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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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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蕭炎偷偷看了看任銀行。

高處的女子坐在逆光中,瞧不清臉上的表情。她做得端正卻並不拘束,坦坦蕩蕩,彷若昭昭赤陽,熱烈也遙遠。

瑾蕭炎明白,她的心裡有萬里江山,有普羅眾生,她渴望國泰民安,百姓富足。

他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已成龍化雨,這是新的人生,她會創造一個新的世界。

我會永遠在你身後,瑾蕭炎想。

“瑾將軍,蘇先生。”帝位上的女子開口。

“臣在。”瑾蕭炎和蘇墨卿同時出列應答。

今日的決定是早就思慮清楚的,所以任銀行並不猶豫。

她有自己的考量。

“今朝定天下,有賴卿之鼎力。既目向初成,當振修師旅,息慰士卒,俾將封功,頤養幸

休握,此應典也。瑾卿夙在忠義,勠力覆敵,解今朝後憂;蘇卿直內方外,智崇慧均,相於蒼生安寧。今以安定朝綱,為示褒崇,茲請瑾蕭炎為兵部尚書,執掌兵部;授蘇墨卿為戶部尚書,統御庫府。”

“臣等領旨,定不負上命。”二人恭敬行臣禮,鏗鏘有力地答。

朝上眾人不由得心潮澎湃。

任銀行將手搭在扶手上,身姿依然肅正。她又開口:“剛剛那是你們應得的封賞,現在朕還要額外送給蘇卿一件禮物。”

領頭的侍從得了這話,忙把提前準好的物品端出來。

那是件一望而知的珍寶。

托盤上的物件晶瑩剔透又溫潤凝實,橙黃的陽光穿透其身,竟被分化成無數五顏六色的細小光線,這使得從不同角度看,這件物品有不同的顏色的,當真稱得上是流光溢彩。

“這是我生平所見品相最好的翡翠琉璃,正合適蘇卿氣質,現將它贈與你。”

蘇墨卿看見托盤上的翡翠琉璃,也覺得十分合心意,便欣喜地領旨謝恩了。

瑾蕭炎有些期待。

任銀行看了看瑾蕭炎,面露歉色,但隔著明亮的光線,二人看不清對方的神色,探不明對方的想法。

之後眾人又商議了一些一個拯待解決的事便退朝了。

朝臣們在恭喜蘇墨卿得了一塊品相絕佳的翡翠琉璃,有些人也在偷偷打量瑾蕭炎。

瑾蕭炎卻對蘇墨卿道恭喜之後便離開了。

他處理很是得體。

瑾蕭炎今日選擇了馬車。

車上裝點堂皇,四周鋪了軟墊,外面的車伕水平很高,一路上很是平穩。

這該是一次舒適的旅程,但瑾蕭炎卻心緒難平。

那塊翡翠琉璃很美,他想。

但為什麼單單給了蘇墨卿?

這個疑問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瑾蕭炎找了很多說法來說服自己。譬如新朝初立國庫空虛,找不出兩件絕世寶物;譬如任銀行或許有自己的考量,這件翡翠琉璃是一個探路石……

他想了很多,試圖說服自己,卻都宣告失敗。

因為他不單單是一個體恤皇帝的忠臣,還是一個思慕心上人的普通男人。

他無法平靜。

他回到府中,恍恍忽忽地用了膳。天空突然落下雨點,雨勢愈發急促。瑾蕭炎聽著逐漸緊湊的雨聲,心中的煩悶再也抑制不住。

他拿起自己房中的劍,衝進雨中開始練劍。

他的劍術極高,儘管眼前空無一物,但一招一式間依然劍聲肅肅,彷佛要噼開這天地間瓢潑的雨幕。

不知過了多久,瑾蕭炎停下劍勢。

他感覺有些昏沉,耳中彷佛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隔開了空氣牆,耳中的一切都變得霧濛濛的。

他有些累了,身心俱疲。

我在她的心中算什麼呢?這是他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到了晚膳時,茗狩來尋他,卻發現自家將軍衣衫未乾,倒在床上已經人事不省。

他叫不醒瑾蕭炎,只能先連忙給他換上乾爽的衣服,而後馬不停蹄地去尋大夫。

請來的大夫是個和藹的老先生,他給瑾蕭炎把了脈,又檢查了他的雙目,而後便坐到桌旁開方子。

“將軍這是風寒,情況有些嚴重,但將軍習武,身體一向很好,所以無甚大礙。之後半月,每日按照老夫的房子煎藥,還需得注意休息。這小小風寒也要注意調養,仔細落了肺上的毛病。”

茗狩連連稱是。

剛送走大夫,瑾蕭炎便醒了。

瞭解情況後他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沒用呀,難怪人家……”

茗狩出去拿藥,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此時天色已經濃黑,既無月光也無星光,彷佛有一塊黑布籠罩了整個房間,也把他罩在裡面。

瑾蕭炎府裡的動靜自然傳到了任銀行身邊。

她知道瑾蕭炎的情況後,立刻安排好手中事宜,連夜微服去到他府上。

瑾蕭炎得知她來了,還是十分高興。

茗狩得了話,將任銀行迎進府中,帶去了瑾蕭炎的院中。

“怎麼會突然病得這般嚴重?聽說你還暈倒了。”

任銀行臉上的焦急十分清晰。她眉頭微蹙,用眼神責怪他為何不照顧好自己。

瑾蕭炎心中微暖,不忍她擔心,便只說自己練劍心切,忽略了雨勢。

任銀行聞言便知他未曾說真話。她抬頭,一雙杏眼直直地撞進他眼中。瑾蕭炎看見她眸中似有微光閃爍。

今夜無星光,姑且以心上人眸光代之。

又聽得任銀行道:“忽略?今日雨勢瓢潑,你如何會忽略?我不信,你別拿話哄我。”姑娘眼神堅定,儘管已經做了皇帝,卻依然為他擔心。

瑾蕭炎沉默不語。

他感到溫暖,卻又不合時宜地想到那塊翡翠琉璃,一時間有些低落。與此同時,他心中彷佛還有一團火在燃燒。

他知道任銀行以女子之身登帝頗為艱難,也相信她只是有自己的考量才會單單將那翡翠琉璃送給蘇墨卿。

我應該體諒她。瑾蕭炎這樣告訴自己。

但顯而易見瑾蕭炎沒辦法說服自己。

可是,她什麼打算都不告訴我,我們會不會越走越遠呢?

他的心中還有另一種聲音。

任銀行察覺到他情緒轉變,有些焦急地問:“你到底怎麼了?為何什麼都不和我說?”

這話彷佛開啟了某個閥門。

瑾蕭炎無法再壓抑自己。

“我什麼都不說?你又什麼都和我說了嗎?”

瑾蕭炎的語氣說不上好,一時間將讓任銀行愣在原地。

但她很快回過神來,也看出瑾蕭炎因為那塊翡翠琉璃生氣。

直面問題,一向是她的作風,既然兩人有矛盾,就應該立即解決。

所以任銀行直接了當地問,“是因為蘇墨卿嗎?”

瑾蕭炎聞言不由得心下一慌。

她會說什麼呢?會袒護蘇墨卿嗎?

也是,畢竟他們二人經歷的生死時刻一點也不不自己和她的少,從這個角度來講,她很有可能對蘇墨卿有好感。

想到這個可能,瑾蕭炎更加酸楚。

難道是我的錯覺嗎?她只是將我當成一位武藝高強的臣子,並不曾對我有其他感覺。若真是如此,她自然繼續當她光風霽月的伯樂,而我……我其實什麼也做不了。

瑾蕭炎這樣想著,越發苦悶,心中的火也在繼續燒著。

他看著眼前女子著急的神態,她眼中的關懷清晰可見,這又讓他覺得,她是將自己放在心上的。

有哪個伯樂會這樣深夜登門關心下屬的身體?

瑾蕭炎心緒混亂,兩種相反的想法在鬧鐘打來滾去,弄得他一顆心忽上忽下,像是一種自我自我折磨。

但這種折磨總該有個結束。

瑾蕭炎看著眼前的女子,她有一雙明亮的杏眼。很遺憾此刻沒有光亮,不然他就能在這雙明亮的眸中看見自己的身影。

他想永遠,永遠都在她的眼中。

他更想她的眼中永遠,永遠只有自己。

瑾蕭炎下定了決心。

“你為何送給他翡翠琉璃?”

“此事說來話長。”

“我洗耳恭聽。”

“你應該還記得,我們探得一個地下寶藏。蘇墨卿家中世代賭玉,身家千億。他在這方面經驗豐富,所以我送他翡翠琉璃,以期做個人情。”

瑾蕭炎一時無言。

他理解任銀行需要充盈國庫以做他用。但她為何不能事先告訴他?難道她將自己排除在計劃之外嗎?或者,她認為自己會因為此事不快。

“那你為何不曾先與我說明?”

任銀行聞言一時語塞。

“我只是,不想你不開心。”她低聲諾諾。

“你以為,我會是因為正事……不開心的人嗎?你覺得我就這樣湖塗嗎?”瑾蕭炎的語氣中帶著怒意,聽上去就十分生硬。

此時院中只有廊下昏黃的燈光,兩人正站在光影交匯之處,燈火明明滅滅,照得二人的影子也閃閃爍爍。

任銀行驚詫於他的語氣,也有些委屈。她如今步步維艱,他不理解自己,反而責怪不已。

但她不知如何解釋,因為以後類似的事情不可能完全斷絕,這次解釋清楚禮物,下次怎麼辦?次次都因此吵架嗎?

任銀行陷入兩難。

最終她只能說,:“我並非有意如此,先向你說聲抱歉。但是瑾蕭炎,你得明白,日後這樣的事情不可能斷絕。”

遠處傳來不知名小蟲子的鳴叫,燈火彷佛在隨著蟲鳴一起搖曳,越發晃悠。

瑾蕭炎有些心涼。

現在只是開始嗎?日後還會一直發生,那自己和她會不會愈走愈遠……

他又想到另一種可能,我們走進過嗎?現在這樣算是親近嗎?她會不會和蘇墨卿更為親近呢……

某些情緒一旦開始就無法停下。

“臣明白了,多謝陛下深夜關懷。臣,銘感五內。”

任銀行眼中有了淚意,“你非要如此嗎?”

瑾蕭炎閉了閉眼,“夜深了,陛下請回吧。”

任銀行聞言轉身便走,行走間帶起的風拂過瑾蕭炎的手背,絲絲涼意順勢纏繞。

他目送女子氣沖沖的身影,心下一陣酸楚。

燈火明滅,人影閃爍。

米州城已經劃入趙王麾下,來往行人穿上了漢族的服飾,將一些中原的名貴點心也都引入城中,曾經荒廢的生意都重新在趙王部下的引導和支援下開始不斷有序進行。

蘇墨卿等人作為當時任銀行手下和趙王接洽的第一批次人,進城以後就被奉為趙王的座上賓,他從皇宮出來一路不偏不倚就回家去,尋見還在當差的果昔,之間她正在後苑清點新開採出來的一批次石塊。

果昔轉哞瞧見風姿颯爽的蘇墨卿,有些詫異,誰都知道如今的天啟神莊已經名震大晉,一戰成名而且將南北兩地的通關口全部收入囊中,她匆忙半膝跪地,微微低頭低聲喚道,“二公子....許久不見了。”

蘇墨卿抬眸瞧了眼院落中的佈置,和當時離開家時還是一樣。“我方才前後尋了一通,怎麼不見夫人?”

果昔遲疑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閃,支支吾吾道,“夫人....前些日子上山拜佛去了,潛心留在寺廟中,上次傳話回來說莫讓家裡的人惦記。”

蘇墨卿一眼就捕捉到了她的小動作,瞧見她眼神躲閃的模樣,果昔是個敢作敢當的女漢子,除了蘇墨卿她心裡最惦記的就是老夫人。

整個玉歡閣上下,哪怕是李江回來了,果昔都不曾害怕過,蘇墨卿追問道,“到底是如何了?”

言辭有些生硬,但是還難掩溫柔,畢竟蘇墨卿今日回來,是要和老夫人說喜事兒的。

果昔想了許久,知道瞞著也不是辦法,便一五一十說道,“前些日子,家裡來了幾個奇怪的人,說是要尋一位李大人的獨子。當年從京都逃離,說夫人隨身還帶著當時李將軍的嫡子,因為並非生母,多年來都盡了恩德,如今這些人準備揭竿起義,正是要尋這位根紅苗正的主子。”

蘇墨卿的童孔勐地放大,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出生,蘇夫人告訴他,僅僅是個乞丐的孩子,因爹孃都是命不好隕了的,這才可憐他。

李江是李仁一手撫養,而李將軍的獨子從京城離開時候已經是懂事的年紀。蘇墨卿自當知道果昔是什麼意思,只是沒想到自己的身世之謎,竟然是這般解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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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聽了這事情,就連夜去了李家,正是昨兒早上去的,今兒一天都沒回來。我聽夫人身旁的丫鬟唸叨了幾句,只是隱約地聽著,說不讓二少爺認祖歸宗。”

蘇墨卿眉毛一皺,“為何?”

果昔有些猶豫,“這.......末將不好說的。”

“你說便是,天知地知。”

果昔咽了兩下口水,“少爺身上,是不是帶著一個祖傳的金元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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