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二折開演,二人不再多言,專心聽曲。
二折聽罷,劉惠琳道,“吳世侄平日裡也愛聽曲嗎?”
吳兆言面上突然泛起一抹緋紅,他笑道,“兆言平日裡公務繁忙,今個兒是恰巧趕上沐休,閒逛至此處,一時動了心思,才與夫人有了相見的緣份。”
劉惠琳見他莫名露出羞澀情態,不禁掩嘴笑道,“一時動了心思?世侄這話說得可令老身不得不遐想。這曲兒名叫化蝶,不知世侄是否如有所指?”
吳兆言但笑不語。
劉惠琳道,“如果老身記得沒錯,世侄是否尚未婚配?”
吳兆言應是。
劉惠琳有感而發,“如今這人心不知是怎麼了,天家越是催得緊,年輕男女倒是越不放在心上。一個個不知在想什麼,這個不願嫁,那個不願娶,難不成非得等到年華老去才想起成親之事?只急得我們這些老人家喲,吃喝不穩,日夜難安。”
吳兆言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目光落寞地看向戲臺。
“世侄怎麼了?”劉惠琳恐怕是自己失言。
“世侄莫要在意老身的話,老身只是想起奕兒,才有感而發。”她解釋道。
吳兆言連忙施禮,“夫人客氣,兆言怎會計較夫人所言,夫人句句真璣,兆言受教,只是……”
他再次欲言又止。
他越是這般,劉惠琳越是認為他有心事。
“世侄有話不妨直說。”
劉惠琳外表優雅持重,內裡卻是童真滿滿,溫和可親,見吳兆言流露出傾訴的慾望,連忙問道。
吳兆言躊躇片刻,道,“實不相瞞,兆言近來頗有些為難。”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隻香囊,垂頭嘆道,“都是親家,低頭不見抬頭見。話說了一半,怕她聽不懂,話說得過了火,又怕她過激,真真難煞個人。”
劉惠琳不禁直了眼睛。
“這香囊是——”
她不可能看錯,這香囊正是奕兒收藏在筆記中的那只,她收拾過多次,一定不會錯。
奕兒明明道已經將香囊還給了梅採玉,怎麼會落到吳兆言的手中?
吳兆言道,“兆言的姐姐八年前嫁往西北文池,去年年底因為親家爹爹病逝,所以回京城定居,一道回來的還有姐夫、侄子和姐夫的親妹子。爹爹孃親憐惜姐夫兄妹二人,於是在迎賓樓設宴歡迎,豈料,那女子在宴席上對兆言一見傾心,從此緊追不捨。
聽姐姐道,那女子仗著自個兒在後廚和女紅上頗有些手藝,是個尖酸刻薄之人,整日裡不正經做活,在文池根本尋不著婆家。可她生怕被人嘲笑,說是自個兒立誓不嫁。兆言婉言謝絕她的心思,誰知她一往情深,不但不懼被拒絕,反而處處想討好兆言。
她原本與姐姐之間的姑嫂關係處得很糟糕,為了討兆言歡心,主動向姐姐示好,求得原諒。她原本在文池沒個正經事兒,為了討兆言歡心,如今在京郊開了個餅鋪,自立更生。她原本好與人爭執,惹口舌是非,為了討兆言歡心,如今性子和善很多。
坦白說,兆言很感激她的心意,可是感情的事勉強不來。兆言心煩意亂,只求夫人賜教,如何再與那女子交談?那女子如此執著,又是姐夫的親妹子,兆言真是拿捏不準這其中的分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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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文池?
京郊餅鋪?
立誓不嫁?
劉惠琳脫口而出,“世侄口中的女子可是叫做沈月然?”
吳兆言驚訝,“夫人如何得知?”
旋即,他又大悟,“喛,看來,八年前的沈家舊事誰都不曾忘記啊。”
劉惠琳的目光再次落在香囊上。
“這麼說,這只香囊是沈姑娘送你的了?”她問道。
“是的。”吳兆言點頭。
“這手工倒是不錯,可見她是真心待兆言,只是……”他連連嘆息。
劉惠琳想了想,道,“世侄可認得一個叫梅採玉的姑娘?”
吳兆言也想了想,道,“不能說認得,是聽說過,聽姐姐憶起文池舊事時聽說過這個名字。姐姐道,沈月然在文池名聲不好,只有隔壁梅家餅鋪的梅採玉真心待她。後來梅家因事去年七月從文池遷往京城,臨別時,梅採玉將一個香囊和一封書信轉交給沈月然,讓她交給傾心已久的貴公子。不過聽姐姐說,梅採玉的手藝粗糙,做工遠遠不如沈月然這只來得精緻。”
劉惠琳聽完,心中翻江倒海。
七月。
吳兆言話是不假。
奕兒每年八月去天水路經文池,今年從天水回來,包袱裡就多了這只香囊。
饒她還苦苦猜測那沈月然是否另有隱情,想不到,她竟是這樣一個女子!
兩面三刀,滿口謊言,文池一個樣,京城一個樣。
好姐妹看上的男子,她卻偷樑換柱,暗渡陳倉。
在文池向奕兒暗送秋波,到了京城仍不滿足,不知羞恥,屢屢示好更年輕的吳兆言。
她怒火中燒,騰地站起身。
不行!
如何能讓這樣一個狐媚女子騙了奕兒?
如何能讓這樣一個虛偽女子嫁入衛家?
她說過,只要奕兒喜歡,她不介意女子的出身、地位甚至樣貌。
可是,這是事關品性,事關一個女子最重要的品性,她絕對不能妥協。
吳兆言一驚,也連忙站起身。
“夫人為何問起梅採玉,可是認得此女?”他問道。
劉惠琳回過神來,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聽說過,所以隨口問了問。依老身看來,世侄若是不鐘意那沈月然,直接告訴她行了,或者給她一筆銀子打發了,這樣的女子,比咱們想得精明得多,也市儈得多,不用放在心上。”她道。
吳兆言連連點頭,“夫人賜教得是。”
這時,臺下鑼鼓又響,吳兆言道,“三折開始,請夫人落座。”
劉惠琳擺了擺手,道,“老身記起有一事未辦,恕不奉陪,告辭。”
說完,帶了熙春匆匆下樓,離開戲樓。
她要保護奕兒,多耽擱一秒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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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兆言悠哉悠哉地聽完五折,走出戲樓,已近黃昏。
他哼著小曲兒,沒有向吳家走去,反而向衛府走去。
他繞至衛府後門,又轉過兩個巷子,見到了在那裡等候許久的熙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