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神秘人瞭解的有限，”
索恩靠坐在椅子上，注視著何奧。
經過剛剛的幾次交鋒，他意識到何奧手裡肯定是掌握了一些資料的，眼前的人也與他認識的那個傑斯相同又不同，在沒有達到目的之前，這個人是真的會取走他性命的。
雖然對方可能因為自身性格的限制，不親自動手，但是他會給其他人動手的機會，比如海希。
嚴格來說，此刻的‘傑斯’給索恩的感覺，是一個經歷過巨大變故，開始成長的人。
他仍舊保持著某種過去的堅持，但是卻也在嘗試使用不迂腐的手段維持這種堅持。
改變了，但是沒有完全改變。
‘傑斯’並沒有完全融入地下世界，變成一個冷血殘酷的人。
而這個訊息，對於索恩而言，是一個好消息。
這意味著他可以繼續利用‘傑斯’的某些弱點，完成自己局勢的逆轉。
而在最後的反殺之前，分享出一些真實的情報是合理的。
而且索恩也不知道眼前人到底掌握了哪些情報，‘傑斯’雖然善良，但是並不傻，並沒有那麼容易被欺騙。
所以到了這一步，索恩也不準備繼續遮遮掩掩，講述一些缺位或者錯誤的訊息。
如果最後影響了‘傑斯’對自己的觀感，反而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整理了一下語氣，繼續說道，“我和神秘人的接觸其實也非常的有限，我們真正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我們都是透過即時匿名聊天聯絡，每次都是他主動聯絡我，聊天之後所有記錄都會被焚燬。”
“透過這個手環嗎？”
何奧看向索恩手上的手環。
“嗯，”索恩直接將手環取了下來，當著何奧的面取消了密碼，遞給何奧，“就是透過那個名叫‘紙書’的軟體聯絡。”
‘紙書’是聯邦比較著名的點對點匿名聊天軟體，與普通的即時聊天軟體交流雙方的資訊都會過一遍軟體公司的伺服器不同，‘紙書’的聊天資訊是點對點傳送的。
傳送方傳送的資訊和檔案會透過加密之後直接發送給接收方，不會經過紙書公司的伺服器，也不會被截留。
除此之外，紙書還會對使用者的網絡地址進行多重加密，避免駭客順著聯絡確定聊天者的網絡地址。
因為這些保密性，紙書成為了地下世界最流行聊天軟體之一，大量的無法見光的黑色資訊在軟體上留存。
紙書也因此揹負了大量的訴訟桉件。
當然，紙書也並不是完全保密的。
雖然紙書的運營公司自稱加密系統非常的先進，無法被破解，在察覺到被攻擊時還會自動焚燬相關資訊。
但是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許多方法可以繞過紙書的加密系統追蹤到紙書的使用者。
比如特利森、諾爾德這樣大型智慧裝置提供商，就能掌握使用他們裝置的使用者使用紙書的資料，如果有使用者在他們的裝置上使用紙書傳送了對他們有害的資訊，他們是可以輕易的定位到使用者在現實中的位置的。
這些資訊是安德在聯邦調查局培訓的時候，與教官閒聊的時候瞭解到的。
聯邦調查局在調查涉及紙書的桉件的時候，就會想辦法去找這些通訊設備公司幫忙，雖然大部分時候這些公司都不會幫忙。
所以聯邦調查局這些年一直在致力於破解紙書的加密系統。
當然，那些通訊設備公司對外都是聲稱絕不會監控使用者的私人資訊的。
何奧接過手環，點開了‘紙書’軟體，裡面只有一個暱稱為空白，頭像一片漆黑的好友。
這證明對方沒有線上，沒有線上的使用者，即使是紙書的運營公司也不知道對方的ip地址。
何奧點開了好友的聊天介面，這個聊天介面一片空白，沒有任何聊天資訊和檔案留存。
這是紙書的‘閱後即焚’功能。
“這個手環給我了？”
何奧退出了軟體介面，看向索恩。
“當然。”
索恩有些不明白何奧為什麼還要問他一句，當他把手環交出去的時候，其實就沒有想著能要回來。
那個手環裡也沒有什麼關鍵資訊，他有定期清理手環的習慣。
“神秘人上次聯絡你找你是什麼時候？”
何奧收起了手環，繼續問道。
“前天晚上，”
索恩看著何奧收起手環的動作，何奧的整體動作很慢，而且幅度不大。
雖然索恩實力不太行，但是基本上的眼光還是有的，他知道，這意味著何奧背部有傷口，而且傷勢並不輕。
雖然何奧外表穿著乾淨整潔看起來嶄新的衣服，但是身體上的傷勢並不會因為換了新的衣服而減弱。
看來昨晚上為了從那些僱傭兵手下逃出生天，眼前人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思緒飛速閃爍著，索恩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自然的收回了目光，繼續說道，“神秘人要求我配合那些僱傭兵佈置陷阱。”
“他聯絡你的大概時間？”
何奧緩聲問道。
“晚上十一點左右。”
索恩回答道。
晚上十一點，大概就是前天晚上何奧解決完僱傭兵小隊的時間，最後他還用被殺那個C級的手環，接了神秘人的電話。
看來結束通話電話之後，神秘人就立刻開始佈置下一步圍殺他的計劃了。
何奧靠在椅子上，注視著眼前的索恩。
索恩的目光很平靜，似乎已經接受了此刻的命運，等待著何奧問夠了以後能讓他有機會離開。
但是何奧很清楚，他表現出來的部分身體動作，索恩是察覺到了的。
他思索片刻，注視著索恩，“作為一個合格的中間人，你應該不會輕易的信任一個委託人的吧，哪怕他能夠短時間內拿出大量的財富，那麼神秘人是怎麼獲得你的信任的呢？”
索恩雖然貪財，但是也怕死。
貿然接受不知道底細的人的委託，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因為中間人不知道那個委託人給的錢，到底是佣金，還是買他命的錢。
之前夏娃收集過一些關於索恩的資料，索恩也是比較注重挑選委託人的。
“當然，”索恩似乎對他中間人的身份很自信，他笑道，
“任何一個合格的中間人都不會接受陌生人的委託，那是菜鳥新手才有可能犯的錯誤，我之所以選擇接受神秘人的委託，是因為······”
說到這，他的語氣突然頓住了。
在這個剎那間，何奧在索恩的目光深處捕捉到了一絲驚慌。
從何奧進來到現在，索恩的表情一直都很穩定，他一直自信局面在他的掌控之下，雖然出了一些波折，但是終歸會回到他的掌控。
但是此刻的驚慌表明，索恩回憶起了某些超出掌控的記憶。
他的身體微微弓起，整個人肌肉繃緊，似乎正在努力回憶著什麼。
然後他有些迷茫的抬頭看向何奧，細密的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滲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信任他······”
在這場佣金極其豐厚，將索恩推向死亡邊緣的重要委託中，索恩對於委託人毫無瞭解，甚至不知道對委託人的信任出自什麼地方。
他就這樣輕易的踏上了可能通往死亡的道路，犯了剛入行的菜鳥中間人才會犯的錯誤。
這自然不可能是索恩在面對神秘人的時候突然失了智，忘記了以往的經驗。
何奧的手放在金屬座椅的把手上。
他想起了一種能力，‘認知改變’。
他上次副本獲得的超凡物品‘虛假大師的手鐲’，其前主人就是一位被修改了認知的超凡者，最終因為認知錯位而陷入了瘋狂。
此刻神秘人展現的能力雖然沒有認知修改那麼恐怖，但是也很顯然是一種能影響人的思維的能力。
而超憶的‘易思’，也是一種能強制修改人思維的能力。
或許神秘人也擁有類似的能力，何奧注視著有些驚慌，仍舊在回憶的索恩，緩聲道，“你和神秘人相處的時候有什麼感覺嗎？你覺得他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特殊之處？”
何奧的問題將索恩從迷茫中拉了回來，他低下頭思索片刻，似乎再次陷入了回憶，“他很敏銳，敏銳的彷彿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總是能給出我想要的東西。”
到了此刻，索恩也終於回過來一點味道，彷彿一直遮蓋他的某種思維迷霧被撥開，他看到了一些他之前從未注意到的東西，“他應該具有某種類似於讀心的能力的。”
何奧注視著依舊在回憶的索恩，突然出聲道，“你曾經說過，神秘人看起來有些眼熟，這證明你之前或許在哪裡見過他。”
“嗯？”
聽到這句話，索恩頓了頓，像是某種塵封的記憶被撥開，他突然醒悟一樣回憶起了什麼，他抬起頭，看向何奧，
“我之前的確見過他，他很久之前就過來找過我做委託，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小中間人，但是他第一次找我做委託的時候，也沒有驗證身份，後來我也不應該那麼輕易的信任他······”
何奧注視著索恩，明明索恩自己都知道神秘人看著眼熟，但是卻始終想不起來，這證明他這段記憶被某種力量的‘掩蓋了’。
在思索間，何奧也意識到了什麼，繼續問道，“他第一次找你做委託是什麼時候？委託的內容是什麼？”
“大概是十二年前，”
索恩有些慌亂的心神漸漸安定了下來，他已經意識到，他的慌亂沒有任何的作用，已經發生的事情沒有改變的餘地，他已經走上了唯一的一條路，沒有選擇的餘地，他整理了一下思緒，繼續道，
“他委託我製造一場爆炸，但是當時我沒有在規定的時間內找到適合接委託的人，於是這個委託便被取消了。”
十二年前，就是傑斯父親去世那一年，導致傑斯父親死亡的事件，是一場化工廠爆炸。
“他給你的製造爆炸的地點是在化工廠嗎？”
何奧深吸一口氣，追問道。
“我不知道，我沒有找到合適的受委託人，並沒有得到那個委託的詳細信息。”
索恩看著何奧的臉頰，緩緩道。
他是看過‘傑斯’的家庭資訊的，也知道傑斯的父親就是死於十二年前的一場化工廠爆炸，但是他當年並沒有接下那個委託，也確實不知道神秘人是否是殺死傑斯父親的幕後黑手。
他已經說了這麼多了，這時候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何奧也知道索恩大機率沒有隱瞞，他就是不知道。
畢竟那時候的索恩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中間人。
何奧深吸一口氣，緊接著繼續詢問了索恩一些關於父母的線索，但是得到的都是否定答桉。
索恩所接觸的只有傑斯，十二年前的那個最終沒有接下的委託，已經是他距離傑斯的父母最近的一件事情了。
而何奧也記下了這個資訊。
雖然沒有具體的內容，但是事情不會那麼的巧合，在同一段時間內，神秘人想製造一場爆炸，然後傑斯的父親被炸死。
所以這條線索或許可以成為尋找傑斯父母死亡真相的一個小突破口。
而接下來，何奧又問了索恩一些其他的問題，大多得到是否定的答桉，索恩雖然接觸過很多次神秘人，但是他知道的更深層的資訊也不多，只是外層的普通執行者。
而在交樓的過程中，索恩也屢次提出了自己的條件，並且越來越過分。
開始要求所有手下都要和他一起離開，並且要給他們配車，配備重型武器。
而且要求何奧護送他們的離開。
何奧拒絕了一些條件，修改了一些條件內容，
何奧放索恩離開，索恩與他的手下可以一起，何奧也可以護送他們離開。
但是配備車輛以及重型武器不可能，如果有重型武器的話，他們就擁有能傷害到何奧的能力了。
但是索恩不依不饒，堅持需要車輛和武器自保。
最終，在一番討價還價之後，何奧表示車輛和武器可以給，但是要花錢買，透過加密貨幣交易。
然後就是報價環節，何奧報的價格很高，明顯想勸退索恩，最終兩人又進行了一番還價，確定了一個索恩能間艱難接受的價格。
等到所有事情都塵埃落定之後，何奧離開了倉庫，再次推開了倉庫門，給海希發了一個訊息。
過了一會兒，海希走了過來。
“問的怎麼樣？”
她看了一眼何奧，又看了一眼幽深黑暗的倉庫，輕聲問道。
她很清楚何奧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將索恩抓來，肯定是想從索恩那裡知道什麼。
“知道了一些資訊，”
何奧輕輕點頭，他看向海希，“你這裡有越野車和G-05小型激光炮嗎？”
“越野車有，”海希思索道。“但是G-05激光炮並不好弄，這個激光炮在極限狀態下，已經能對C級造成傷害了。”
“那G-04有嗎？”
何奧繼續問道。
G-04是G-05的簡配版，輸出功率和裝置強度都不如G-05，一般用於對付D級異獸，是市面上存量最多的小型激光炮之一。
一般情況下，G-04也是許多城市大型幫派擁有的最強力的武器。
“G-04有幾臺，”海希看著何奧，“你想要做什麼嗎？”
“G-04賣嗎？”
何奧低聲問道。
“如果你需要，你直接拿去用就行。”
海希爽快道。
“不用，”何奧搖搖頭，“我是要拿去轉賣的，所以必須得買下來。”
他思索片刻，繼續道，“G-04的官方指導價是208萬聯邦幣，這東西稀缺度不是很高，黑市一般只上浮15%，那就是差不多240萬聯邦幣，這樣，我湊個整，300萬，你送我四輛越野車，一些重型槍械，你看行嗎？”
“你這個價格都是市場價的1.5倍了，越野車和槍械加起來都湊不夠多出來的這六十萬聯邦幣，而且我的G-04激光炮是有折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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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希疑惑的看著何奧，“這些東西我最多照個成本價，越野車給你算五萬一輛，再送你一些槍械，你給我250萬就可以了。”
“我第一次見到賣家主動給自己砍價的，”
何奧笑著搖搖頭，“270萬，你給我找個改裝車間，設備齊全那種，加上車間使用費和材料費差不多。”
“我也第一次遇見買家主動提價的，”
海希笑了笑，“我在下面有個機械改裝間，不知道能不能用。”
“當然可以。”
何奧微微一笑。
——兩個小時後——
海希的改裝車間
何奧合上了激光炮的主機板蓋子，伴隨著金屬鎖具上鎖的聲音，何奧將手環從連接線上拔了下來。
“沒想到你還會改裝激光炮。”
海希站在旁邊，一臉驚訝的看著身前的激光炮。
“會一點。”
何奧輕輕點頭，檢查了一遍激光炮沒有問題，然後才緩緩退開，將能源電池掛在激光炮上。
“所以這臺激光炮現在能傷害到C級了？”
海希圍著激光炮走了一圈。
“可以，但是只能開一炮。”
何奧點點頭，“我對這個激光炮進行了超頻改裝，提升了他的威力，在極限模式下的確可以傷害C級，不過也只能開一炮，一炮之後就會耗盡電池所有的電量，G-04都能這麼改裝，並不算什麼困難的事情。”
這種改裝方法是維安發現的，他在研究G-04激光炮的時候發現，這個炮的金屬材料的實際強度遠超過理論上它應該有的強度，能夠支撐起更大功率的輸出，所以他就嘗試著改裝了一下這個炮。
整體改裝過程其實並不難，就是有點考驗手藝，改裝能量線路的過程中容易引發爆炸。
“很簡單嗎······”
海希注視著眼前被改裝好的激光炮。
這麼‘簡單’的東西，她這麼多年了，從來沒有聽到過G-04改裝成功的訊息，倒是有不少地下世界的機械師人試圖改裝G-04。
一般情況下，過不了幾天，海希就能聽到他們被炸死的訊息。
“這個炮你打算賣給誰？賣多少錢？”
她抬起頭來，有些興奮的看著何奧。
“三個三百萬，”何奧聳聳肩，“賣給那個願意出這個錢的人。”
“這麼貴？”
即使經過了改裝，G-04的價格也賣不到九百萬這麼高，畢竟能真正傷害C的G-05也才賣不到五百萬，除非是某種收藏的目的，但是收藏一般要創作者去世以後，才能具有價值。
而何奧現在還活著好好地。
所以什麼冤大頭會花這麼多錢買這個。
然後海希立刻反應了過來，“你要賣給索恩？你決定放索恩離開？”
隨後她有些猶豫的說道，“你把這個賣給索恩的話，他就能對你造成威脅了。”
“這並不是一件壞事。”
何奧搖搖頭笑道，他操控著工程機器人拖著這臺改裝好了的G-04向著改裝車間外走去。
海希看著何奧的背影，思索著跟了上去。
兩人一同往倉庫的方向走去。
“你是在調查什麼事情嗎？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海希看著周圍堆疊起來的的垃圾山，以及在垃圾山中忙碌的人們，輕輕嘆了口氣，詢問道。
“委託費怎麼算？”
何奧笑著問道，海希的身份是中間人，中間人接受委託總是需要有委託金的。
“看任務難度，”
海希笑了笑，“如果難度不高，舉手之勞的話，就不需要什麼委託費。”
“委託費還是要給的，說起來，我確實有些事情需要你幫忙。”
無論如何，海希都曾是維特蘭地下世界第一的中間人，掌握著強大的情報網絡，有她幫助會省很多事。
當然，委託費何奧也不可能真不給，免費的往往最貴。
“什麼事情？”
海希有些疑惑的看著何奧。
“幫我調查一個人。”
何奧思索道。
“他叫什麼名字？”
海希問道。
“不知道，他很神秘，我一般叫他神秘人。”
何奧思索了一下，解釋道。
“那你見過他嗎？他長什麼樣呢？”
海希立刻追問道。
“見過，還見過很多次，”
正在前行的何奧停下了腳步，他扭頭看向身旁的海希，整個人驟然怔住，空白而模湖的面容迴盪在他的記憶中，
“我不知道他長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