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凡回到了學校，神色木然。
付老准許了他回到寢室，不過在男生宿舍周邊佈置了數位老師，為了保護他。
至於陳平的死……已經通知了家長。
季小凡見過陳平的父母，甚至原身就是在叔叔阿姨眼皮子底下長大的。
他實在難以想象，到時候要怎麼給叔叔阿姨解釋。
畢竟，陳平是替他而死的。
“混蛋！”
“混元教……你們這群王八羔子！”
季小凡跪倒在地，情緒激動，握拳猛敲地面，牙齒咬唇出血。
他現在完全感覺不到疼痛，能感覺得到的，只有自責、渺小、無力。
——如果我也能有三品境界，陳平就不用死了吧？
——豈止陳平不會死，就連那些混元教的妖人，也不會那麼放肆……
忽然之間，季小凡想起了陳平最後在他耳邊的低語。
“回去之後……把我床頭的筆記燒掉！”
筆記？季小凡逐漸恢復了神志，腦袋重新開始轉動。
陳平的筆記……沒錯，這個小子一向都有做筆記的習慣，上課甚至是圖書館借書都會做筆記。
季小凡站起身，擦掉手上的血跡，在陳平床頭一陣摸索。
忽然之間，他的手指觸到了一塊硬邦邦的東西。
將東西取出，季小凡發現是個牛皮紙包裹，裡面抱著一本書和一本筆記。
那本書的書名有點奇怪。
《淺談奪舍與肉身容器》。
“什麼鬼？奪舍？陳平看這書幹什麼？”季小凡暗暗感覺奇怪。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翻開了這本書。
出乎他的意料，這本書裡面還真是一本正經論述奪舍的學術之作，不是什麼包著正經封面、裡面卻是各種羞澀圖片的那種有顏色的書。
——陳平這傢伙，我原本以為他是在請我處理掉他的斑斑劣跡，避免物理死亡之後，再社會性死亡一次呢。
季小凡心裡開著玩笑，但卻完全笑不起來。
因為能夠跟自己開玩笑的人，已經少了一個。
他稍微振作了一下，開啟筆記，認真看了起來。
筆記本的最初，是一些日記。
季小凡忽然睜大了眼睛，讀出了聲：
“9月1日，今天是就讀初級學院的第一天。沒想到又和季小凡分到了一個學校，真是孽緣……嘛，畢竟都在松州城，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11月12日，最近感覺季小凡有點奇怪。這傢伙知道自己F級後，曾經消極過一段時間。但最近卻異常勤奮。這麼努力，還是我心中那個發小嗎？”
“12月3日，我越來越覺得季小凡古怪了。勤奮也就算了，但性格大變卻是我沒想到的。他雖然像以前那樣很少與其他人有來往，但以前的他絕對不像現在這麼騷。”
“12月7日，總結疑點一，季小凡最近總盯著女孩大腿看，以前的他多老實啊。難道是青春期男孩內心的躁動？我感覺有點不對勁。”
“12月11日，總結疑點二，我偷看了季小凡做的卷子和筆記，他的筆跡跟以前不同，很是可疑！”
“12月16日，總結疑點三，今天是季小凡父母的忌日，但他一點都不難過。放在以往，軟弱的他絕對會大哭一整天，但這次他沒有。他比以前變得堅強了，還是說，他對這對父母，本就沒有感情？”
“3月1日，距離上次日記已經過去了數月。我已經彙總了近百種季小凡的可疑之處。雖然是細節，但每條都值得讓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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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4日，回到學校，今天在圖書館看到了一本講述奪舍的書，我覺得很有意思。”
“3月9日，我讀完了那本書，竟然發現季小凡的情況和奪舍如此相似！也許，現在裝在季小凡身體裡的，早不是原來的他了……”
“3月12日，這些日子以來，我越來越覺得奪舍這個想法無比符合！現在佔據季小凡身體的，一定是另一個靈魂！他有著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生活習慣，雖然接受了季小凡的記憶，並努力適應著一切，但卻無法做到與原身保持完美一致。”
“3月20日，我很害怕，如果季小凡真的被奪舍了，我該怎麼辦？我要向父母或者老師說明這一切嗎？如果我告密的話，現在處於季小凡身體裡的這個靈魂，也許會消散吧？”
“4月3日，為了區分，我開始叫新的季小凡為‘凡仔’。凡仔雖然時常因為我玩手機的事，跟我吵架，但他是個很不錯的人。”
“4月7日，我有些猶豫了。季小凡是我的朋友，但凡仔也是……我們一起度過了那麼多日子，一起拿著枕頭打鬧了那麼多天，我發現，自己完全狠不下心來告密。”
“5月1日，凡仔在公路上，捨身救下差點被車撞的小鬼，事後我陪他去了醫院。我問他為什麼要捨己為人，他笑著說哪有，他只是想逞英雄、想獲得一點存在感罷了。但我不信他，他從來沒有在乎過別人的眼光。”
“5月3日，我依然忘不掉凡仔捨己救人的那一幕。這個傢伙嘴上慫的一逼，關鍵時刻居然那麼帥氣，我也想做這種人！哼，不虧是我陳某人的死黨！”
“9月3日，混蛋，已經一年過去了！我還是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
“11月11日，跟凡仔一起過光棍節。出去吃飯的時候，這小子竟然逃單！瑪德，我陳平一定要脫單，再也不受他這鳥氣！”
“11月12日，無意中看了凡仔的手機。他致富寶欠款了，因為最近學校需要交一大筆錢。難怪這個犟小子竟然會玩逃單這種戲碼，我還奇怪呢。算了，陳某人暫且原諒你了，這個月的盒飯算你一個。”
“6月17日，一年半了，我最近開始看一本名叫《淺談奪舍與肉身容器》的書。這是我幫教授整理卷宗後他借給我看的。這本書裡面詳細講了奪舍的種種。”
“6月20日，我忽然有個偉大的設想。如果，如果凡仔真的奪舍了季小凡……我在想，能不能勸他歸還季小凡的身體，作為回報，我願意交出自己的肉身作為容器。”
“我不想讓季小凡死掉，也不想讓凡仔離開，他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如果這個世界非要選擇一個人去死，那我去死就好了……”
“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捨得啊！”
季小凡沉默地看完陳平的日記。筆記本的後面，是許許多多關於奪舍的筆記。
每一個知識點都非常詳細，每一個圖都看得出他的用心和認真。
這個D級的小胖子，考試的成績每次都不怎麼樣，卻花了這麼多心思在這本奪舍有關的書上面。
要是他把一半的心思丟在學習上，或者修煉上，早就該晉升C級了吧？
全部看完，季小凡面無表情，合上筆記，不發一語。
良久，他掏出打火機，將筆記點燃。
——這是為了完成陳平的遺願。
到死前，陳平也沒能完全掌握奪舍的方法，畢竟他現在修為太低了。
所以他當時才說了那番話，才叫季小凡把自己的筆記燒掉。
因為筆記燒掉的話，奪舍的事情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凡仔”就真正意義上成為了季小凡，天衣無縫。
因為再也不會有像他陳平那麼細心的人，也再也不會有那麼親密的死黨，能在他季小凡的身邊看出任何漏洞。
“傻瓜，從來沒有奪舍這回事，從來沒有……”
“你為什麼不問一問我呢？”
季小凡苦笑一聲。
但他知道，如果陳平真的暗自下定了決心，以陳平那麼倔強的性格，一定會默默做完一切，等到奪舍之事終於可行，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兩位摯友共存，那時候才會向他攤牌。
望著紙頁在火焰中緩緩燃燒，回想起這三年來和死黨經歷的一幕幕，季小凡的表情慢慢變得猙獰：
“混元教……我季小凡在此立下誓言！”
“我要把你們混元教的妖人，盡皆殺死，一個不留！”
“我要叫你們混元教，伏屍百萬，血流成河！”
這一刻，“博學之眼”倏然觸發，猩紅之色愈發濃烈！
……
P.S.抱歉，我也不想小胖子掛掉，每次寫死角色的時候我都挺難受的。但是陳平的死是從一開始就計劃好的，伏筆也早就埋下了。大家應該也能感覺到，陳平這個角色，作為主角的死黨，在大前期就跟不上主角的戰力，更別談後面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