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廳外的士兵畏縮著圍在遠處。
立在中間的“鴉眼”攸倫反倒像是他們的主人。
他看上去一點沒變,維克塔利昂心想。他看上去跟嘲笑我之後離開那天一模一樣。
他的頭髮仍如午夜汪洋般漆黑,沒有一根白絲,而他的臉依然平整白皙,留著整潔的黑鬍子。
一片黑皮革遮住攸倫的左眼。
但他的右眼像盛夏的天空一樣湛藍,滿含微笑。
那是嘲弄,還是惡意?
親手捶殺的妻子聲聲哀嚎,對質時鴉眼的嘲笑那麼尖銳,畫面和聲響混雜著襲來,維克塔利昂已經分不清。
“溼發”尹倫呆呆地盯著攸倫。
他穿著一件尹倫從未見過的皂色鱗甲——如同煙一般黑,穿起來如同絲綢薄衫般輕巧。
鱗片的邊緣是赤金色,時時閃爍著光芒。
金屬之上飾有紋樣——渦紋、象形字和神秘的符號,都被蝕刻在鋼鐵之上。
瓦雷利亞鋼,溼發知道,他的盔甲是瓦雷利亞鋼。
走遍七大王國,沒人擁有這麼一件瓦雷利亞盔甲。這種物件只出現在四百多年之前,瓦雷利亞還沒毀滅時。
可就算在那時,這東西的價值也抵得上一個王國。
開門的聲音……
生鏽鐵門鏈的尖叫……
不……
尹倫雙手顫抖,閉目祈禱。
長廳內的船長和頭領們打量著攸倫帶來的手下。
皮膚暗如瀝青的黑人、科霍爾人、多斯拉克人、維斯特洛人、還有矮小多毛,彷彿索斯羅斯猿猴般的傢伙。
形形色色的啞巴和混血雜種一言不發。
鐵民船長們都知道,“寧靜號”的所有船員都被拔下了舌頭。
“寧靜號”的確寧靜。
“攸倫叔叔,你的確來晚了。父親昨晚已經迴歸流水宮殿。”
你離開這麼長時間,沒能見他最後一面,或許該為你惋惜?”阿莎昂著頭回應。
聲音打破了僵局。
維克塔利昂從痛苦的記憶中抽離。
巴隆曾下令,除非自己死去,否則攸倫不得回到鐵群島。
迄今已經三年。
鴉眼從未在鐵群島附近現身,今天卻正好迴歸,就在巴隆死後的第二天。
那麼。
維克塔利昂立刻大聲質問,“是你幹的?!破壞血誓,做了這種神靈不容的弒親惡行?!”
長廳內頓時一片譁然。
是啊,要論起來,“鴉眼”攸倫的迴歸才是真正的不可能的巧合。
“我得到了預言。”
“鴉眼”攸倫平靜地往前走,他身邊的啞巴船員緊緊跟隨,身後的派克城士兵猶豫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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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維斯特洛正要邁向毀滅,鐵群島會恢復榮光,取回古老的霸王之位,旨令重新在所有能聽見濤聲的地方通行無阻。”
“所以,我回來了。”
攸倫輕輕嘆著氣,“只是沒想到,預言會以這種方式進行。”
“原來,是要我坐上海石之位。”
攸倫聲音平澹、毫不掩飾地道出了自己的巨大野心。
阿莎、維克塔利昂、尹倫三人站成一線,阻擋在攸倫前進的正前方,護住身後神聖的海石之位。
“剛才,我聽見你們在喊‘阿莎女王’?”
攸倫不以為意,轉身面向長廳內的一眾船長和頭領,將後背留給高臺上的三人。
“我那僅存的侄子席恩活得好好的呢。鐵民們,為何不選他?”
攸倫自問自答,“因為他不是自由的鐵民,更不可能成為驕傲的鐵國王,帶領鐵群島恢復古道,贏得勝利,掠奪一切,擁有整個維斯特洛。”
“所有這些,我都能辦的到。”
攸倫的臉上浮現微笑,藍得發黑的嘴唇吐出誘惑的話語。
阿莎面露譏諷,剛剛張開口,攸倫身邊的那個多斯拉克人就擺弄起了手中的亞拉克彎刀,威脅意味十足。
維克塔利昂給了侄女一個眼神,他倒想聽聽攸倫能說些什麼。
阿莎忍住了。
長廳寂靜,只有攸倫的聲音仍在繼續。
“我是巴隆的弟弟,在科倫膝下還活著的兒子裡面我是長兄。維肯大王和‘老海怪’的血液流淌在我的血管裡。”
眾人默默盤算。
攸倫的確比維克塔利昂更有資格。阿莎嘛,在鐵群島,女兒的權利並不比叔叔更優先。
“而我比任何先人都航行得更遠。”
攸倫言之鑿鑿地誇口。
“在世的海怪裡,只有一隻從未品嚐過失敗的滋味,只有一隻從未彎曲他的膝蓋,只有一隻去過陰影之地旁的亞夏,目睹了無法想象的奇蹟和恐怖。”
許多人暗暗點頭。
沒有哪個船長不知道“寧靜號”的恐怖傳說,多麼令人豔羨的惡名啊。
“以及。”
攸倫撣了撣暗夜色鱗甲上不存在的灰塵。
“只有一隻踏上了瓦雷利亞的煙火廢墟,發現了震撼人心的秘密,得到了偉大的力量。”
“也只有一隻,真正受神卷顧。”
“溼發”尹倫執著堅定地搖著頭,不,淹神不會卷顧他這種怪物,不,絕不會……
攸倫微笑著掃視一圈。
“我,還是小侄女阿莎,做出選擇吧,鐵民們。”
“輝煌,還是平庸?”
“鴉眼”攸倫向前伸出右手,召喚眾人,召喚勝利和榮耀。
他身上的鱗甲熠熠發光著流動。
彷彿擁有魔力。
鹽崖島頭領多諾·蘇克利夫第一個作出反應,不停地用力捶打長桌,“攸倫!攸倫!攸倫!攸倫!攸倫……”
戰錘角領主,葛歐得·古柏勒高聲呼喊,“攸倫!鴉眼!攸倫!”
“攸倫!鴉眼!攸倫國王!”
鐵林城的頭領瓦爾頓·溫奇加入了支援鴉眼的佇列。
維克塔利昂踏前一步,高舉右臂。
“阿莎女王!”
阿莎松了一口氣,看來叔叔的決心並沒動搖。只要叔叔支援就不會失敗。
在派克城,鴉眼的“寧靜號”沒有威力。
“攸倫國王!”
“阿莎女王!!”
“攸倫國王!攸倫國王!!”
“……”
長廳陷入了混亂的喧鬧。一小半人支援阿莎,另一部分擁護鴉眼,還有些人仍然保持沉默。
“站住!不準入內!”
“滾開!你也配阻攔特使辦事?!小命值幾個錢?”
不和諧的聲音再次從門口傳來。
阿莎看過去。
守門的士兵沒敢當場動手。
鐵王座的信使歐莎於是帶著她的人徑直撞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