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同床共枕
洛行雲跟著裴衍走進衛生間, 接過毛巾幫他擦著溼頭髮, 看他衣服褲子上都結著細小的水珠：“你沒帶傘？”
“出門的時候還沒下雨。”
“是嗎？”洛行雲表示嚴重懷疑。
裴衍出門前會看天氣預報, 每次天還沒有下雨, 他那把筆直典雅的長柄黑傘就靠在最後排的角落裡。
算無遺策。
這兩天陰雨霏霏, 卻忘記了, 這不裴衍。
“哼哼, 我看你今晚就沒想走。”洛行雲忍不住搓得更加用力, 要把這個滿肚子壞水的壞東西揉得暈頭轉向。
壞東西非但沒有暈頭轉向, 還拿冰冷的指尖點上他的唇：“那你想我走嗎？”
一瞬間，在鶴望蘭家擁吻、解除隔離後的親熱、在他家床上纏綿的場景一齊湧上心尖。
洛行雲喉嚨乾渴，錯開目光，低頭幫他開啟熱水龍頭：“一會兒洗個澡。”
身側傳來alpha低沉的笑，帶著點兒啞。
“想什麼呢！天這麼晚, 雨這麼大，再回去非得感冒不可……”洛行雲絮絮叨叨著, 這麼說服裴衍, 也這麼說服自己。
他們倆正在衛生間裡卿卿我我，門外突然響起霍媽媽的招呼聲：“誒，小戚, 在洗澡了嗎？這個哈密瓜拿去……果汁要什麼？獼猴桃還是草莓？”
洛行雲小臉一白, 一拍腦門, 完了，他好像忘了這可是在霍家！
戚羽就住他隔壁，下一個, 霍媽媽可該敲他的門了！
如果她開門進來，發現裡頭還有個素未謀面的alpha……
他該怎麼解釋？班長來佈置作業？還是直接說這是我的男朋友，前來借宿一宿？
……他小洛不要面子的啊！
“……什麼？沒有肥皂？哦哦你等一下，阿姨去給你拿一塊兒……”隔壁霍媽媽趿拉著拖鞋離開了，洛行雲心裡大叫一聲“羽哥牛逼”，按住裴衍比了個噓，走出衛生間把門關上。
他不想再在霍媽媽面前自爆，他選擇窩藏班長一夜上！
霍媽媽端著果汁進來的時候，洛行雲正斜斜倚在床邊翻閱著英語課本，套房裡的衛生間關著，裡頭傳來嘩嘩的水聲。
“謝謝阿姨我要獼猴桃汁，你放在那裡就好我想再背幾個單詞！”洛行雲的語速比平常快了一倍。
霍媽媽看了眼手上的托盤：“只剩下草莓汁了。”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英語書，“你拿倒了。”
洛行雲：“……”
霍媽媽輕輕合上背後的門，走到他身邊坐下：“小洛，你媽媽走的時候，把你託付給了阿姨。咱們也好久沒見面了，好不容易碰一次面，你有什麼心事，都可以跟阿姨講。”
洛行雲不安地瞥向了衛生間，把英語書倒了個個兒：“我沒有什麼心事……”
霍媽媽勾住他的英語書，丟到一邊：“你是不是分化成omega了？”
洛行雲：“！”
見他一臉尷尬，霍媽媽高深莫測地一笑：“這又沒有什麼大不了，雖然晚了一點，但也是很正常的生理現象。你有沒有什麼困惑，需要阿姨給你答疑解難？”
“沒有我特別好特別適應，就是英語太差想補補。”洛行雲的小手慢慢探向英語書。
女人眉頭一皺，覺得並不簡單：“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洛行雲的小手堅定地攥成拳，慢慢縮了回去：雖然這輩子都不會再跟女人這種生物發生聯絡，但是他由衷地發現女人的直覺真得很恐怖！
霍媽媽知道他們青春期的小男孩兒可能不太願意跟長輩聊這個，即使洛行雲分化成了omega，他的第一性別也還是男孩子，她就索性跳過這漫長的鋪墊，直搗黃龍：“那阿姨問一句，你最近是不是在跟我家哥哥……處物件啊？”
洛行雲噴出一口草莓汁。
霍媽媽抽了幾張紙巾幫他擦擦：“羞什麼，你嫁到我家來，阿姨高興都來不及。”
“不是……阿姨，您誤會了。我和老霍，是清清白白的鋼鐵兄弟情。”
“是嗎？”霍媽媽滿臉寫著我信你個鬼，“前段時間他天天不著家，問他幹什麼也不肯說，還是問了我家弟弟才知道，他成天跟你呆在一起。”
“那是我哥託他照顧我……”做我戀愛路上的絆腳石。
“哦~”霍媽媽的眉眼閃爍，“可是我家哥哥還挺魂不守舍的，天天躲在自己的房間裡跟人開黑打遊戲。”
洛行雲含蓄道：“我不太瞭解這個情況……或許您應該去問問別的同學，比如說那個沈書意，他和老霍最近走得比較近。”
霍媽媽根本不信他的話，美滋滋地撞了一下他的胳膊：“那你老實告訴阿姨，你喜不喜歡我家哥哥？”
霍媽媽這麼著急也是有理由的。
霍思明作為一個alpha，在情感市場上沒什麼競爭力，他連資訊素的味道都很清甜，像一朵搖曳在晚風中的合歡花，o裡o氣，他要找個omega，難度還是挺高的。
他的人際交往也很成問題，認識的人統共一隻手都數的過來，脾氣還差，所以霍媽媽為霍思明的終生大事操碎了心。
別的父母最擔心的就是孩子早戀，霍媽媽就不一樣了，她每天都倚著門框遠眺：怎麼今天哥哥還沒把我的兒媳婦兒帶來呀？怎麼今天哥哥又沒把我的兒媳婦兒帶來呀？
現在可好，霍思明這五根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的朋友圈裡，出了一個眉清目秀、性格又好、尊老愛幼、還拿了物競冠軍的omega！
霍媽媽簡直笑得合不攏嘴，只想攛掇他家哥哥主動一點，快點把這只小omega拐回家來，了了終生大事。
洛行雲：“……”
這時候，衛生間裡一直潺潺的流水聲，突然斷掉了。
像是有人關上了水龍頭。
洛行雲和霍媽媽同時朝衛生間的方向看去。
一陣靜默後，洛行雲用連珠炮似的語速解釋道：“我想放水泡澡，考慮到花灑的流速比水龍頭要高，就把花灑放在浴缸底部噴水，這樣，等水徹底沒過花灑的時候，水流直接匯入浴缸底部就會突然之間失去聲音，這是非常正常的物理現象。”
霍媽媽：“……？”
她一臉揶揄地指了指洛行雲，滿臉寫著“你這個小家夥心裡果真有鬼”，踩著拖鞋朝衛生間走去。
洛行雲飛也似地起身攔在她身前。
霍媽媽抱著胸口看了他半晌，突然恍然大悟，眯起了眼睛。
十七八歲的男生，擋著衛生間不讓進，還能為了什麼？她畢竟也是養育了兩位青春期男孩的偉大母親。
“我明白了。”霍媽媽蔥蔥玉指衝著洛行雲的門面一轉，高深莫測道，“明天，把褲子丟在洗衣婁裡就行了。”
說完，溫柔賢淑地走了。
洛行雲：“……？”
霍媽媽這是覺得……他在衛生間裡手衝？還留下了罪證沒有消除？
淦，風評被害！
洛行雲氣沖沖地推門進去，裴衍正坐在浴缸旁邊，手掌浸沒熱水中。
他還沒來得及指責他突然關水龍頭，裴衍就輕聲發難：“瞧，我說什麼來著？”
修長手指從熱水中抽離，輕輕在洛行雲臉上一刮：“只是去朋友家借宿，就差點被留下來做小媳婦。”
熱水順著側臉滑落，懸在下巴尖兒上，將落未落。
“我家云云真吃香。”alpha傾身，輕輕吮去水漬，眼裡漆黑的躁動收斂，沉澱作深沉的迷醉，“我不看著點兒，怎麼行？”
洛行雲低頭，看見自己的腳趾蜷縮了一下：“霍媽媽也是操心老霍嫁不出去，病急亂投醫，你不要發神經——快洗澡，我還等著洗呢。”
“要不要一起。”溫熱的手撩起了他的衣服下襬，alpha眼角上挑，直白的勾引。
洛行雲腳底抹油，溜得飛快。
裴衍出來以後，換洛行雲進門洗澡。
裴衍換上了霍思明的t恤，赤腳下樓。
樓下只有霍媽媽一個人在廚房裡收拾，聽見背後的腳步聲，轉身，正對上裴衍漆黑的眼睛。
“辛苦了。”裴衍彬彬有禮地一點頭，很自然地開啟了冰箱。
今天家裡人來的有點多，除了霍思明的朋友還有霍靈的玩伴，霍媽媽一時之間想不起來這是哪位小同學：“哈哈……沒有沒有，你要拿什麼？”
“牛奶。”
霍媽媽給他倒了一杯，裴衍開啟微波爐，定時一分鐘。
洛行雲之前身體不太好，最近被他養得豐腴了些，每天睡前定時喂一杯純牛奶助眠。
等牛奶的功夫，裴衍問霍媽媽：“阿姨，您認識小洛同學的媽媽？”
“嗯，對啊，怎麼了？”
“他家裡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看他好像是哥哥帶的。”裴衍不動聲色地試探道。
關於洛行雲的家事，兄弟倆諱莫如深，他剛才聽見霍媽媽似乎和洛家有交集，甚至還見過他媽媽，下樓找她談談。
提起洛家，霍媽媽一直以來輕快宜人的臉色變得凝重了一些：“其實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爸爸媽媽離婚了，他媽媽帶著兩兄弟搬到s城來住。那時候我家哥哥和小洛剛上初一，關係很好，我和他媽媽經常打照面。後來有一天，小洛的媽媽突然就走了。”
“走了？”裴衍沉思了片刻，“離家出走？”
“也不能這麼說……她說，她出門打工了。”
霍媽媽拿起盤子，海綿擠出了泡沫，擦拭掉上頭的油汙：“這件事情對小洛的打擊還挺大的。他跟他母親感情很深，年紀又這麼小，突然之間被丟給哥哥……肯定免不了會想是不是被媽媽丟掉了，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悶悶不樂。不過他也很懂事，說媽媽還是走了好。”
“為什麼？”
霍媽媽搖搖頭：“他們沒說。不過我猜，跟洛家爸爸關係很大。”
alpha和omega一旦完全標記，是很少離婚的。如果離婚，一定是發生了很可怕的事。
“滴——滴——滴——”微波爐停止了加熱。
裴衍端出了牛奶，徑自上樓：“謝謝阿姨，早點休息。”
“不客氣~”霍媽媽回過頭，繼續刷盤子。
等到腳步聲遠去，她才想起來，剛才忘記問小同學的名字了。
他是誰啊？
洛行雲洗完澡出來，裴衍躺在床邊看書，修長的身體橫陳在側，美不勝收。
洛行雲屏息靜氣、假裝無事地走到另一邊，心裡想著“臥槽今晚要一起睡”、“臥槽今晚要一起睡”，探手抓起床頭櫃上的熱牛奶。
他喝了半杯，靈魂入定：“牛奶哪兒來的？”
裴衍於燈光中瞥他一眼：“我去樓下拿的。”
“你瘋啦！”洛貓貓瞪圓了眼睛，“你現在是我窩藏的黑戶！有沒有人發現……”
話還沒說完，就被提溜住了命運的後頸。
裴衍溫柔地擁他入懷，讓他整個人趴在自己身上，親了親他的額頭：“沒有。”
洛行雲摟著他的脖頸錯開了目光：“今天……今天不能幹壞事，這是在別人家裡。要是把床單弄髒了，霍媽媽要洗的。”
“幹什麼壞事，嗯？”裴衍不住咬他的耳朵，“我們云云好色啊~”
洛行雲拉住被子，從他身上滾了下去，順勢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你真得賊喊抓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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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被子掀動，是裴衍脫了牛仔褲，躺了進來。
洛行雲背對著他縮在床角，只露出一顆毛茸茸腦袋。
——這是他們第一次同床共枕。
光是想到這一點，就讓他激動得渾身發抖。
深海森林的資訊素飄過來，在檯燈下一勾一勾，像一陣青煙霧靄，傳說中勾引人的精怪。
“轉過來，跟我說說話。”
“我要睡了。”洛行雲縮到被子裡，用力閉上了眼睛，“明天還要上課。”
“哦，睡了呀。”alpha輕笑了一聲，“那晚安。”
手臂從他頭上撩過，按下了檯燈。
所有的光線都消失，只剩下窗外的冷雨，和背後寢被摩挲的聲音。
洛行雲緊張地睜開眼。
他有點害怕裴衍會做什麼，但是裴衍真睡了，他又有點可惜裴衍什麼都不做。
心情就是這樣七上八下。
在這七上八下間，身後的人動了動，呼吸聲近，湊到了耳邊：“真睡了？”
熱氣滾滾，噴在脖子上。
洛行雲趕緊把眼睛重新閉上，變成了一隻小鴕鳥，催眠自己“我睡了我睡了我睡了我是木頭人他做什麼我都不知道”。裴衍說過想讓自己跟上他的步調，他對裴衍想做什麼心知肚明，所以他只能裝睡逃過這道送命題。
“躺過來一點。”手臂橫過他的腰，勾住他，翻了個面。
洛行雲連大氣都不敢出，心裡祈禱著希望裴衍看在他裝得這麼死的份上不要一個人就成了野獸……
他感到裴衍在他面前躺下，手重新勾上了他的腰。
t恤早已在摩挲間滑到了胸口，指尖輕撩處，輕輕癢癢。
驀然間，那手發力，從橫斜的撩撥，變作扣住他貼上他。
年輕的身體，闖過了無形的界限，緊緊相擁。
他的熱度，他的心跳，他的氣息，剎那間都變得濃郁鮮活，像一整座深海森林在四面八方拔地而起，結成囚牢。
洛行雲終於忍不住推他：“你幹什麼……”
同一時間，黑暗中響起輕笑：“抓住你了。”
裴衍的手沒有多餘的動作。
但是他修長的雙腿纏上來，溫暖的雙腳蹭上來，洛行雲頎長的第二根腳趾，抵在他腳踝上。
“腳那麼冰。”
黑暗中，alpha的黑眼睛像星辰，每一次呼吸都捲起深海森林的氣息，那氣息裡滿是春天的風潮。
驅散了洛行雲的所有恐懼和不安。
見他不言不語，裴衍捂得更加嚴實，手臂也箍牢，整個將他鎖進懷裡。
溫熱光滑的肌理下，少年的身軀美好而強健。
四肢纏繞，像兩株初生的植物，勃然向上，又交頸而眠。
“還冷嗎？”
洛行雲在他懷裡凌亂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這樣睡……會不會不舒服？”
他冷慣了，不習慣這溫度。
“要慢慢習慣。”裴衍攏住他的後腦勺，閉上眼睛，用力蹭了一下他露在外面的、冷冰冰的臉頰。“以後每一天，都要這樣。”
我抱著你。
有生同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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