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6日，下午，挪威的留坎鎮。
“哭包龍，尤瑞呢？”
安森鹿裹著圍巾，捧著禮物盒，走入尤瑞的屋子，房門沒鎖，客廳只能看見一道身影。
“誰是哭包龍？”
上杉明日香扶著下巴，斜目瞪他。
“明日香同學，尤瑞呢？”
安森鹿聳了聳肩，無奈地換了個稱呼。
“去買畫畫需要的材料了。”
上杉明日香輕輕哼了一聲，扭過清麗的小臉，繼續看漫畫。
“哈？哪裡啊？”安森鹿挑眉。
這種時候去其他的城市，無異於飛蛾撲火，特別是紐約這些常駐著執法隊成員的地方，身為地獄燈塔的成員，尤瑞只要被舉報一下就會有人去追捕她。
說不擔心是假的。
不過理性一點，以尤瑞的實力也不至於會發生什麼。
“環京。”明日香澹澹地回答。
環京……安森鹿松了一口氣，尤瑞去其他城市還可能有危險，環京的話就無所謂了——江逸傑他們會看著，不至於會出什麼事情。
“那你在這幹嘛？”他在沙發上坐下。
“看會漫畫。”明日香頓了頓，“順便看她畫畫，她畫得很好。”
安森鹿看了一眼，用木製支架豎著的畫板，上面還是空白的，旁邊的顏料盤也是空空如也，看得出尤瑞今天還沒動筆，可能是因為缺乏顏料的原因。
“嚯，能得到你這位大小姐的認可，想必她畫的是真的很好。”
“喏，她的半成品。”
上杉明日香不耐煩，她依舊手扶下巴，另一只手捏著漫畫，不過扶著下巴的手動了動小指頭，示意安森鹿看向畫板的右邊。
安森鹿順著她的指尖望去，一幅畫正靠在窗臺上，灰色的布蒙著。
“她在畫什麼？”
“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好歹還是得尊重下別人的隱私。”
“拜託，我都能看，她為什麼不給你看，你可是她的……算了。”
“說不定她會想給我看成品呢？而不是畫到一半的。”
“真羨慕。”明日香忽然說。
“你指什麼？”
“你也就只會對她這麼用心了。”
“沒有吧。”
“是麼，當事人總是不自覺。”
“哭包龍同學，別學烏鴉那作風啊，我最討厭別人剖析我了。”
“像你這種破碎的人，剖析有什麼用？”明日香低垂眼眸，喃喃地說：“誰會知道你的哪一面是裝的，哪一面是真的。”
“你也這樣看我，但我還是覺得……”安森鹿低頭，“我其實也沒有裝什麼，不管在你面前，在尤瑞面前，還是在誰的面前，我展示的都是自己。”
“那你的‘自己’也太多樣化了。”明日香諷刺。
“嗯，可能只是一部分，可能有些割裂……”安森鹿撓了撓臉頰，緩緩地說：“當然裝的成分也有，不過我現在沒那個力氣了。”
“是麼……”上杉明日香漫不經心。
她其實有些不習慣，安森鹿以前在她面前都憨憨的傻傻的，一幅裝瘋賣傻的樣子，從那天之後，安森鹿對她的態度就變了。
至少，坦誠了不少是真的，不像之前那樣嬉皮笑臉的。
“你認為呢，明日香？”
“我不討厭。”
“那就好。”安森鹿低聲說，“我也知道自己挺怪咖的，可能不太懂怎麼真正地和別人相處，但我的確有在慢慢地學習。”
“你啊……她不也是怪人，明明你是照顧她更多的一方。”
“準確來說，是互相照顧吧。”
“對別人時倒是很果斷，到她面前，你怎麼就扭扭捏捏起來了？”
“有這回事，那我是該反省一下。”
“其實，我前兩天問過她，為什麼會喜歡你這種性格爛爆了，性格割裂得好像碎掉的鏡子，簡直千人千面的傢伙。”
安森鹿呆住了，輕嘆了一口氣說：“明日香同志，你這也把我描述得太過分了。”
“所以，你猜尤瑞說什麼？”
“服了，你要不還是別告訴我算了……”
“哈，膽子就這麼小？”
“那她說了什麼？”安森鹿滿不在乎的樣子，心裡倒是些許忐忑。
“她說……”明日香挪開眼眸，“就算你是碎得一塌湖塗的鏡子，愛你的人也會一片一片地撿起來，一邊撿一邊喃喃地說，這片是我的，那片是我的。”
安森鹿怔了很久，低頭開啟手機，輕笑了一聲調侃道：
“她怎麼說得這麼好聽，像詩一樣。”
“被感動了？”
“是有一點。”
“嗯……挺好的，我還以為你真的那麼冷漠無情。”
“不至於吧，我覺得自己一直都挺有情有義的。”
“我說的是，相對你的外表而言。”
“行，好歹這點我承認。”
“好好對她啊，我的鹿會長。”上杉明日香漫不經心，翻動漫畫頁。
“當然了……”安森鹿頓了頓，說：“有你這個朋友挺好的，工會裡的怪咖太多了，平常都找不到個人進行正常的交流。”
房屋內燒著柴火，微弱的火光像一頭張牙舞爪的紅色幼獸，擺動著身體，吞食木柴逐漸成長，向外擴散出令人舒適的溫度。
靜謐的房間之中，兩人坐在沙發的兩側，一個看著手機，一個翻著漫畫。
“其實……”明日香用微弱的聲音喃喃：“我也不太正常，不想這麼正常。”
“什麼？”
“沒，我回去了。”上杉明日香從沙發起身，伸了個懶腰，合上漫畫。
“走好。”
“對了……”明日香走到門口，轉頭看他一眼：“楚老師說晚飯他煮，我們可以到他家去吃，你轉告一下尤瑞。”
“好，楚老師的廚藝真讓人期待，已經在流口水了。”
“砰。”
上杉明日香關門的動作很輕，但挪威的寒風推了一把，令房門發出一聲砰響，彷彿中止的訊號，只持續了兩秒的呼嘯風聲被隔絕在外。
屋內一片靜謐。
安森鹿扶起下巴，用手機靜靜地玩著掃雷，等待著尤瑞的到來，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怎麼和尤瑞說話了，從餘明道死之後。
事實上，他自己也心懷顧慮。
如果在尤瑞離開的那一刻，他的心智失控了，那麼到此為止所努力營造的一切都會崩塌，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所以，兩人達成共識似地迴避著彼此。
但經過第七輪副本之後，安森鹿的想法稍微改變了一些——即使知道離別帶來的傷痛有多勐烈，他也想要盡己所能地珍惜當下，而不是透過迴避去減輕傷害。
嘎吱……
不久，房門開啟了。
安森鹿收起手機，轉過頭來，挪威的雪色之下，是裙子和頭髮都白得好似快要融入雪中的少女。
她輕輕地推開門，左手懷著一個袋子，纖長的右手將雪白的發縷撩至身後。
在清冽的眼眸看到安森鹿時，她明顯愣了那麼一下，就像只呆住的小企鵝那樣，面無表情地往前走了兩三步，頭也沒回地關上身後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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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這輪副本比較久。”
“好久不見。”
“這是給你的禮物。”
安森鹿把手中的禮物遞給她，又補充了一句：“對了，還有你的3DS遊戲機，我在副本裡幫你抓到了‘皮卡丘’，遊戲機也放到禮物盒裡面了。”
“好……”尤瑞低著頭，接過禮物盒，“我可以開啟？”
“之後再開啟吧。”安森鹿撥出一口白氣，眸中含著笑意地問道：“對了，你好像在畫什麼，我可以看看麼？”
尤瑞手抵下巴，遲疑了一會，聲音不帶感情地說：
“還沒畫好，畫好之後再給你看。”
“果然。”
“看了？”冰島少女抬起清澈的雙眼，盯著他。
“沒有看，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就是感覺你應該還不想讓我看。”
“直覺？”
“啊，我沒告訴你麼？我的超直覺只能用於未來四秒內，還不至於能在這種事情上作弊。”
“……心有靈犀？”
“……”
安森鹿說不出話，耳尖有些紅。
“剛剛學的詞語，在字典裡。”尤瑞頓了一下，歪了歪腦袋問：“語境對麼？”
“對的，可能是心有靈犀吧。”
“好。”
尤瑞清冽的眼眸中掠過一抹愉快，雪白的發縷緩緩搖曳。
在那之後，因為尤瑞不讓安森鹿看她畫畫，說是必須等到畫好之後再給他看，不然就不有趣了，於是安森鹿也沒有多留，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正好，他還有一堆事情得處理。
“首先，我還得跟尤利烏要一下低劣級材料，就是不知道他找得到不……我玩到現在都沒怎麼見過低劣級材料。”
安森鹿坐在床上，開啟娜塔莎的面板，低聲地喃道。
每次看到娜塔莎的進階需求，他都會頭疼。
王后石像，也就是現在的低劣級棋種“貧民窟少女——娜塔莎”，需要整整10000個低劣級材料和不少的進化幣，才能夠進階為普通級。
即使是低劣級材料，一萬個還是很難找的。
而且，看似低劣級材料是最垃圾的材料，但要湊一萬個低劣級材料的難度，絕對比湊齊一萬個普通級材料要來得難。
因為，進化遊戲進展到現在第七輪副本結束的地步，大部分普通玩家最少也開始用“史詩級材料”，甚至“傳說級材料”來打造裝備了。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們會收藏普通級材料，也絕對不可能收藏低劣級材料——因為都這樣的環境裡，低劣級材料就是徹頭徹尾的廢品。
安森鹿完全沒有頭緒，只能問問烏鴉或者尤利烏。
除此以外，拜託官方是最簡單的，可他暫時和洛倫左聯絡不少，江逸傑則是最後的選擇——如果沒必要，安森鹿暫時不想拜託他。
這個時候，安森鹿已經拜託烏鴉去找用於打造“聖誕雪人”的兩種傳說級材料了，而且要的數量還不少，再拜託烏鴉去找其他材料就不太厚道了。
要是他的鴉頭軍師過勞而死，那將得不償失。
於是，安森鹿這時候當然就只能先找到“備選烏鴉”，也就是“吞噬之手”——尤利烏同學了。
他開啟好友列表，好友數量寥寥無幾，一眼能看到“尤利烏·梅納”這個頗為顯眼的名字，安森鹿進入會話面板，給他發了一條語音資訊。
“尤利烏，我想拜託你找材料，你有沒有空？”安森鹿問。
“找什麼材料？”尤利烏用文字回覆，效率一如既往的快。
“低劣級材料。”
“低劣級？”
光是從這個問號，都能看出尤利烏的不解。
“對啊，就是低劣級，麻煩你了。”安森鹿說。
“行，要多少？我應該能找到。”
“一萬個。”安森鹿獅子大開口。
“......你知道多難找麼？”
“拜託了！小梅同志，我就只能拜託你了！”
“那我試著湊齊，但至少得三四天的時間，期間如果信不過我，你可以去找其他人。”
“三四天麼？Okay，我當然信得過你。”安森鹿若有所思，關掉了面板。
他知道尤利烏不喜歡廢話，所以儘量言簡意賅，發完資訊就結束了會話。
這個黑手黨老大平時在墨西哥那邊事務繁忙，在進化遊戲登陸全球之後更是必須主持大局，否則墨西哥那邊的地下世界早亂成一團了。
安森鹿打了個呵欠，關掉棋種面板。
“嗯，聖誕老人的材料讓烏鴉去找，娜塔莎的材料讓尤利烏去找了，暫時不用操心了。”
他終於閒了下來，打了個呵欠，躺到了床上想著尤瑞在開啟禮物，看到裡面那束“永不凋零的冰原之花”時會是什麼表情。
下一輪副本，也就是第八輪副本，會在3月15日開始。
在此之前，安森鹿還有將近十天的假期，說是放假，對他這種宅男來說也沒什麼好玩的。
於是，他入手了一臺Switch，零零散散地在eshop上下載些遊戲來打發時間，也玩上了之前一直想玩的女神異聞錄5，彷彿找到了自己還是一個高中生時的感覺。
不知為何，身在挪威的時間飛逝如箭，第八輪副本不久就到來了。
然而，令安森鹿完全沒能想到的是，在這至關重要的第八輪副本，刷出來的副本竟然會這麼離譜，完全超乎他和團隊內所有人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