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呼嘯，卷著雪花迷茫天地，結成冰的河面一眼望不到盡頭。在投石問路的部隊經過後，突厥的大軍再也沒有任何遲疑，一個個騎士翻身而下，牽著戰馬小步前行。
作為突厥王帳的精銳，他們的靴子都是用牛羊皮縫製而成，保暖比起中土的戰靴要強出不少，但防滑能力，卻是乏陳可善。即便牽著戰馬，兩條腿的突厥戰士依舊有人不斷滑到，行進速度可謂慢如龜爬。
眼見如此情況，領隊的突厥大將猶豫片刻後，終於忍不住打亂陣型，再次增加了渡河的橫截面積。很快，同時出現在冰面上的人，就由數千暴增到萬餘。這種混亂無序的行軍方式，完全就是兵家大忌，若有人半渡而擊……
突厥大將抹掉臉上冰雪，忍不住仰頭看向天空。
好在始終沒有箭雨或飛石落下，反倒是在這半刻鐘的時間裡，已有千餘人馬抵達大河對面。
“長生天保佑！”
突厥大將重重吐出口濁氣，心神終於放鬆下來。
可就在這時，咔嚓一聲輕響，突然順風傳入耳畔。突厥大將眉頭一皺，眯眼望向遠方。那裡，似乎有驚叫聲傳來，但被風雪掩蓋卻是看不清晰。
難道是河面裂開了？
不可能吧！突厥雖在草原，少見如此大河，但也不是沒有半點經驗。至少突厥大將就能肯定，尺餘厚的冰層，絕對能夠承受不住人馬踩踏……
咔嚓嚓！就在他暗暗搖頭時，碎冰的聲音突然變得連綿不絕。然後，在他驚恐的注視下，便見原本平如光鏡的大河，瞬間龜裂出了無數縫隙。旋即縫隙擴大，黑色的絲線化成了吞噬人命的裂口。在冰面上的萬餘突厥人馬，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落入冰河之中。
人馬嘶揚，驚呼不斷！
大河瞬間沸騰，就像是下了餃子一般……
但很快，人聲便被隱沒。碎裂的冰河已形成連鎖反應，無數冰塊順流而下，運氣好的突厥人在被徹骨冰寒的河水凍僵後直接沉了下去，運氣不好的，在撲騰數米後，便被堅硬的冰塊撞得頭破血流，哀嚎著多受了幾十個呼吸的罪，方才沒了聲息。
“救人，快……”
突厥大將目眥盡裂，死後咆哮著衝向河邊。但，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就算是距離河面最近的突厥人，都來不及接住同伴扔來的繩索，便被重新流淌的大河和漂浮的冰塊帶走了姓名。
“殺！”
屋漏偏逢連夜雨。
就在這時，喊殺聲突然從對面傳來。只見百餘大隋騎兵，如出山之猛虎，狠狠衝進了對岸同樣在救人的千餘名突厥軍隊中。沒有陣型，沒有上馬，甚至連武器都沒拿起，這千餘突厥兵將，在全副武裝的大隋騎兵面前，簡直就成了羔羊，短短幾十個呼吸的時間，便被殺了對穿，一時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魔鬼，全都是魔鬼……”
河對岸的突厥大將已經不是目眥盡裂了，他雙眼都紅的幾乎滴出血來。
那麼厚的冰層，怎麼可能說裂就裂。一定是漢人做了手腳。但，開山斷河，這可是長生天才能擁有的力量啊。這些卑劣的漢人，怎麼可能如此恐怖……
突厥大將做夢都不會想到，這個世界上在發展千餘年後，便會衍生出一門叫做工程力學的學科。而周成作為千餘年後赫赫有名的殺手，對此自是熟門熟路。別說是區區大河冰面，就是萬里長城，給他一把鑿子一把錘，依舊能將它毀於一旦。
“阿布西爾，這是怎麼回事！”
在後軍指揮作戰的巴圖，來到大河前後，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不由分說，一馬鞭便狠狠抽在突厥大將臉上。鮮血流淌，失魂落魄的突厥大將猛地一顫，終於回過神來，嚎哭著躍下戰馬，“巴圖，漢人是魔鬼，他們用長生天的力量，坑殺了我們的兒郎……”
“胡說八道，什麼魔鬼，什麼長生天！”wavv
巴圖氣急敗壞，舉起馬鞭就欲再抽。可當他抬起手時，卻突然發現周圍的將士，無不面如土色，眼神驚懼的看向河對岸。
風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
迷茫的寒霧散去後，河對岸已是屍橫遍野，鮮血染紅皚皚白雪，屍體中央，數十漢騎傲立而望，殘破的軍旗獵獵飛揚，在巴圖看到這一幕時，河對岸的周成，也彷彿心有靈犀一般望了過來。
隔著數十丈距離，兩人很難看清彼此容貌，但偏偏，周成知道這是巴圖，巴圖也知道對方就是周成，一種很玄妙的感覺，讓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然後……周成抬起的烏木巨劍，在空中輕輕劃過。
巴圖笑了，笑容猙獰而凌厲，但很快就變得平靜如止水。
“走！”
一勒馬韁，巴圖沒有理會河水中漂浮的屍體和垂死掙扎的族人，轉身便沿著長河向北走去。後方襲擾的漢人大軍已經撤退，那密密麻麻的軍陣，也被隨後派出的突厥遊騎證實是稻草人扎出來的。
事到如今，巴圖若還不知道自己中計了，那還真是枉費了草原智者的稱呼。但饒是如此，他仍然沒有反攻長安的打算。為將者，可以錯，但絕對不能朝令夕改。所以，即便巴圖現在很想吐血，很後悔當初沒有將周成剁成八塊，卻依舊不得不打落牙齒和血吞，硬著頭皮帶領剩餘兩萬多人馬，淒涼的沿河而上。
“萬勝！”
當突厥最後一騎，消失在地平線上時，圍繞在周成身邊的數十名悍卒，終於忍不住歡呼出聲。以三千人馬，追擊四萬大軍，還以微不足道的損失，生生殺滅對方萬人。如此戰功，遍數青史也沒有幾次。可以預留，此戰過後，眾人加官進爵，榮耀一生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呼！”
周成吐出口濁氣，用因為不停揮砍而瑟瑟發抖的右手，將烏木劍歸於長鞘。
這一次，突厥人敗了，但自己也沒有全勝。巴圖經此一役後，必如受驚的野狼，變得越發殘暴而狡猾，想要憑藉手中兩千餘人馬，將對方大軍悉數留下，難度恐怕也要直線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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