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雲峰神色微微緊張，問道：“秦所，你笑什麼？”
秦鵬甕聲甕氣道：“梅廣昨天晚上還在豐縣，今天一早就到了奧門，誰信呢？我們在追蹤，快有眉目了。”
皮勇如釋重負，能抓到梅廣，事情就好辦了，道：“30萬就30萬吧，梅廣賺了那麼多錢，賠一條人命的錢，不多。鄉長你去跟他談吧。”
鄉長被噎了一下，剛剛把皮球踢給皮勇，沒成想，皮勇又給踢了回來，但對方畢竟是一把手，而且自己又是政府口領導，責無旁貸，便點頭點道：“好。”
這項議題商討完，蔣繼紅彙報了縣安監局檢查情況，同時，黨政辦起草的情況報告經過鄉長、書記審閱後已經上報給了縣安監局和縣應急指揮中心。
皮勇電話分別將情況報告給了縣委書記和縣長，簡耀也向分管副縣長、縣長作了彙報。出現亡人事故，上級很重視，明天上午分管礦山資源的副縣長葉志堅將會下來檢查。
皮勇要求雷升做好對接和安排工作，具體由鄉長安排，而鄉長與葉志堅很熟，皮勇就不多過問。
此後，眾人又討論了一些問題，十一點才散會。
皮勇回到自己辦公室，悶頭抽菸，等待梅廣的訊息。
很快鄉長的電話打了進來，說道：“書記，梅廣聯絡上了，可是不願意再多掏一分錢。”
“不是他願不願意的事情，是必須。你再跟他強調，否則就把他石場裡的機器給扣押了。”
鄉長道：“我跟他說這個了，不過，他石場裡的機器設備有一部分是賒賬買的，有一部分是租的，權屬不歸他，扣了也沒用。”
皮勇氣得七竅生煙，對著電話罵道：“梅廣這個無賴！難道真要我們自己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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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長堅決道：“我不同意，鄉財政本來就很緊張，哪裡再給他10萬元擦屁股？”
鄉長管財政，他不同意，這錢鐵定出不去。況且，鄉里財政確實困難。
皮勇嘆道：“繼續做工作。”
鄉長說了聲好就掛了電話。
皮勇靠在沙發椅上，用手指按了按緊皺的眉心，思忖了片刻，又撥通了秦鵬的電話商討追蹤梅廣的事情。
十二點，皮勇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縣城雲水謠的家中，匆匆洗漱後就躺下睡覺了，但睡得很不踏實，總覺得會有事情發生。
果然，睡夢中被手機嗡嗡嗡的蜂鳴聲驚醒，他忙坐起來，抓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一看是個座機號，號碼有些熟悉，似乎是縣委辦或者縣府辦的，忙按了接聽鍵，裡面傳來沉靜而威嚴的聲音。
“皮勇，睡得好嗎？”
“書記，不好意思，我……”
那是縣委書記藍啟明的聲音，聽起來很不高興，皮勇一時驚慌，竟然有些口吃。
“一座小石場你關停不了倒也罷了，出了事故，善後工作你也做不好嗎？”藍啟明的聲音帶著厚實的男低音，聽上去很有威懾力。
皮勇膽戰心驚，更有些懵逼，抬眼看了下牆上的鐘錶，凌晨四點半，藍書記居然用座機給自己打電話，說明他在辦公室！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可自己竟然沒有掌握，難怪藍書記如此生氣，他是有涵養之人，如果是縣長張猛早就破口大罵了。
“書記，我馬上去處理，堅決處理好！”皮勇只能恭敬而籠統地表態。
“家屬半夜跑到縣委靜坐，你都不知道嗎？！今天上午上班前，安撫好家屬，處理好善後。辦不好，不要來見我！”藍啟明說完啪地摁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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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勇嚇得身子哆嗦了一下，沒想到藍啟明溫文爾雅，生氣時竟然如此可怕。
他老婆早就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你又要去加班？”
“是。你繼續睡吧，我出去一下。”皮勇說完一邊穿衣，一邊抓起電話，正要給汪國梁打，對方卻打了過來，急促道：“書記，不好了，劉明仔帶了八九個人跑到縣委靜坐，死活拽不走，縣裡打電話過來，讓我們趕緊接人。”
皮勇怒道：“你才知道啊！”懟完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又道，“通知鄉長、雲峰、秦鵬馬上到縣委。對了，叫上馬鳴！”
三十分鍾後，寶山鄉的領導幹部出現在縣委大院的門口，來上訪靜坐的劉明仔及其妹妹、小舅子等人已經被武警驅趕到了門外一側的草坪上。
幾個民警和保安一字排開站在大門外，護住了身後，以免他們再次往大院衝擊。
縣委辦副主任殷實帶著兩個工作人員焦急地等待，看到寶山鄉的人來了，忙上前與皮勇作了交接交代。原來，今天是藍啟明值班，晚上在縣委大院休息。
皮勇心裡叫苦，怎麼偏偏趕上縣委一把手值班，劉明仔上訪選的時候實在是太巧了。
交代完，殷實帶著人離開了。
皮勇和鄉長這才來到草坪處，直面沒完沒了地鬧訪的劉明仔。
劉明仔和幾個人坐在草坪上，互相挽著手臂，坐成一個圓弧，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旁邊，站著他的兩個妹妹和兩個小舅子等人，分別舉著照片和橫幅，照片上是劉黑仔死亡的慘狀，橫幅上用紅色大字寫著：無良老闆梅廣，還我兄弟生命！
匡雲峰正在厲聲怒斥：“你們幹什麼？這樣能解決問題嗎？”
汪國梁也訓道：“不是說好了，30萬，很快就會到賬，你們這是出爾反爾！”
呂大樹舔著肚子，冷冷笑著。他身後跟著兩個民警。
劉明仔回擊道：“你們少忽悠我！梅廣的馬仔跟我聯絡，說20萬都不想給我們，更不要想30萬了！他的話激怒了我，我特麼現在要100萬！媽的，一條人命，36歲，正當年，就這麼沒了，多少錢能買來一個活生生的人！”
汪國梁氣得鼻子都歪了，梅廣這個爛仔分明是火上澆油，道：“你不要企圖透過這種非法方式，實現你不合理的訴求，到時候把你抓進去，你一分都拿不到！”
劉明仔抬頭盯著汪國梁，毫無懼色道：“來呀，抓我呀！”
汪國梁氣道：“你……”
綜治辦的同事開始苦口婆心地勸他們移步到信訪局。此時，信訪局的工作人員也趕到了現場，採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方式勸說。
然而，劉明仔態度堅決，今天拿不到錢，就不離開這裡，即便拿槍頂在頭上都不走。
皮勇站在人群外圍抽菸，抬眼掃了一圈，怎麼不見鄉長來，問雷升道：“簡鄉長呢？”
雷升道：“他說身體不是很舒服，晚會兒到。”
“秦鵬呢？”
雷升忙道：“在路上。”
皮勇哼了一聲沒再說話，環顧眾人，馬鳴竟然也沒來，氣道：“馬鳴那混賬東西呢？！”
“書記，我通知到了啊，他說他馬上到，可過去半個多小時了。”雷升趁機參了一本。
反了，反了！關鍵時刻，個個都當逃兵，特麼的，我這個鄉黨委書記都叫不動你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