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暗暗打著機鋒的時間裡, 可麗餅製作好了。
薄脆的可麗餅中擠上了雪白的鮮奶油,上點綴著五彩斑斕的水碎,是很受小孩子歡迎的鮮亮甜品。
“給, 拿好了, 小心燙哦。”
可麗餅用紙包裹著遞到了津島憐央的手中,他用雙手捧住了,仰向著眼角已經有了細紋的大叔乖乖道了謝, “謝謝大叔。”
津島憐央轉了身便先把可麗餅向上遞著,說,“哥哥先吃。”
太宰治有拒絕津島憐央的好意, 蹲下身來小小地咬了一口可麗餅, 他誇獎道, “很好吃哦,憐央嘗一嘗吧。”
“好。”津島憐央應道,因為害怕鮮奶油融化掉滴落下來,便像是吃雪糕一樣伸出鮮紅的舌先將奶油捲進嘴裡吃掉了,再露出了一點潔白貝殼的牙齒一點點啃周邊薄脆的餅皮,專心致志地吃著東西的樣子像只小兔子一樣可愛又柔軟。
津島憐央是低著吃著東西的,他微微垂眼掩住了清潤的黑色眼瞳, 只有纖長的眼睫戳了出來,投下了一片小扇子般的陰影。
從森鷗外的角度看去,那是眉眼低垂、帶著些憂鬱氣息的神情。
他的腦中像是有一道微不可察的細小電流流竄一般, 讓他的心中漸漸地升了一種奇怪的熟悉感來,雖然來得莫名妙卻又讓人難以忽視。
[我好像在哪裡見同樣的景象。]
森鷗外暫時能想來。
或許多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再多觀察一下津島憐央的模樣,森鷗外就可以現太宰治和津島憐央,他兩人因為血緣關係相似的容。
太宰治和津島憐央雖然是一母同胞、同一天出生的雙生兄弟, 但卻是異卵雙胞胎,無論是色、瞳色還是五官都不盡相同,這是見太宰治幼時模樣的森鷗外能第一時間認出津島憐央身份的原因。
但身體中流淌著同樣的血脈,又同樣在腐朽又壓抑的封建家族裡度了童年時光,無論再怎樣厭惡那個讓人作嘔的家族,他的身上還是無可避免地刻印下了無法抹去的、屬於津島氏的痕跡。
眉梢、眼角,微微抿嘴唇的含蓄神情,行走時端莊的身形儀態,說話時輕柔又慢悠悠的語調,和他融入骨髓之中的孤獨、漠然與排外。
都會叫人在偶然瞧見時,不由自主將他的某個瞬間的神情合來,升一種怪異的既視感來。
但那僅僅只是同靈光一現般消逝的古怪感覺罷了。
太宰治打斷了森鷗外的慮,微笑著說,“有他事情的話,我就先離開了哦,森先生。”他狀似無奈地拎了拎自己手上沉沉壓下去的購袋,“還有好多東西要放回家去整理呢。”
路中斷了的森鷗外轉移了注意力,同樣假笑著頷首,“佔用了你的時間還真是不好意,不太宰君,今天就暫且放你了,明天請一定要回來工作哦。”他抱怨著,“手下能用的人實在太少了,啊啊,為什麼有才能的人都跑到別的地方去了呢?”
“還真是會壓榨人啊,森先生,說什麼放我了……今天和明天可都是週末誒。”太宰治拖長了音,不情不願地說道,“簡直就是黑心的資本家啊。”
是即使有不明所以的路人站在一旁都聽不出異樣的話語,但森鷗外的意已經完完整整地傳遞給了太宰治。
[我不會再追究那個小孩的事情了,但是作為交換,你要回來好好工作。]
“好吧,我知道了。”太宰治說道,低眼看向還在認認真真地小口咬著可麗餅的津島憐央,眉眼間的神情柔和下來了一瞬,“不,在那之前,我需要找一個可以把這孩子安心託付給他的人才行啊。”
“——所以,就是這樣啦。”太宰治眉眼彎彎地說道,“這孩子可以拜託你嗎,織田作?”
第二天一早,太宰治就帶著津島憐央敲響了一間略顯陳舊的二手公寓的房門,跟前來開門的主人毫不客氣地這樣拜託著。
即便是太宰治這樣的人,是有那麼一兩個可以稱得上朋友的存在,叫做織田作的酒紅色男子就是中之一。
他的本名實是織田作之助,少年時曾經是一名殺手,後來決定不再殺人以後,因為有學別的技能又有規的身份證件,就只能加入了港口黑手黨,靠在底層做一些拆啞彈、收屍體的雜活賺錢養家。
太宰治跟織田作之助是在一家名叫lupin的地下酒吧認識的。
浸身於黑暗之中的人那麼多講究,無論是未成年人還是成年人都無所謂,只要找得到地方、拿得出錢來,就可以得到酒精的撫慰。
要說太宰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喝酒的,可能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只是在最艱難的那段時間裡,他尋求死亡的渴望和可以得到幸福的一絲微弱希望來回拉扯著,痛欲裂又難以入眠,聽人說醉死去就可以忘卻一切、好眠一夜,便去嘗試了。
那人有騙他,說的是真話。
酒精浸泡著的身體像是置身於雲端一般輕飄飄的舒適,腦中暈乎乎的一片,眼前是疊著的絢爛光影,不一會便會昏迷般沉沉睡去,拉扯著進入漆黑一片的夢鄉之中。
從那以後,他就常去喝酒了,往往是一杯接著一杯不停地灌酒,直到自己醉死去為止,就將就著在酒吧的吧臺上應付一晚上,能睡幾個小時就睡幾個小時。
織田作之助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
他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將他叫醒,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睡姿對頸椎不好,你還是回家去睡吧。”
太宰治迷迷糊糊的、慢了半拍才聽明白了織田作之助的意,莫名地戳中了笑點,在殘餘的酒精刺激下放聲大笑了來,直到後來不小心嗆咳到眼角溼潤來,才停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唔,咳、咳咳咳……”太宰治平緩著呼吸、喘了口氣,轉看向織田作之助,眼角暈開了一片緋紅,又溼漉漉地淌著生理淚水,他的眼瞳裡還帶著些霧濛濛的隱約醉意,晃晃悠悠地抬了手,用食指無禮地指向了織田作之助,嘴角是上揚著的,帶著輕慢的、若有似無的笑意,他說,“你這個人,還蠻有意的。”
織田作之助只是看著太宰治,帶著些困惑的神情,說,“有意?我覺得自己有哪裡有意……不我就當成是誇獎收下了,謝謝你。”
他的上還是那樣平淡又毫無波瀾的神情,把話題扯了回來,“所以說你還是回家睡吧。”他的語氣很誠懇,“趴著睡真的對頸椎不好。”
這就是他的初遇。
聽了太宰治的拜託之後,織田作之助低跟仰看著他的津島憐央對視了。
容稚嫩的孩童那雙黑珍珠般清潤的眼瞳好奇地望著他,見織田作之助回望來了,便揚了毫無陰霾的燦爛笑容來,藏在那潔白頰裡的嬰兒肥同雲朵般軟軟地堆了來。
他的聲音清脆又輕快,“初次見,請多多關照!”
“啊,我的名字是織田作之助,還請多多關照。”織田作之助這樣對津島憐央說道,又抬來,跟太宰治說,“跟孩子一待在老闆的咖哩店裡可以嗎?”他是盡力想要幫上太宰治的忙的,但事先指出了自己的為難之處,“我白天要出去工作。”
“誒——織田作就不可以不去工作嗎?”太宰治用有些不情願的語氣說道,在織田作之助前,他表現的就不像在津島憐央前那樣可靠又值得信賴了。
反倒有些恢復了這個年紀的少年人的本性一般,表現出了略有些任性和活潑的模樣。
“不可以。”織田作之助平淡地拒絕了太宰治的請求,解釋道,“不工作的話,就拿不到工資了。”
“我給你工資不就好了嗎?”太宰治不改色地說出了像是包養小白臉一樣的言論,“只要你安心在家陪陪憐央就好了。”
“不了,”織田作之助的神情同樣有絲毫的改變,認真說道,“我有考相關的資格證,說實話不怎麼擅長跟小孩子相處,拿這份工資的話會良心不安的,還是做拆彈和收屍體的工作比較適合我。”
“好吧。”太宰治妥協了,“那可以在老闆家裡裝上監控嗎?我想要工作的時候可以看見憐央的狀況。”
織田作考了一下,說道,“我會試著跟老闆提一下的,他同意了的話就可以吧。”
“啊對了,還有竊聽器、防彈玻璃、鋼板牆、紅外線警報器、可以遠端操控的自動式射擊步|槍和雙開式不鏽鋼金庫門,順便幫我問一下能不能裝吧?”太宰治掰著手指數著,問道。
“我想大概是不可以的。”織田作之助說道,“要裝這麼多東西的話,需要歇業裝修一段時間吧?會耽誤到老闆的生意的。”
“哈哈,是哦,可不能給老闆帶來麻煩呢。”太宰治考了一下,遺憾地放棄了。
“那就只安裝監控器和竊聽器好了,我已經把東西都帶來了哦!這東西織田作你會裝吧?”
“嗯,在幫忙打雜的時候偶爾會遇到需要安裝監控器的情況,只要不是太複雜的裝置的話應該都能安裝。”織田作接了太宰治遞來的監控器和配套的收音裝置左右檢視了一下,確定了型號。
“總之,先去問一下老闆吧。”織田作之助提出了這樣的建議,他看了看時間說道,“再在這裡站下去的話,不管是我還是太宰你都會上班遲到的。”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他的臉上還是那樣寡淡又平靜的神情,認真說道,“上班遲到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