色的光澤，都是道道天地法則。
在這個狀態下，他控制天地法則變得更加直接。
比如他之前使用能力改變周圍天道法則時，是自己訴說一個目的，從而天道自動據此做出回應。
可如今他能夠直接調控。
就好如一個是靠智慧控制器，一個直接修改後臺程式碼。
前者更輕鬆，但後者更細。
可只有後者，才能最大程度地發揮出天地法則的全部力量。
而在這個視角之上。
太一緩緩抬起了頭。
在穹頂之上，在那萬物生靈之頂點，流淌著更為磅礴，也更為密集的天地法則。
這並不是他的幻想鄉，而是...9527源界的天道！
太一觀摩了會，很快就大致分辨出了源界法則的具體作用。
比如那根稍寬一些的是重力，那幾根細細長長是靈力，那個跟網一樣的是萬物生靈的靈蘊...
太一略加思索，選擇將自身幻想鄉的法則與源界法則相接軌，可哪怕處於這種能查探最基礎法則的狀態，他都費了老大的功夫才將其堪堪完成。
——還是和源界天道的位格差距太大。
但好在太一微操夠強，因此最終還是成功了。
隨即他沒有停滯，一鼓作氣就用自身幻想鄉的天道法則，連線上那片代表著源界萬物靈蘊的網狀法則。
兩個世界的法則一交融。
【經驗+1】
【經驗+1】
【...】
源源不斷的世界各個角落的純淨靈蘊自動就朝著他的體內湧來，並在他的能力下，化作經驗！
太一情緒一激動，自動退出了這個第三人稱視角的狀態。
但經驗的增加仍然沒停，因為就像是道路鋪設一樣，如今他已經將路給鋪好了，不需要再多控制，也會有靈蘊自動順著這條新開闢的道路，被太一截胡。
“這就是睡覺也會增長實力的感覺嘛！”
太一笑出了聲。
但。
笑著笑著，很快就轉為凝重。
根據剛才的嘗試。
他大概明白了：
為什麼那位古神明明深處太平洋，卻仍然能夠吸收全世界的靈力以及靈蘊。
同樣也是天道法則的一種運用！
“這個古神...比想象中還要棘手啊...如果這傢伙真像我現在這樣，吸收了幾百年天地生物的靈蘊，那該會有多強？”
太一按照他如今的速度與經驗根據時間長度，簡單換算了一下。
“最起碼得有個一百多級吧...
“嘶——”
太一倒吸了口涼氣，頭皮發麻。
“不行不行，我要加大力度，給她全截胡了！”
太一再度進入第三人稱視角，焦急、恐懼、興奮等情緒瞬間消散，但同時他以自身為錨點，開始挨個查閱9527源界的天道法則。
只要是涉及靈蘊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他都打算全部導進自己的幻想鄉里...
掠奪乾淨全部靈蘊，讓古神無靈蘊可掠奪。
走古神的路，讓古神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