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寺章、番外·溫泉山莊連環事件·事件篇（十二）
還能為什麼。
喬溫暗暗搖頭。
當然是因為儀式雖然的確是被成功終止了, 但這個終止的方式, 卻沒有那麼……嗯……“正統”。
換言之, 那位成田同學所使用的辦法，某種程度而言, 算是鑽了靈應盤儀式規則的空子。
當然，那時情況危急, 面對即將失控的惡靈，作為無奈之下的救急之舉, 這個大男孩已經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除此之外，實在不該對他苛求更多。
但規則就是規則。
成田能想到鑽規則的空子, 惡靈那邊，自然也能利用這一點對他進行反制。
這一點怪異研究社的社員們應該不是沒有想到, 而是成功從坪野礦泉逃離的這個結果, 讓他們放鬆了原本的警惕, 以為離開了惡靈所屬的地界，對方就無法再對他們做些什麼……
果然，就在喬溫這麼猜測著的時候，乾信彥也在那邊一臉凝重地為劍持警部解惑：
“我們起初也以為儀式是‘順利結束’了的。”
因為成田所使用的，是對於瞭解靈應盤的人而言，非常常見的一種驅逐惡靈的應對法——在發現被召喚而來的“靈”是惡靈的時候, 立即將靈應盤的底盤上下顛倒，這可以一定程度上削弱惡靈的力量，確保儀式參與者不會立刻被惡靈所誘惑或是操縱。
“成田的做法完全正確, 可壞就壞在……”
乾信彥微微苦笑。
“當時，在惡靈的力量因為底盤的翻轉受到削弱，無法繼續控制住他們三個的行動的時候，是成田他自己用力，將乩板推向了底盤上的‘goodbye’選項的……”
而理論上而言，當靈應盤儀式正式啟動，同意透過這種方式與參與儀式的人們進行交流的靈現身而來的那一刻起，能夠影響乩板移動軌跡的，就應該只有降臨而來的靈而已。
參與儀式的人，是不允許使用自己的力量，來對乩板的移動施加影響的。
所以，“成田的這個舉動，算是破壞了這條通靈儀式的預設規矩。”
乾信彥說著，見劍持警部依然一副有聽沒有懂的茫然神色，不由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能進一步做出更詳細的解釋：
“雖然這並非絕對的禁忌，至少不像絕對不能違背的靈應盤儀式三大禁忌那麼觸之即致命，但是，在彼世的觀點中，‘規矩’是非常重要的。”
成田對預設規矩的“破壞”，給了那只惡靈一個能夠在靈應盤儀式結束、參與儀式的人與靈雙方本應從此再無交集，除非透過舉行第二次的通靈儀式，否則誰也不能再影響誰的現狀下，對他進行“追責”的理由。
“我們當時根本沒有顧及到那麼多。”
乾信彥有些自責地喃喃低語。
“我們以為離開坪野礦泉，離開它所能掌控的區域，就應該沒事了……”
而一群人從廢棄的溫泉旅館中慌不擇路地逃離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他們當時又驚又怕，又累又餓，逃出生天的喜悅和心力交瘁的疲憊包裹著這群年輕人們，包括成田自己在內，沒有誰有餘裕去在意他最後那破壞規矩的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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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他們又是怪異研究社的成員，恐懼過後，在回程途中，原本的懼意已經盡數被興奮和激動的情緒取代——否則他們也不可能還準備今晚依然按照原本的計劃，再去一次坪野礦泉，進行一次更加“正式”的探靈活動了→_→
“回來的路上，成田就有點不舒服，回到山莊之後，他更是立刻就發起了高燒。”
乾信彥繼續描述著後來發生的事情。
“我們都很擔心他，但他自己也說，可能是情緒起伏太劇烈，加上回來的途中，他出了汗又吹了冷風，應激之下才發了燒的，吃過藥之後感覺好多了，估計睡一覺醒來應該就沒事了……”
所以，他們才會在晚飯之後，放心地將成田一個人留在房間睡覺休息，其餘人則跑來山莊主建築這邊，打聽租借攝影器材的事情。
“現在想來，成田自己也表現得那麼不在意，而且完全沒有提起過他最後對靈應盤的那一推，是破壞了規矩、自己手上主動用的力，說不定就是因為從離開坪野礦泉之後，成田他就已經受到惡靈的迷惑和影響，既無法感知到自己的真實情況，也忽略了他還能向我們這些同伴求助……”
“真的假的……說得那麼玄乎……”
有人低聲質疑。
“說不定他只是在院子裡待得悶了，以為你們都跑來了山莊這邊，所以也過來找你們了呢？”
“那怎麼解釋直到現在他人都沒有出現？”
山本毫不客氣地回懟過去。
顯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懷疑，這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已經再也無法繼續忍耐下去。
本來他們也沒覺得自己有向他人解釋一切的必要，只不過事關同伴的失蹤，還得請求劍持警部這位刑.警的幫忙而已，所以不得不耐著性子面對來自他的質疑。
但是對其他無關緊要的人，他們就沒必要退讓了。
而年輕人這邊一強勢起來，那個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旁邊嘀嘀咕咕，就差沒把“小屁孩們就是愛幻想，世上哪有那麼多神神鬼鬼，我看你們就是想捏造莫須有的靈異傳聞博關注，還是趁早洗洗睡吧別瞎鬧了”之類的吐槽寫在臉上的傢伙就不敢吭聲了。
他撇撇嘴，“那是你們自己的事，又與我無關，問我做什麼？”
說罷，嘴裡小聲嘀咕著一些諸如“不可理喻”，“自己作死還要連累別人”，“倒黴，怎麼偏偏和這種小鬼們行程撞到了一起”……總之都是些不怎麼好聽的垃圾話，這人也不打算繼續待在娛樂區這裡跟同伴一起玩了，轉身就往大廳外走。
還沒走到門口，他就一臉驚異地停下了腳步，接著又下意識側身，將正對著大門的位置讓了出來。
很快，眾人就明白他之所以會這樣做的理由了——
那人剛剛側身讓開位置，鳴海幸士就帶著一隊看衣著，應該是山莊安保人員的青壯年男性走了進來。
“……乾先生，各位，”看到幾乎所有客人都聚集在這裡，鳴海幸士顯然有點驚訝，不過現在也不是為了這種事驚訝的時候，所以他只是對眾人略微招呼了一聲，就將目光落在了乾信彥身上：“乾先生，接到山本先生的電話後，我馬上組織了山莊的安保人員對山莊內外進行了搜尋，很遺憾，我們裡裡外外搜尋了幾遍，也沒有找到成田先生。”
“我也讓人調取了山莊內的監控錄影，在山本先生所指明的時間前後，山莊內所有監控鏡頭捕捉到的畫面中，都沒有出現成田先生的身影……”
“抱歉，”鳴海幸士微微垂首，“竟然讓客人出了這樣的意外……”
“不……不用道歉，這又不是你們的錯……”乾信彥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他也知道這件事絕對怪不到鳴海幸士頭上——人家好好地開著溫泉山莊，誰能想到客人裡竟然有人招惹上了惡靈呢？
而且鞍馬山莊的安保工作據他所知，已經做得非常優秀了。
尋常客人是不可能在這樣一座山莊裡無故失蹤的。
真要說起來的話，或許還是他們這邊給人家添了□□煩。
乾信彥嘆了口氣。
他轉向劍持警部：
“警部先生，雖然您可能還是不太能夠相信，但是我想，成田現在如果已經不在山莊內了，那他最可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坪野礦泉了……”
“我不能厚顏強求什麼，但是您……您能不能……”
能不能，和他們一起去找人？
儘管乾信彥心裡比誰都清楚，如果他們接下要面對的，真的是某種超自然力量的話，劍持警部和他手中的配槍，估計都頂不上什麼用。
但是，好歹這也是位警部啊！
不是說惡靈很怕像他這樣的公職人員身上的“正氣”的麼？
帶上他一起，總比不帶要強吧……
但他同時也知道，自己的這個請求實在有些強人所難，即便人家的確是警.察，這裡又不是他的管轄範圍，休假中的對方根本沒有義務接受自己的請求，幫忙一起去坪野礦泉找人……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
“事不宜遲，現在就走吧。”
劍持警部雖然還是眉頭緊鎖，一副並不相信他們說辭的模樣，但對於乾信彥的請求，他卻是半點也沒猶豫，立刻就點頭同意了下來。
“您……”
乾信彥面色複雜地看著眼前的中年警部。
他想說，您不是直到現在，也沒有完全相信我們的說辭嗎？可是為什麼……
“你們這些小鬼就是麻煩。”劍持警部故作不耐煩地嘖了下舌，“有什麼為什麼不為什麼的，明知有人陷入危險卻選擇袖手旁觀，那我還當的什麼警.察？”
邊說，他邊乾脆催促起了乾信彥：
“你們也想快點找到同伴吧？那還磨蹭什麼？快點回去換好衣服，趁時間還早，帶我去那什麼坪野礦泉走一趟……等等！下山的山路是不是已經堵住了？那我們要怎麼過去？”
“您誤會了……”乾信彥連忙解釋，“坪野礦泉所在的位置從這裡徒步就能到達，不過要穿越一條有些狹窄的山道而已……”
所以他之前其實是有所隱瞞的。
選擇入住這家鞍馬山莊，不僅是因為這是附近環境最好的溫泉旅館，也是因為從這裡抵達坪野礦泉，不需要任何其他交通工具，行動起來更加方便自由。
劍持警部睨了這個直到這時候才肯說實話的小鬼頭一眼，還想說些什麼，就聽鳴海幸士在旁邊發出了疑問：
“……幾位，你們這是準備外出尋找成田先生嗎？”
“是啊，”不等乾信彥回話，劍持警部已經替他做出了回答。他將自己的警.官證給鳴海幸士展示了一下，見對方臉上現出瞭然之色，才又轉頭去催促乾信彥：“動作快點啊，小鬼們，還想不想早點找到你們的那個同伴了？”
“請等一下。”
鳴海幸士見隨著劍持警部的催促，年輕人們就要離開娛樂區跑回入住的小院換衣服準備出門找人，連忙將人攔下來。
迎著眾人茫然不解的目光，鳴海幸士微微苦笑：
“警部先生，乾先生，並非我有意阻攔各位，而是……”
他邊說著，邊走向窗邊，伸手，一把拉開了窗簾——
窗外，呼嘯的寒風席捲著鵝毛般的大雪，將遠處層疊的群峰，以及天邊鉛灰色的雲層，甚至不遠處的山莊庭院……所有的一切，都全部遮掩在了遮天蓋地、彷彿無窮無盡的雪色之中，令人根本無法看清眼前的景象……
“剛剛我們正在外面搜尋成田先生的蹤跡，卻遇上了突發的暴風雪，現在……”
別說是離開山莊，去不知距離這裡有多遠的地方找人了，就算乾信彥他們想要回到自己入住的那座溫泉庭院，都要費不少力氣。
“……怎麼會這樣……”
乾信彥一臉不可置信。
怪異研究社的其他年輕人們也都或是震驚或是失魂落魄，呆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這樣的暴風雪，這樣寒冷的冬夜……
如果成田真的被那只惡靈抓走，被又一次帶去了坪野礦泉，在那樣一座已經廢棄多時的老舊建築裡，甚至都沒有一身像樣的外出裝備保暖的成田，能捱到暴風雪結束、他們趕到那裡去救他出來嗎？
“怎麼辦……”
山本作為和成田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慌了神。
他緊緊拉住乾信彥的手臂，滿臉無助和驚惶。
“社長，我們該怎麼辦……成田，成田他……”
乾信彥看著幾乎崩潰的山本，又看看臉色慘白，整個人幾乎要被冷汗浸透的川島，以及到了現在，終於再也維持不住原本的沉著冷靜，和圓臉女孩小滿靠在一起，眼中有淚光閃爍的淺井舞衣……
“我們……”
“別衝動。”
劍持警部一把攔住轉身就想往外衝的乾信彥。
他深深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們擔心你們的同伴，想要儘快找到他。”
但是……
“這樣的天氣，就連山莊專業的安保人員都不敢滯留在外面太久……”
否則鳴海幸士不可能這麼快就過來這邊找他們，至少也會在外面再找上一陣子人——劍持警部之前還奇怪為什麼他只找了這麼一會兒人就跑過來向客人說抱歉了，現在他知道答案了，原來是因為暴風雪的緣故……
看著眼前瞬間紅了眼眶，眼看情緒也即將崩潰的乾信彥，劍持警部緊了緊握在對方肩上的手，剛想再次開口……
“打擾了。請問，這裡有誰認識這位先生嗎？”
清冷的少年聲音從大門的方向傳來。
眾人聞言齊齊抬眼看去，就見一個身形纖細、相貌秀美的灰色短髮少年正站在門口，和另外一個一臉不爽的橘發少年一起，兩人各佔一邊，將一個看上去似乎正昏迷不醒著的人架在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