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終是沒等到午夜便散了，臨了易天將蘇文遠送出門, 抓緊最後時機熱情地：“蘇先生, 新年快樂！”
蘇文遠笑：“您也新年快樂, 易道長。”
寒暄兩句後, 鑽進車裡。
他轉過頭, 透過車窗看著易天進屋、關門, 默了片刻：“開車吧。”
司機跟他十來年了，知道他的那方面的取向, 見他除夕還巴巴兒跑過來陪人吃飯，哪裡不曉得他的心思, 平日關係不錯, 倒也大著膽子問道：“蘇先生不表示點什麼？”
他方才還看到易道長和陸二少一起往外走來著, 不禁為僱主著急。
隔了幾秒, 卻聽蘇文遠無奈地笑道：“老了，比不得年輕人肯纏人。何況……”
剩下的話，他沒對司機明說。
何況感情算老幾？
就憑易天這一身本領，蘇家怎麼也得跟他處好關係。
趁現在還沒挑破這層紗, 及時止損退回應有的位置還不算晚, 不然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 豈不損失慘重？
就是想想有些可惜罷了。
對易天而言, 自己只是過了一個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除夕，只是比山上熱鬧。
趁著還沒到十二點，易天趕緊給王壯壯燒了個過年的大紅包，又端了杯好酒念了兩句咒語, 給師父快遞了過去。
陰間這會兒也是狂歡十分，一年到頭的，總要放那麼幾天假，所以這會兒只要方法得當、名字生辰八字什麼的沒弄錯，燒錢稍酒過去，基本能收到。
還能打個長途電話。
易天又結出兩個手勢，念一長串咒語，插上香，對著個大盆子，邊燒紙邊神神叨叨地唸叨了好久。
他歡快地跟師父交待了一遍下山以來發生的事兒，末了再做了個明年如何拓展業務的的計劃：“首先呢，建道觀。地兒我已經買了下來，土地局那邊有朋友幫我，想來沒什麼問題，就是宗教那邊的申請……沒事，過完年我再想辦法。到時候給咱們祖師爺供奉一尊神像，您、師爺、您的師爺、張元瑞的老祖宗，凡是咱們丹鼎派的老祖宗們，都供上牌位，您看怎麼樣？”
香火燃得快了些，想來十分高興。
“另外呢，這兒有個徒弟實習生，叫任彬，已經在成寶閣義務勞動好多天啦！我看祖師爺也挺喜歡他的，元瑞雖然是師叔爺的後代，但到底沒出家，對煉丹一事天賦……咳咳、師父你懂的。”
易天的打算是叫元瑞專心學習陣法，師侄要是真對這方面感興趣，等他大學畢業還可以託關系，將他送去其他道觀做交換生。
任彬煉丹的天賦不知道怎樣，但沒正式入門之前，易天也不能教他什麼，只能先請示一下師父。
三株香明了一下，飛快燃燒著。
易天挺高興的：“師父是同意了？行，那就這麼說定了！對了，還有一件事。現在藥材野生的越來越稀少，且靈性完全不如從前。我前兩月承包了一片荒地，全部種植上靈藥，還請了個木靈鬼幫種，現在已經收割了一批。我想著吧，開個藥膳館，有靈草藥做輔料，想必效果不差。”
道教一直信奉養生一談，除了丹藥之外，必要的食療、睡方等都有講究，只是現在的藥材太不純粹，所以易天沒往那方面打算，直到承包了土地，種出了第一批靈藥，他心裡這個打算才開始成型。
末了，還悲傷地感嘆道：“師父，若咱們在山上就有這些種子什麼的，想必您還可以多活十年呢。”
一席話下來，總結了昨天，展望了明天，還懷念了一番過去，師父大約是聽高興了，香火一直燃得特別旺。
只是燒到最後卻停了下來，不肯滅掉。
易天知道是師父還有想聽的事兒，想了半天終於想起師父臨走前的遺言——發揚門派，破……
易天嘆了口氣：“您是……擔心我的個人問題？”
“……”
“還早還早，您就別操心了！”易天敷衍著，他真的不明白師父怎麼對這個事這麼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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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香火直接刷一下，滅了。
上面還冒著青煙，跟被氣得似的。
……
……
易天收拾收拾準備回屋，隔壁臥室傳來了兩個晚輩誇張的大叫聲。
張元瑞：“啊啊師叔，你給我包了這麼大一紅包呢！！什麼時候藏我枕頭下的啊？”
任彬：“師父，您太給力了！謝謝師父！”
易天忍不住笑：“壓歲錢。拿去買糖吃！”
“嗷嗷嗷~~~這得買多少糖啊！！”
“師叔，我愛你！”
“師父，我也愛您！嗷~”
“……”
陸燁一聲不吭地躺在床上，還在艱難消化著“易天根本不喜歡他”這件事，聽到外面傳來興奮的叫嚷聲，緩慢地伸出手，摸到枕頭下面。
摸索一會兒，果然從裡面抽出一個厚厚的紅包。
陸燁：“……”
這算什麼？
哄小孩嗎？
他突然有點苦澀，偏生微信響起，傳來林美八卦兮兮的聲音：【怎麼樣，兒子？】
陸燁心煩意亂地把手機甩遠了些，過幾秒又撈回來，臉不紅心不跳地敲了幾個字：【還能怎麼樣？今晚不回來了，非不讓我走。】
回完，他就關了機。
闔上眼，翻了個身，開始思考人生大事。
大年初一，易天原本是準備關門休息幾天，沒想到安雲觀眾道士上午就從臨城趕了過來。
看著成寶閣內一排排的道長們，易天有點詫異。
袁續現在憑藉和易天的關係，在這兒儼然成為了領頭羊。
他上前一步，樂呵呵地道：“易道友，過年好哇！”
“過年好……只是這是？”
袁續：“哈哈沒事沒事，就是我們安雲觀一起過來串個門兒，昨天不還訂購了一批丹藥嘛，順便來取藥。對了，我們師父剛好雲遊回來，在後面車裡，估計快到了。”
他根本不好意思說是師父等不及快遞，早上剛起床就連忙坐車過來，眾師兄弟正找不到機會在易道長面前刷存在感呢，一聽師父提起，便爭先恐後地表示要護送師父。
……最後，整個安雲觀除了主持道壇祈福的大師兄，全部整裝待發。
捶胸頓足的大師兄：“……”
大年初一計程車異常難打，安雲觀一眾弟子在寒風中站了半個多小時，才陸續上了車。
原本師父最先上車，可不知怎地還跑到了後面。
正說著，門口一輛車停下，從車裡下來四名道士。
中間那名最老的老道士快步走過來，擠得密密麻麻的徒弟們中間頓時闢出一條道。
老道士上前，親切地握住易天的手：“這位便是易道友吧？”
易天完全沒想到這位掌門這麼熱情，連忙笑道：“對對對！是我是我！您是莫掌門吧？我之前聽袁道友提起過您……”
兩人寒暄了好半天，最後莫德友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一本發黃的古書，翻開：“易道友，今天貧道見著你其實特別欣慰，你看這書裡有過記載，原來我們正全派和丹鼎派早在百年前便已經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易天湊過去一看——璣印真人下山揚善除惡之時，偶遇丹鼎派歸玄真人，並與其交流道法。
這句話用熒光筆給標註了出來，易天嚴重懷疑是莫德友幹的。
眾弟子：“……”
原來師父昨夜通宵達旦待在書閣，就是為這一出？
師父不愧是師父！
為建立兩派友好關係，竟想到這種法子……
正驚歎著，便聽師父更加不要臉地慈愛道：“難怪貧道第一次聽到道友的名字，便覺十分親切，想來是璣印真人給貧道的指示，好叫貧道努力延續兩派數百年之好。”
眾弟子窒息：“……”
掌門不愧是掌門！
不要臉，太不要臉了！
此刻的他，已經儼然忘記昨天是如何聲色俱厲控訴易道長了……
易天卻有點小激動：“真的哎！”
這還是他第一次從文獻上看到祖師爺的名字，以前他剛上網那會兒還在百度上搜過關鍵詞，卻一無所獲。
這會兒見到短短一句話，他反覆看了幾遍，興奮的：“莫掌門，我可以拍個照發朋友圈嗎？”
嚴重鄙視電子產品的莫德友依舊慈祥的：“當然當然，社會在進步，我們修道之人也應該保持與時俱進的態度嘛。”
時常因玩手機被罵得狗血淋頭的眾弟子：“……”呵呵。
莫德友成功在易天處刷一波好感後，又跑去後院看看歸玄真人的金身，卻詫異道：“真人就鑄在這兒？”
看上去略寒摻啊。
易天為維護祖師爺大大的自尊，連忙解釋道：“這只是暫時的，我準備在旁邊建個道觀，叫祖師爺搬過去住。”
莫德友這才點點頭：“不錯，已經在建了嗎？”
易天不好意思的：“地兒買了，還沒去宗教局申請。”
莫德友老眼一眯，電光火石間已經想到了刷好感的第二個法子，他搖頭道：“這玩意兒可不好申請。”
“現在的規定的寺廟道觀一類屬於文化遺產，不能新修，只能重建和擴建。道友雖然是正經的丹鼎派傳人，但成寶閣在宗教那邊卻沒掛上號。”
易天其實之前也上網查過，知道這事不太好辦，只是聽莫德友雖然嘴上這麼說，可面上卻透著幾分悠然，他突然get到了什麼，試探地問道：“不知莫掌門有沒法子呀？”
莫德友微笑：“貧道不才，正是全國道教協會會長。”
易天：“……”
稀裡糊塗就把這個難題給解決了，易天心裡高興，看這位老態龍鍾的莫掌門越發順眼。
兩人一同聊了好久，從圍棋養生談到道教哲學，眼見天越來越黑，弟子才鼓起勇氣過來催促。
……再晚計程車都不上山了qaq。
莫德友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最後喝了口易天親自給泡的茶，真心實意地誇讚道：“易道友真是全才，不僅身懷失傳已久的煉丹術，還博學廣聞，茶道書法亦樣樣精通……貧道真是自愧不如。”
他這番話句句發自肺腑，原本是衝著丹藥的熱絡勁，現在更是上升到了易天本人。
看著易天，真覺得哪哪兒都好，可恨不是自己的弟子……卻也還好不是自己弟子，不然他到哪兒買藥去！
易天謙虛了幾句，他也覺得這小老頭挺有意思的，反正聊得特別開心。
等到取丹之時，易天想了下，笑眯眯：“正全派和我丹鼎派是故交，莫掌門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我也不能什麼都不表示。這樣吧，以後安雲觀各位道友若來消費，買十粒送一粒！”
安雲觀眾道士齊齊倒吸了口氣。
買十粒送一粒！！
天上掉餡餅了嗎！！
……
十分鐘後，大家心悅誠服地簇擁著莫德友回觀，紛紛感嘆起師父的外交手腕，想起自己以後買丹藥都可以享受買贈活動，心裡激動得難以自持。
莫德友趁機教育弟子們：“為師怎麼說的？成功沒有捷徑！所以，為師在道教協會兢兢業業那麼多年，又在書房挑燈夜讀一整夜，換來的是什麼你們也看到了？若沒有為師多年的積累，怎麼同莫道友交心？”
眾弟子以往最不屑聽這種話，此刻卻都屏氣凝神，心甘情願地接受來自師父的思想教育。
……以及激動亂飛的唾沫。
不過仔細一想，又覺得此話哪裡不對。
好像師父這麼多年積極上進，就是為了要到一張滿贈券一樣……
莫德友說累了，成功過了一把教育癮，才話鋒一轉：“咳咳，幫為師買個手機，再弄個微信。”
見弟子不解，莫德友沒好氣的：“為師要時常和易道友聯絡感情！”
“還有，下次若有這麼重大的事情，記得打電話！！”
眾弟子：“……”
交待完了所有事，卻見老三欲言又止，莫德友眉頭一皺：“怎麼了？”
袁續苦哈哈的：“師父，那個、買手機的……錢呢？不是弟子不孝敬您，就是真沒錢了。”
錢都拿去氪金改命了嚶嚶。
剛入坑的莫德友突然陷入沉默，彷彿看到了自己以後的命運。
作者有話要說： 100小紅包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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