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的鮮血。
慕白身上亦有大大小小的傷口,身上的血早就分不出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
靈殿眾人靈力不弱,可他們的靈力都是移植靈根得來的,並非自己修煉所得。偷來的靈力,總歸是花架子,比起明月宗的弟子來說,總是差了些。
明月宗的弟子雖說大部分都是煉器師,可是為了得到最好的煉器材料,他們可沒少深入險境,更是常與高階異獸搏鬥,只為了更好的煉器材料。
從中午到傍晚,天色漸暗。
高臺之上的傾吃了葡萄,喝了茶,這會兒擺了長案準備享用晚餐。
“沒意思極了。”傾看著高臺之下的眾人,她也不是完全沒有動手,幾個實力一般的小家夥想要殺她,被她一根小手指頭給丟回去了。
那點實力,就別拿出來讓人看笑話了。
她如今雖說是三系靈根,可這是整個昊天大陸最優秀的三系靈根。
如果不是明願心這個賤人用秘法護著自己的靈根,無法挖出來移植到自己身上,她早就是整個天下獨一無二的最強者了。
“看了一下午打打殺殺,這血燕倒是不錯,看著賞心悅目。”傾瞥了一眼,長央立刻懂事地喂到傾嘴邊。
“這些孩子不經打,把裡邊那些人放出來吧。”傾依舊不緊不慢,靈殿死了這麼多的部下,對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
就算明月宗沒有打進來,這些人在靈殿裡,早晚也是要死的。
不過是一些試驗品罷了。
如今,該輪到那些器皿來表演了。
她倒要看看,那些自命不凡的器皿,和她手裡出來的這些試驗品,有什麼不同。
被圈禁在山腰的眾人,看著從天而落的丹藥,一個個瘋搶起來。
這鬼地方只有殺戮,他們就像是不知疲憊的殺人機器,沒有自己的思想,腦海裡唯一的想法只有殺人。
靈殿每月十五會發解藥,沒有解藥,他們就會死。
那些帶著血腥味兒的丹藥入腹,他們便可不知疲倦地活著,直到被人殺死。
藥是靈殿的人送來的,這次突然從天而降,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只要有藥,他們就能活著。
苟且偷生的人只想要活著,這地方丹藥放在身上並不安全,拿到藥的第一時間,大家就吞進了肚子裡。
可是,這藥似乎與以往的並不一樣。
漸漸地,有人恢復了意識。他們不再是一個殺人機器,不再是靈殿培養的靈根器皿,也不再是靈殿豢養的蠱。
他們是活生生的人!
“諸位,靈殿作惡多端,迫害修士。如今我明月宗一舉攻打靈殿,前來救助各位。諸位若是願意,請隨明月宗弟子前往靈殿大殿,與靈殿決一死戰!”
“若是不願,可自行下山,迴歸平靜生活。”
知月的聲音藉助陣法在山腰響起,擴散到每一個角落,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一片安靜,落針可聞。
他們被圈禁了太久,想要活著,想要有尊嚴地活著。他們原本都是天之驕子,擁有讓人羨慕的靈根,可是沒有等到成長起來的機會,便被靈殿抓到了這裡。
殺戮,是他們生活的全部。
他們的人生,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我願追隨明月宗,與靈殿決一死戰!”
“我願追隨明月宗,與靈殿決一死戰!”
“我願追隨明月宗,與靈殿決一死戰!”
一個個人站出來,加入明月宗的陣營。
他們的命是明月宗救的,被靈殿迫害的前半生,總是要報仇的。
“好!諸位請隨我一起前往大殿,今日便剿滅靈殿,以靈殿殿主的頭顱祭奠所有被迫害的修士!”
知月高舉龍吟劍,銀白色的劍光劃破橘黃色的晚霞。
“誰!”知月感受到身後的呼吸,抬手便是拈花跗骨“磚”。
巨大的磚頭砸在長央頭上,他不是沒有機會躲,只是,不願躲開。
癱坐在地上的長央,看到頭頂的江知月,並沒有臨死前的恐懼,而是露出笑意。
“她,愛過我嗎?”長央心中悲涼。
他至死記得那一年,天冷極了,是主人救了他,這一生,他的命,他的尊嚴,他所有的感情,毫無保留地給了那個人。
只是,她從來都不愛他。
就像是隨手救了一條狗,也許只是那天她高興了,或者不高興了,隨心所欲的舉動,卻從未放在心上。
他卻念了一生。
高臺之上的傾,等了許久也不見長央回來,一股不安襲來,遠處橘黃色的夕陽美得像是一幅畫,只是處處透露著,這似乎已經是結局了。
知月帶著眾人趕來,傾一眼看到了人群中那個明豔的女子。
“你的女兒,來的可真是時候啊。”傾一口飲盡杯中酒,她並不喜歡喝酒,只是有時候,酒是好東西。
五指化為利刃,緊緊地抓住明願心的脖子。
“還想要她的命的話,就把武器放下。”傾是瘋狂的,決絕的。
她不要平庸的生活,就算最後是一具屍體,她也要在這世間留下自己的傳說。
知月飛身向前,距離孃親,只有幾十層臺階的距離。
饒是臉上看不出原本的容貌,知月也知道,她是美麗的。
“我娘的靈根本封印,就算你殺了她,也得不到她的靈根。”知月開口道,她知道靈殿殿主想要什麼。
“我也是天生五系靈根,靈根更勝我孃親。與其留著被封印的靈根,大乘境界的全系靈根,豈不是更合適?”知月開口道,似乎挖出自己的靈根和她做交換,根本算不得什麼。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傾有一瞬間鬆開了自己的手指,知月所說確實戳中了她的內心。
從小她就不如明願心,所有人都只能看到明願心,卻忽略了她。如果她也是全系靈根,根本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把你的靈根挖出來!”傾沒有鬆開手,盯著知月。“你說,你的女兒願不願意,挖出自己的靈根呢?”
這世間,哪有這樣無私的感情呢?
“好。”知月並不猶豫,傾同樣是大乘境界的強者,她相信傾有一擊致死的能力,如今孃親就在她的手裡,知月不能冒險。
明願心閉上眼睛,她算到最後的結局,卻沒算到這其中的過程。
知月沒有用麻藥,血淋淋的靈根被生生挖出來,臉上一片慘白。
慕白看著這場景,心中更是疼得難以抑制。
“天生五系靈根,你可以放人了。”知月咬著牙,臉色白得像是一張白紙。
傾不為所動,看著血流不止的江知月:“你自己拿上來。”
她已經沒有了靈根,如今更是重傷,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
拿到靈根,用明願心做人質,逼退明月宗這些人。靈殿的護山大陣可以護自己一時,屆時她融合了五系靈根,就算明月宗再打進來,她也不怕。
知月手捧著自己的靈根,腹部丹田處不停地滲血,每踏上一層臺階,都會留下一串血跡。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之上。
整個廣場寂靜無聲。
上百級臺階,知月踏上最後一級臺階,身形微晃。
看著近在眼前的身影,知月慘白的唇微微張合:“我終於見到你了,孃親。”
她不是孤兒,她有愛她的父親和孃親。
淚水從明願心眼裡落下來,順著臉上縱橫的疤痕,染溼了衣襟。
“少廢話,把靈根拿過來!”傾咬牙切齒,她厭惡這些虛偽的情感,只有強大的靈力,才會讓她立於世界之巔。
知月往前一步,傾看著她這幅模樣,微微退後。
“怎麼,讓全天下聞之喪膽的靈殿殿主,還會怕我一個沒有靈根的廢物嗎?”知月看著後退的傾。
傾站穩腳步,手指依舊貼緊明願心的動脈。
知月一個踉蹌,險些站不穩。手裡的靈根差一點落在地上,讓傾呼吸一窒。
她心心念念的五系靈根,若是掉在地上摔壞了,又或者沾染些灰塵,還怎麼移植到自己體內。
手指稍稍離開明願心的脖子,想要伸手去抓住眼前的五系靈根。
一道冰雷系靈力突然襲來,直直砸向傾。不足三米的距離,饒是傾大乘境界的靈力,用最快的速度躲閃,也承受了一些攻擊。
“呵,你們這些所謂的正人君子,不也是搶奪了別人的靈根,移植到自己身上嗎!”傾怒火中燒,沒想到自己竟會被這麼一個小丫頭騙到。
“一個天生五系靈根,還不滿足,移植了自己夫君的冰雷雙系變異靈根,還要來討伐我靈殿,你有什麼資格討伐靈殿!”傾忍著痛楚,咬牙切齒。
這些所謂的正道,不過是些虛偽又道貌岸然的敗類!
“移植靈根?”知月疑惑道:“這不過是儲藏了冰雷系靈力的炸彈而已,何須移植靈根?”
這還是慕白提出來的想法呢,簡單可行,用來防身再合適不過了。
“你說……什麼?”傾滿臉不可置信,一臉挫敗。
如果真的像她所說,用這樣簡單的方法,就可以獲得如此強大的力量,那她這二十多年的籌謀,又算什麼?
“我不信!”傾用盡全身的靈力,一舉攻向知月。
大乘境界的三系靈力,氣勢磅礴。
知月已經是強弩之末,挖出靈根的痛楚讓她幾乎站不穩。得到自由的明願心扶著知月,手掌貼近她流血的腹部,用聖山秘法為她醫治。
母女二人共同對抗發狂的傾,強大的三系靈力讓她們喘不過氣來。
臺階下的慕白和關山月等人,在明願心脫險的那一刻,飛身躍上高臺。
眼前是一片血色,血色之中,知月和明願心露出一絲笑意,看著一同戰鬥的眾人。
“我們,贏了。”知月吐出一口鮮血,五系靈根七零八落,手裡緊緊攥著孃親的手。
此後,昊天大陸與凌天大陸,再無靈根移植。
天下太平,人間盛世!
——
若干年後,杏林谷裡杏花十里,三個十多歲的孩子被親爹在演武場打了一通。
騎射比不過,身手也不行,以前陣法還能佔點便宜,最近陣法也被江慕白那老家夥學會了。三個孩子頗有些受挫,只能到孃親的房門外告狀。
一個個吐槽完親爹,累極了躺在門口睡著。
改了姓氏的江慕白一個個把孩子抱回房間,換上一身無菌服走進房內。
面色蒼白的知月一動不動地躺著,慕白倏然想起自己受傷躺著的時候,知月那個時候,也是自己現在的心情嗎?
大概不是,他躺著的時候,知月會想方設法煉製神級丹藥救他。可是現在知月躺著,他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我和孩子們都等著你呢。”慕白握著知月的手,就像那個時候,知月握著他的手一樣。
好像過了很久,知月能聽到耳邊的聲音,卻睜不開眼睛。
但她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睜開眼睛,告訴他:“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