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過後，城樓再次變得喧囂。
無數道目光同時落在周成身上，有驚疑不定，有駭然失色，也有輕蔑鄙夷躍然於表……
能在不到一年時間裡，從籍籍無名的平民，到榮耀侯爵，大隋第一智者，周成的際遇，的確稱得上是前無古人，以至於東都之內鮮有人願主動招惹。但，不招惹並不代表著懼怕。因為說到底，周成也不過是個正四品大夫，在場隨便抓出一個人，官階都比他高出許多。
他們都沒資格決定，是否開城投降，區區一個秘聞司主事大夫，又如何敢這般大放厥詞？
“荒唐，東都乃我大隋京畿，豈可拱手讓人，榮耀侯你……”
“閉嘴！皇后娘娘尚在逆賊手中，不讓東都，難道眼睜睜的看著她死？”
周成毫不客氣的打斷開口官員，後者老臉一青，有心發作，可一時間卻又不知如何反駁。
就如先前所說那般，這是個怎麼選都註定悲催的難題。開城投降，丟了東都的罪責絕對夠得上抄家滅族，可不投，難道皇后娘娘的性命，還比不上一座城池？
“皇后娘娘重要，東都安危卻也同樣不容小覷，某以為還是從長計議為妙。”
一人捋著鬍鬚，滿臉肅然。
他的話聽起來似乎像是廢話，說了等於沒說，但實際其中，卻是大有深意。總結起來，無外乎一個字，拖！
如今東都最高執政官是尚書省僕射齊濱，他先前作出的決定，從某種程度講已讓餘者眾人，罪責減輕許多，但光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蕭宛若母儀天下，身份尊貴，就算為保東都將其放棄，該走的場面卻也絕對不能落下。至少，裝模作樣的勸諫，還是要有的。否則楊廣追究起來，就算齊濱頂了大雷，自己等人也難免受到波及。
所以，旁敲側擊打打醬油，用點模稜兩可的廢話彰顯下存在感，就成了目前為止，明哲保身的最佳選擇。
“王侍郎所言甚是，為大局者，當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如今形勢雖然糟糕，但也不是沒有轉圜餘地，榮耀侯稍安勿躁，且先靜下心來……”
“是啊。以榮耀侯的無雙智計，只要靜心思考，必能想出兩全其美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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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混跡多年的老油條，一人開口後，他們很快就回過味兒來，當即帶著滿臉忠君愛國之色，紛紛出言附喝。
可惜，周成也不是傻子，略一沉吟，便將眾人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從長計議？呵，等你們從長計議出來，娘娘怕是早就死過無數回了。”
“哎，榮耀侯此言差矣……”
先前那個捋鬍鬚的王侍郎搖了搖頭，悲天憫人的一邊說著，一邊向前踏出兩步，清風吹拂，引得官袍飛揚，此時的他，看起來頗有幾分道骨仙風，堂皇正氣之感覺。
只可惜，早就滿心不耐煩的周成，卻壓根兒就懶得聽他囉嗦，揚起右手，就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一個大耳刮子抽上前去，“差你老母！唧唧歪歪，沒完沒了，本侯爺不發飆，你特麼還真當我好欺負了是吧？”
“你……豎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
啪！又是一耳刮子扇來，直接將王侍郎腫脹的老臉打得極是對稱。
“沒新意的玩意兒，你這臺詞，老子都聽得雙耳起繭了。”
周成冷哼著摳摳耳朵，“好狗不擋道，給你三個呼吸，乖乖滾到邊上，否則，就別怪本侯爺不念同朝為官之情面，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放肆！”
幾個武將臉色一寒，拳腳帶著呼嘯勁道，狠狠攻向周成。
他們和王侍郎交情匪淺，更是有著利益關係，自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後者受辱而無動於衷。
“哼，就算放肆，爾等又能奈我何？”
周成雙眼微眯，右手並指如劍，迅捷點出。一道淡淡的劍意，於虛空中瀰漫開來，恍惚間，幾個將軍只覺無數銳利鋒芒，鋪天蓋地的縱橫交錯而來，直讓人覺得無處躲閃，無可匹敵。
砰砰砰！
沉悶響聲接連響起。
幾個將軍來得兇猛，倒得同樣乾脆利落。
在微微怔神的一瞬間，周成劍指便點在他們脖頸，雖不至於丟掉性命，可動脈遭受重擊帶來的眩暈，卻也讓他們在剎那間失去了反抗能力。
“嘶！”
眾人倒吸口涼氣，說什麼都沒想到，周成竟能在舉手投足間，輕鬆放倒數名武將。
話說，他不是文官嗎？
不是靠著溜鬚拍馬，外加運氣使然，方才擁有如今地位嗎？
怎麼突然間，就變得如此厲害了？
“將軍……”
就在一眾文臣武將，世家勳貴心中泛起驚濤駭浪，再次對眼前這臭流氓有了新的認知時，周圍侍衛終於回過神來，下意識便拔出戰刀對準周成。
嗖！
幾乎同時間，破空聲傳來。
只見寒芒閃爍，猶如流星劃破長夜，十餘名侍衛只覺手上一輕，精鐵打造的戰刀，就從斷成兩截，而面前地上，卻是多出十餘把入青石寸許，尾柄微微顫抖的飛刀。
“再敢亂動，下一刀的目標，就是爾等咽喉。”
第二傾城低垂著眼簾，蔥白手指再次捻出把明晃晃的飛刀。
咕咚！十餘名侍衛同時吞口唾沫，很明智的止住了腳步。
如果說周成舉手投足間，放倒同樣赤手空拳的將軍，帶給他們的衝擊是長江黃河，哪第二傾城的威懾，無異於就是怒海波濤。
一瞬間打出十幾把飛刀，且用其斷掉大隋將作監千錘百煉出的戰刀……
這可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事情。若是被這女子盯上，說實話，二十步內，他們還真沒半分生還把握。
“還有誰？”
見場面被震住，周成深吸口氣，目光冷冷掃向四周。
什麼叫囂張？
什麼叫狂妄？
這就是了！
眾人面面相覷，突然想起眼前這貨，乃是東都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早就有了抓宋閥公子，揍長安勳貴，外加打臉朝廷命官的前科，如今驟然發飆，還真算不上稀奇。所以，即便心中有所不爽，可在這個節骨眼上，卻還真沒人敢開口了。
“聞名不如見面，榮耀侯周成，果然是個人物。”
就在這時，秦瓊的笑聲從下傳來。
“帶著五千兵馬，便想佔據洛陽，你也是個人物。”
周成撇撇嘴，說實話，見到秦瓊時，他挺失望了。尉遲恭雖然黑吧，但好歹也算是面目英俊，隱隱有了後世流傳千古的門神風範。可秦瓊，小鼻子小眼，怎麼看怎麼有種猥瑣感覺，實在難以和未來的大唐名將，凌煙閣二十四功臣聯絡到一起。
“怎麼，周侯爺反悔了？”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自是駟馬難追。”
周成深吸口氣，對著第二傾城偷偷打個手勢，等後者會意，轉身下了城樓，方才再次開口道：“洛陽可以給你，但你如何保證皇后娘娘的安全？”
“侯爺覺得，某該如何保證。”
秦瓊勒著馬韁，饒有興趣道。
“我開城門，你放人。”
“呵呵，侯爺是在開玩笑嗎？且不說東都人口近百萬，地勢之大，就算全力衝鋒，也要許久時間才可貫穿全城，單說城內駐軍，如某所料不差，至少也有兩萬餘人。若是開了城門便放人，某和自投羅網，又有何區別？”
秦瓊嗤笑搖頭。
“那你想如何？”周成眯眼道。
“簡單，召集文武百官，開城門迎我軍入東都，期間所有帶甲之士，需於空曠地帶繳械。等某控制住局勢，入駐紫薇城後，自然會放了皇后娘娘……”
“秦將軍再說笑話才對吧。若是依你所言，我等通通都要淪為階下囚，到那時，魚上砧板，是死是活，豈不都在你一念之間。”
“的確如此！”
秦瓊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而後嘴角一勾，懶洋洋道：“只不過，你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似乎，還真沒有了。”
周成聳聳肩，轉身看向眾人，“他的話都聽見了？本侯爺決定照做，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周成，你這是大逆不道，叛國之行……”
見周成動了真格，除趙公和齊僕射等聊聊十餘人外，其他勳貴大臣，都在難保持淡定。只可惜，才剛有一人忿然開口，近百名身著秘聞司服飾的大漢，就已身形矯健的躍上城樓。
“好大的膽子，你想幹什麼！”
“嗯，都還愣著作甚，速速動手拿下此逆賊。”
眾大臣神色狂變，其中幾人揚聲呼喝，意圖喚來城頭守軍，然而，他們聲音傳出去了，但遠處嚴陣以待的軍卒，卻通通視若無睹，只是面無表情的凝望著城下，彷彿大戰將近，分不得半點心神。
“諸位可禁聲否？”
就在這時，冷邦邦的聲音，突然從城樓拐角傳來，下一刻，一個身著甲胃的青年，按著長劍走上階梯。他眼神冷漠，劍眉星目，英俊的面容帶著森然殺機。
“獨孤忠？”
被周成打得老臉浮腫的王侍郎精神一振，上前兩步便開口道：“你來得正好，此獠勾結瓦崗，意欲獻城毀我大隋基業，你快些將他拿下，打入天牢……”
獨孤忠止住腳步，冷冷看向王侍郎，那目光，就像是在打量一個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