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之內。
茶香四溢。
古劍滄見陳元一副侷促模樣，撫須笑道：“別站著了，坐吧。”
陳元沒有立即入座，而是有意無意的看了看陸鳳吾。
老頭兒登時吹胡子瞪眼，沒好氣道：“讓你坐你就坐，矯情什麼。”
陳元咧嘴一笑，這才坐到南面的一張木椅上。
孟熙聞關好房門，站到秦局長身後，昂首挺胸，一雙鳳眸平視前方。
陳元這才發現她的肩章上又多了兩枚星星，不禁暗暗欽佩：
“才二十出頭就升到‘高階警員’，再過幾年，說不定要改口叫‘孟警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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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熙聞見陳元望向自己，神色依然冷峻如初。
秦局長呷了一口香茗，微笑問道：“陳元同學，我們有一陣子沒見了吧？”
“快五個月了，”陳元笑道：“記得上次見面，高考才剛結束。”
“記性不錯，”秦局長將茶杯放回桌面，緩緩道，“幾個月來，你不辭辛苦，協助警方破獲了好幾起大案，我一直想向你當面表示感謝，但事情一多，就拖到了現在。”
“我是一名武者，能為警方出力，是我的榮幸，”陳元謙遜道。
“說得好，”秦局長感慨道，“如果年輕一輩的武者都能像你一樣，何愁華夏不興，異族不滅？”
“秦局長過獎了，”陳元微微一笑，點到為止。
古劍滄雙眸如電，目光在陳元身上一掃，已看出了些許端倪。
雙眸一亮，問道：“你又突破了？”
陳元點了點頭，“現在是‘f級精英’。”
“妙哉，妙哉，”古劍滄撫須笑道，“數百年來，我古武一脈從未出現過一月連破兩境的武者，你能做到這一點，單論天賦，足可傲絕當世。”
這一次，陳元只搖頭笑笑，沒敢接話。
對於自記的實力，他一直保持著清醒的認識。
雖然相比從前強了許多，但還遠沒到可以自滿的時候，更別提什麼“傲絕當世”。
陳元始終明白一點。
支撐他走到現在的，並不是所謂的“天賦”，而是腦海中存留的華夏古武傳承。
有了這些傳承，他才能一步步改造身體，提升實力。從一名毫無修煉天賦的“武道廢柴”，蛻變成為萬眾矚目的“新科文武狀元”。
至於“天賦”，對陳元而言則可有可無。
相比與生俱來的稟賦，他更相信後天的不懈努力。
見陳元含笑不答，古劍滄淡淡一笑，就此打住。
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眼神與茶香一般耐人尋味。
陸鳳吾雖然生著悶氣，但見古校長和秦局長都對陳元讚譽有加，也不再多說什麼。
咳嗽兩聲，緩緩道：“閒話談的差不多了，下面說說正事。”
“‘白沙礦洞’裡發生的事，我已經聽吳穹大致說了一遍，你老實告訴我，傅青竹的死，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
陳元抬起頭來，似笑非笑道：“陸院長，你懷疑是我殺了傅青竹？”
“我沒這麼說，”陸鳳吾聽出了陳元話語中的牴觸之意，皺著眉頭道，“我想問的
是，你到底有沒有參與到‘白沙礦洞’昨晚發生的慘案中。”
陳元看了他一眼，答道：“我是‘受害者’，當然參與了，難不成……他被蝙蝠咬死，還要我這個‘受害者’來負責？”
“你……”陸鳳吾見陳元與自己針鋒相對，老臉登時漲得通紅。
秦局長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轉向陳元，緩聲道：“陸老表述不夠準確，還是我來說吧。”
“‘11.4’案件發生之後，臨江警方曾經接到一位神秘群眾舉報，稱‘白沙礦洞’25號礦井下藏有大量‘異獸’。警方趕到現場時，發現傅青竹等29人已經遇難，此外，對方還將矛頭指向靖江傅家，揭發其飼養妖獸、意圖不軌。”
“這起案件不僅引起了臨江警方的高度重視，而且驚動了華南警務廳和中樞警務部的領導，上級下令徹查到底，查來查去，自然就查到了那名‘舉報人’頭上。”
陳元聽到這裡，目光隱隱一閃。
但神情依舊淡定自如，沒有表現出太大異樣。
秦局長望了他一眼，淡淡道，“警方擷取了舉報人的電話錄音，並利用最新的‘聲紋鑑定技術’進行篩查，發現此人的聲紋，與在‘白沙礦洞’失蹤的一名臨大學生高度吻合，接下來的事，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證據確鑿，陳元也沒必要再隱瞞。
淡笑道：“對，是我舉報的。”
秦局長話音一頓，道，“我之所以跟你說這麼多，並不是想追究你的責任，而是想確認一點，你所舉報的內容，究竟是否屬實，資訊又是從何得來。”
“必須回答嗎？”陳元問道。
“必須回答，”秦局長正色道，“這對警方來說很重要，甚至關乎整個華南大區的安危，希望你能如實相告。”
陳元眉頭微皺，陷入沉思。
他總算明白過來，三人之所以對自己表現親近，無非是想喂個甜棗，再打一巴掌。
先讓陸鳳吾出來攪混水，再由秦局長出來當“和事老”，對自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配合得天衣無縫，令他不得不服。
陳元之所以匿名舉報，就是擔心警方順藤摸瓜。
查到自己和“異獸殺人”一案有所關聯，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回到臨大之後，他並沒有將傅青竹死亡的真相告訴任何人。
就連寧夕，也只當傅青竹是“自作自受”，沒有對陳元產生太大懷疑。
陳元沒想到，警方居然這麼快就鎖定了他的身份，並且直接找到學校來，不禁讓他再度佩服起華夏警察的辦事效率。
事已至此，陳元也不打算繼續隱瞞，開口道：“好，我說。”
“我舉報的內容，一半出自‘白沙礦洞’護礦隊長劉衡之口，另一半，則是出自傅青竹和劉衡之間的談話。”
隨後，將這半個月發生的事大致講述了一遍。
同時將傅青竹的真正死因以及半個月的“秘境之旅”略過，避而不談。
三老一少一字不落的聽完，面色都有些凝重。
古劍滄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道：“沒想到……傅家竟然包藏如此大的野心，的確令人意想不到。”
“以活
人飼養妖蝠，簡直喪心病狂，傅青竹如此造孽，當真死有餘辜。”陸鳳吾憤然道。
秦局長和孟熙聞來自警方，見慣了大案要案，反應也較為平靜。
秦局長嘆了口氣，緩聲道，“這麼說來，你確實只是個‘受害者’。”
“可不是，”陳元無奈道，“在礦洞底下挨了半個月，能逃出來已經是萬幸，哪還有功夫算計別人？”
秦局長意味深長的望了他一眼，沒有深究下去。
轉向孟熙聞，說道：“目前可以確認的事實，一共有以下幾點，你記一下。”
“第一，傅家利用‘長豐礦業’旗下的廢棄礦洞，大肆飼養異獸，並且一手策劃了半個月前的‘虛假任務’案，傅青竹作為此案的策劃者和執行者，由於操作不當，喪命於自家飼養的妖獸口中。”
“第二，傅家‘飼養異獸’的行為，很可能與三個月前在‘寂夜叢林’發現的‘地下馴獸場’有所關聯，建議將兩起案件併案處理，並且加派人手，查清傅家和‘影’組織之間是否存在聯絡。”
“第三，其餘五名學生很可能被傅家秘密控制，立即通知前線同事，加大對五名被困學生的搜尋力度，一旦找到，立刻帶回臨江。”
他一邊說著，孟熙聞一邊在一塊全息螢幕上飛快的記著。
不一會兒，整個面板就已經記得滿滿當當。
少時，她放下靈能筆，問道，“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秦局長想了一會兒，搖頭道，“暫時就這些。”
話音剛落，陳元的聲音忽然響起：“我有一點要補充。”
孟熙聞秀眉微微皺起，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開口道：“說。”
陳元緩緩道：“常八九、吳二三和高凱三人原本就是傅家安插在臨大的‘內奸’，找到之後，建議先查查這幾人的犯罪問題。”
“許子陵和季潔則是傅青竹用重金收買的窮困學生，因為受到常八九等人威脅蠱惑，才被迫加入對方，希望警方和校方能對他們從輕處理。”
“你想清楚了，”孟熙聞淡淡道，“許子陵和季潔差一點把你害死，你真打算替他們求情？”
陳元低頭一笑，道：“每個人都會犯錯，我也一樣，如果因為一次無心的錯誤，就要將一個人的人生徹底摧毀，未免太過殘忍。”
說到這裡，抬起頭來，淡笑道：“我認為，人類文明和蠻荒社會最大的差異，就在於‘尺度’。”
“在蠻荒社會，人與人之間一旦產生嫌隙，就算屠人全族也不為過；人類文明卻不同，縱使世界上充滿了罪惡和戰爭，但人間總有一絲光亮存在，在驅散黑暗的同時，也感召迷途的人迴歸正途，正因為有了這道光，文明才能被稱作文明。”
聽他說完，其餘四人都微微發怔。
誰也沒想到，陳元會忽然作出這一番發言。
一時間，古劍滄和陸鳳吾都頗受觸動，相視一眼，紛紛望向秦局長。
後者停頓片刻，緩緩道：“他們如果沒有參與傅家其他的犯罪活動，原則上可以從輕處理，但前提是，有人出面替他們作證。”
“這個簡單，從常八九他們三個當中選一個就行，”陳元挑了挑眉，玩味笑道，“實在不行，讓我出面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