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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揮刀的手是洗不乾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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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劇雖然表達的題材各不相同,但卻是有很多共同點的。

有趣的劇本,一個好導演,認真嚴謹選取的演員和配樂......這些都是好劇所具備的。

就好比《請回答1988》這部幾乎人人稱讚的韓劇,選角配樂都是絕妙的。德善,崔澤,狗煥,善宇,寶拉,娃娃魚,餘暉......每個角色都深入人心。

之所以會有今天這段文字,是因為最近我在看《隱秘的角落》這部國產劇。觀看的過程引發了我之前觀看好劇時許多零零散散的激動的感受,因此擇日不如撞日,今天索性一併記錄下來。

《隱秘的角落》這部劇不會引起我特別特別激烈的情緒,例如大哭或大笑,但會在很多個瞬間讓我有窒息的感覺。我一邊看,得一邊大口喘氣,才能順利呼吸。我完全不會想著去猜測劇情的發展,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會讓我覺得突然但卻在我的意料之中。完全不會感覺自己在看電視劇,而是站在他們近旁,我彷彿也在裡面以一個旁觀者與他們一起生活著。我能在某幾個瞬間看到以前的自己。

朱朝陽的媽媽對於老師跟她反應她的兒子不合群的情況,並沒有立刻想到去責怪朱朝陽,而是說“學生就應該以學習為重,其他的都不重要。”儘管這句話在很多方面並不完全正確,甚至會被批判為錯誤的教育觀念。但我感到很慶幸,至少她沒有立刻責怪孩子,而是在維護自己的孩子。

事實上,並不是每個孩子都合群,都能夠合群,都願意合群的。

在我一直覺得周春紅是個處處維護兒子,甚至為之能隨時放棄自己感情生活的母親時,這種想法在她與王瑤對抗時,主動暴露自己和馬主任的事情,而正巧被朱朝陽聽到之後發生了改變。

我知道她為什麼會對朱朝陽之後不快的情緒那麼生氣。其實,朱朝陽已經表現得很懂事了。他覺得不高興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為什麼只是有這種情緒都不被允許。周春紅覺得她做的夠多了,她一直覺得她作為一個媽媽犧牲得夠多了,她受的委屈也夠多了,即使她和馬主任有感情方面的進一步考慮也是合情合理,理所應當的,她沒做錯什麼,更沒欠誰的。

她對朱朝陽吼:“你懂什麼?你只要長大了,一切就都好了。”很多大人都是這麼覺得的。

幾年前,還是孩子的我,有著和朱朝陽一樣看著媽媽的那種不解的眼神:緊緊皺著眉頭,眼神裡有困惑,憤怒和委屈。為什麼一定就要現在喝完那杯牛奶,為什麼自己都做出了讓步喝完了牛奶,還是不對。

問題永遠不在於牛奶,即使不是喝牛奶也有可能是吃麵條,總之這只是大人們想建立表達的開口,是表明態度的方式。

寒假時,當父親小酌以後進屋看到一而再再而三勸告不聽的弟弟還在沉迷手機遊戲,頹廢不堪時,他爆發了。他採取了一貫的教育方式,掀翻了桌子,隨手拿起地上的東西作為鞭策孩子的工具,只為逼著弟弟交出手機。之後,弟弟依舊秉持著叛逆倔強的態度反抗時,戰爭的規模持續擴大,程度不斷加深,到了母親不得不再次承擔起一貫的攔截者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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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水瓶砸在牆上,牆角堆的東西灑了滿地。父親被氣得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跑到門口衝著對面死逼著威脅我們一家生計的競爭者破口大罵,母親和我抱住他,用盡所有力氣死死攔住,將他拉回屋裡。

父親支持不住身體欲癱倒在門前,母親一把抱住他,靠在門上,拍打著他的背,安撫他的情緒,像安撫一個孩子一樣。那時候,我才知道父親也是那麼脆弱。

父親眼睛紅紅的,他帶著哭腔說:“就我這個身體狀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知道還能撐幾年,要是我真不行了,你就等著現眼吧.....”

我知道,他是真的怕,弟弟以後依然過低三下四,飽受折磨的苦日子。對於我們的家庭來說,讀書是最好,也是為數不多的出路。我很能體會,“知識改變命運”這句話。

我蹲在地上撿地上撒的東西。心裡沒什麼波瀾,這是比司空見慣更大一點的場面而已。

母親說:“你姐姐小時候,我們就出來,把她一個人留在老家裡,你問問那幾年她是怎麼過的!”我低頭撿東西,臉上滾燙,眼淚融進地上的土裡,融成一個渾濁的球。

小時候,家裡各個親戚的家我都住過。那時候,我就像是個會吃飯會呼吸的物品從這家被移到那家。只要能活下去就行了,只要長大就好了。

我起身看到弟弟的眼神,再熟悉不過了,此時的我猶如經驗豐富的心理醫生能一眼看透他的心理,這跟久病成醫是一個道理。那種和我,和朱朝陽一樣的眼神。他一定特別委屈,特別生氣,恨死了自己的爸爸是個酒鬼莫名其妙拿自己撒氣。

曾經的我也是這樣不解憤怒,為什麼大人總是這樣自私,為什麼自己如此不幸!

但那天我完全覺得他的眼神那樣幼稚和片面,我完全有著和我曾經深惡痛絕的大人們一樣的想法。那時候,我明白我已經再也不是孩子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我甚至為自己的自私感到愧疚。因為我不僅看見了孩子的世界,也看見了大人的世界。

身為孩子的我們不懂大人們總是說以後,長大了的事情。那天,我看到的是父親的害怕,害怕自己維護不了孩子的一生,害怕孩子依舊經歷自己經歷過的痛苦。

所以大人們總覺得孩子不需要懂什麼,不需要操心學習以外的事情,只要順利平安地長大,就什麼都會好的。

朱朝陽說:“你們覺得那時候我小,不懂事,我記得,我什麼都記得。”這是真的,我也記得,什麼都記得。

即使大人們覺得,小小年紀、什麼都會隨著時間忘記的孩子並不會把什麼事放在心上。其實,我們心裡裝著的比他們知道的多的多。

疤痕也許會癒合,但永遠都會留在上面。所以,大人們,在決定傷害的時候,揮刀的手是洗不乾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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