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呆板的臉，不同於何躍之前見過的那些面無表情的礦工，臉上寫滿了茫然。
何躍已經站了起來，做好了準備。
卻不想對方的目光只是從他臉上掠過，然後落在地上的屍體上。
風突然變大，蓋在屍體上的布被吹開，露出下面一張張蒼白僵硬的臉。
背屍人再次舉步，從一具具屍體前走過，每一具屍體都會低下頭，小心的檢視，就好像在尋找什麼。
何躍在對方進來的時候就打算動手，但看到這樣的情形，反倒平靜下來。
現在背屍人的狀態，讓他很奇怪。
之前背屍人是一個鬼，被人背在身上，即便是後來知道背屍人在尋找身體，何躍也只以為對方在更換背他的人，或者更換自己的身體，那揹著他的人不過是傀儡一般的存在。
現在對方給他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背屍人背後的屍體早已經腐爛，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應，反倒是背屍體的人成為了主體。
而對方的表現也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流暢，比起鬼，更像是執念。
“難道這只是背屍人用來尋找屍體的傀儡？”
念頭閃動間，背屍人已經在一具屍體前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身上多處骨折，頭上更有一個大洞，即便已經經過了修整和化妝，依舊能看出，死亡時的慘烈。
只見背屍人背上的屍體悄無聲息的滑落，掉在地上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然後背屍人背對著屍體彎腰，那男人的屍體彷彿活過來一邊，自己爬上了背屍人的背上。
做完一切，背屍人臉上的茫然終於消散，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在等我？想要加入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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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躍心中長舒了一口氣，他很擔心，對方真的只是一具傀儡，那樣的話，即便自己消滅了這具傀儡，依舊沒有辦法找到真正的背屍人。
沒有回答背屍人的話，何躍移動腳步，擋在大門前：“你應該只能從門走吧？”
背屍人的臉上表情開始變得豐富，聞言露出了笑容：“你攔不住我的，即便你繼承了他的部分力量。”
何躍也笑了起來：“要不你試試？”
話音剛落，倉庫中的燈光猛地閃爍起來，明暗交替間，背屍人瞬移一般出現在何躍的面前，他背上的屍體緊閉的眼睛睜開，扭曲的雙臂向著何躍揮來。
何躍蹲身避開，按在地上的左手瞬間變成為白色，地上無數的手掌出現，將背屍人的雙腳死死抓住，更多的手掌還在從地上冒出，向著背屍人全身爬去。
背屍人恍若未覺，臉上的笑容都沒有絲毫的改變。
何躍心中一緊，身體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整個人向著側面跳去。
勁風掃過，他才看到，在他的身後，出現了一道人影，就彷彿是影子一般漆黑，看不出任何的模樣。
左手離開地面，地上的手掌緩緩消散，接觸了束縛的背屍人直起身子，臉上的表情再度變得茫然，然後他身上的屍體再次緩落，而那黑影猶如幽靈一般，爬上了背屍人的後背。
明明看上去只是一團毫無重量的黑影，可在黑影爬上背屍人背上的時候，背屍人全身的骨頭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整個身體被壓成了一個大大的S。
何躍沒有動手，站直身子看著面前揹著黑影的背屍人。
他能夠感覺到，現在的背屍人才是真正的背屍人，心中那股彷彿針扎一般的刺痛感無時無刻不再提醒他，對面的恐怖。
“還要我試嗎？”
背屍人的嘴在張合，何躍的目光卻落在他背上的黑影上。
他能感覺到，黑影才是主體，那所謂的背屍人不過是傀儡。
不對，不應該是傀儡。
背屍人身上一股股黑煙不斷的冒出，融入黑影之中，比起傀儡，背屍人更像是一個大號的充電池。
將自身的力量不斷的提供給背上的黑影。
屍體腐爛，更換屍體......
一個年頭在腦海中閃過，何躍開口道：“你在利用下面的人收集屍體上的怨氣，然後供應自身。”
“咦，我倒是小瞧你了。”
何躍並沒有因為自己猜對而感覺到高興，對方給自己的壓迫感太強了，強到彷彿一動手就會被對方殺死。
即便是這樣的存在，依舊在收集怨氣增強自己的實力，想要成為鬼差，可想而知，真正的鬼差強大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絕望如同潮水般湧來，何躍繃緊的肌肉開始放鬆，腦海中不斷有個聲音在提醒他，放棄吧，自己是對付不了對方的，永遠沒有辦法幫親人和鄉親們報仇。
親人？
鄉親？
何躍的腦海中開始出現父母，爺爺奶奶，和村裡每一個人的模樣，開始出現他們的笑容和那變得僵硬可怕的屍體。
一股怒火燃起，何躍猛地握緊雙拳，吐出一口咬破舌尖流出的鮮血。
“你在影響我！”
“怪不得他會看上你，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堅定。不過，實力差距太大了啊。”
何躍很憤怒，不僅僅是因為對方試圖控制自己，而是因為對方想要讓自己忘記仇恨。
“去死！”
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何躍用手指一沾舌尖上的鮮血，在自己的額頭上狠狠劃了一道。
手指寬的裂痕直接出現，卻並沒有多少黑血湧出，那黑血彷彿失重，不斷的聚集在他的頭頂，聚成一顆顆黑色的水珠。
右手掏出兜裡的玩具小錘，憤怒之下，他並沒有刻意的減少力量，直接向著黑影打去。
出手的剎那，頭頂的水滴猶如一顆顆子彈，飛射而出。
黑血比小錘更快。
眼看著黑血就要擊中黑影，那背屍人卻突然直起了身子，黑血直接落在背屍人身上。
陣陣白煙中，背屍人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看向何躍的雙眼，竟透出哀求。
只是何躍已經來不及思考，小錘重重的落在背屍人的手臂上。
越重，威力越小，玩具小錘甚至沒能讓背屍人動一下，更別說打斷骨頭。
可在小錘接觸到背屍人的剎那，背屍人的嘴再次張開，發出一個陌生的聲音：“殺了我。”
何躍後退，他完全沒有想到坐騎一般的背屍人竟然會開口，擔心之下，他回到了原位，目光中透著些許的詭異。
自己猜錯了？還是這電池還有自己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