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羅蒂尼，丁寧拿起想給胖妞打個電話，但想想又把放回了褲袋。
雖說最近喜事不斷，可他的心情一直不怎麼好，大概是《金粉世家》的戲份已經進行到後半程，劇本中的各種彆扭和矛盾影響到了他。
這種情緒，甚至影響到了他和胖妞之間的關係。
他越來越不想說話，每每和胖妞通話，最多三分鐘，他就無話可說，也不想再繼續說了，覺得乏味。
夫妻之間有七年之癢，丁寧不知道自己這是不是七個月不到就開始癢了。
可他又沒想著要跟這季節的風一樣去沾花惹草，哪怕是顧兮，他想起來的時候，依然還是一筆帶過，並沒有比往常多滯留些。
他想念胖妞的時間也不比往日少，只是真一和胖妞通上話，他的心裡，下意識地就有股說不出的懈怠感在往上湧。
那感覺就跟吃了安眠藥似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大概可能是太累了，胖妞那精力旺盛總洋溢著熱情的聲音，反倒成了他的負擔，一聽到就讓他犯困，甚至有那麼點排斥。
今天還有好幾場戲要拍，在床上躺著偷了會懶，丁寧最終很不情願地起身。
剛一出門，他收到了條簡訊。
方鬱發來的：“唉，聽你寫的歌，每次都感覺好餓。”
聽他的歌，怎麼就好餓了？
難不成秀色可餐，好歌也可餐？
這是誇他呢吧，丁寧回道：“為什麼？”
方鬱很快回了簡訊：“我的心盛著半缽的清粥，尋找失落的砂粥。”
得，這是《失落沙洲》的詞，原文是“我的心乘著斑駁的輕舟，尋找失落的沙洲”，空耳成這樣，純粹是方鬱自己的吃貨屬性在作祟，丁寧笑了笑，打著字想給她回個簡訊，又一條簡訊傳了過來。
還是方鬱的：“我問為什麼，那女孩傳簡訊給我。而你為什麼，不解釋低著頭吃饃。”
這是《我懷念的》裡的歌詞，“吃饃”原來是“沉默”。
這空耳真是把丁寧逗笑了，丁寧笑著回道：“這可怪不得我，是你自己一心想著吃，被你說的我都餓了。”
“你在哪？還是在津市？”
“嗯。”丁寧回道。
方鬱打字的速度飛快，丁寧很快就收到了簡訊：“我在燕京，和你挺近，方便我過來探班一起吃個飯麼？”
燕京和津市倒是不遠，可讓方鬱過來探班，一來耽誤時間，二來也不太好，丁寧想了想，回道：“我這離津市市區還挺遠的，你從燕京過來有點折騰。”
方鬱卻並不介意什麼折騰不折騰的，她回道：“沒關係，正好我最近很閒，快淡出鳥來了，折騰點挺好。”
折騰點挺好都說出來了，這還怎麼拒絕，丁寧回道：“那成，你來吧，知道地址麼？”
“當然，不就西郊楊村津市電視臺的那個影視基地麼。”方鬱一副我是過來人的口吻。
“那行，到了給我打個電話。”
“好嘞。”方鬱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胡亂地穿了拖鞋，哼著小調歡快地跑向自己的衣櫃間。
……
衛倫西餐廳，前身是道倫公館，這個季節青藤剛綠，從屋簷上窈窕地垂下，雖然沒那麼茂盛，但也是情。趣盎然。
再加上旖旎燈光的映照，更顯出幾分情調。
方鬱先丁寧一步先到，垂目張望著外面夜色下的闌珊風景，她在包廂裡等了好一會，丁寧才姍姍來遲。
她倒沒什麼意見，有時候，等待是一件美好的事，總比心裡空蕩蕩的，無牽無掛的強。
“你這是幾天沒睡覺了啊，怎麼這麼憔悴？”
讓方鬱很是詫異，丁寧今天有些不修邊幅，帽子和墨鏡一摘，能看見黑乎乎的一圈黑眼圈，整張臉也沒之前兩次見面那麼活力四射，有些暗淡。
“忙的。”
丁寧將帽子往旁邊的衣架上一擱，打量了這個並不算小的包廂一眼。
位置不錯，透過落地窗，能看見樓下緩慢遊弋的行人，不遠處就是座湖，黯啞的夜色像紗一樣落下，絢麗的霓虹燈倒映在湖面上，給夜色添上了萬紫千紅的修飾。
包廂裡還放著音樂，古典小提琴曲，不知道是哪首，反正就是很輕柔舒緩，桌上還擺著燭臺，沒點亮，但估計呼叫服務員的按鈕一按，就會有位身穿燕尾服的服務員風度翩翩地過來，把燭臺點著，氣氛弄得跟小情侶約會似的。
“最近是不是一天也睡不了幾個小時？”位置是二樓，從下向上仰望，絕對能看清楚人，丁寧既然到了，再敞露著就不方便了，方鬱拿過窗沿邊放著的遙控器，將百葉窗放了下來。
“嗯，一天大概就睡四五個小時，快崩潰了。”丁寧走到方鬱對面，拉出桌子下的歐式椅子，坐下。
“怎麼忙成這樣，是又在準備給誰出專輯麼？”
“馮麗欽。”丁寧拿起面前的選單：“你點過菜了麼？”
“還沒。”方鬱也翻開了自己面前的選單：“我還以為你已經不和她合作了呢，原來還在合作啊。”
衛倫餐廳是很正統的義大利餐館，可琳琅滿目的選單裡，就沒一個丁寧喜歡的，因為他對任何西餐都無愛。
心裡暗暗嘆了口氣，丁寧道：“嗯，之前大家時間湊不上，斷斷續續地做了幾首，一直沒完成。最近她那邊催得厲害，我也沒辦法。”
“誰讓你是棵搖錢樹呢。”方鬱挑目看了丁寧一眼。
丁寧在專心地看選單，根本沒注意到她在看他。他做任何事，都好像保持著一種心無旁騖的專注狀態，這是一種很讓人著迷的品質。
“呵”，丁寧笑了笑：“搖錢樹不好當，搖的人多了，遲早有一天要被搖倒的。”
方鬱故作漫不經心地翻看著之前早已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選單：“那你就學著點拒絕咯。我出道的時候，也還了好長一段時間的人情債。後來發現這圈子裡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什麼的根本行不通，到頭來反被人利用。”
這倒是實話，不過對他不適用，丁寧撇嘴一笑：“你是受了人的恩情，我那都是自找的。我現在就跟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越滾越快，估計不到‘砰’地一聲炸了，根本停不下來。”
想想好像確實是這樣，丁寧現在如日中天，肯定是上緊了發條，不到精疲力盡的一天，是停不下來了，本來帶些打算來的方鬱，立即打消了心裡的念頭。
她不無同情地看了丁寧一眼，稍一思慮後，柔聲道：“這還得看你自己的規劃，既然都是你自找的，不也代表著你完全可以操縱一切麼。你要是覺得累，那等手頭上的事忙完了，就找時間歇一歇。老實說，我覺得你沒必要這麼匆忙著急。憑你的才華，曇花一現這種事我不認為會發生在你身上，你沒必要急功近利地把自己搞垮了。”
“是，我打算這陣忙完了，就休息調整一陣子。”丁寧埋頭看著選單道。
其實，較之自己的現狀，他當下更關注這厚厚一本選單裡，到底有什麼東西是能吃的。
於他看來，從茫茫多不喜歡吃的菜點中，挑選勉強能入口的東西，真是件相當困難的事，以至於他的心情都索然起來。
挑來挑去，他最終艱難地湊齊了個套餐，結果前菜金槍魚卷配地中海調味料，那調味料淡淡的苦辛口感，直接拿了他的一血，引得他一陣反胃，本就寡淡的食慾更是一落千丈。
第一道菜，牛腱和蘭芝士筆形通心麵，也是夠嗆，只能說勉強下肚。
“你不喜歡吃意菜？”
雖然丁寧竭力隱藏著內心中對這些意菜的不喜，但他拖泥帶水猶豫不決的吃法，還是讓方鬱覺察出了他的異常。
這餐館雖然是方鬱定的，可他之前也沒給否定意見，都已經開吃了，卻表現出不喜歡，很不禮貌，丁寧忙道：“不是，最近忙得胃口不太好。”
“哦。”方鬱也沒多懷疑：“你和我相反，我是越忙越有食慾。人是鐵飯是鋼啊，你累的時候，越不吃東西，肯定會越累，你最好多吃點，逼著自己也要吃。”
“嗯。”丁寧強擠出一抹笑容。
稍一沉默後，莫名地突然想起了胖妞，他緩緩開口道：“話說，你拍戲的時候，會不會有一種對其它事物都喪失興趣的感覺？甚至覺得身邊哪怕很親近的人，都特別煩？”
方鬱抬頭看了丁寧一眼，頓了頓道：“人在專心某一樣東西的時候，都會有這樣的感覺，是你太投入了。”
“哦。”是因為太投入了麼？丁寧的眉頭微微蹙起。
看丁寧好像有些苦惱，方鬱頓時心生關切：“怎麼了，遇到什麼事了麼？”
“沒什麼。”丁寧抬頭衝方鬱笑了笑。
能看出丁寧笑容中的黯淡，方鬱叉起了塊披薩，輕輕地咬了一口，試探著問道：“你該不會和葉迪吵架了吧？”
“沒。”丁寧連忙否認。
“那我怎麼看你愁眉苦臉的？”方鬱覺得丁寧一定是遇著了什麼事。
丁寧稍一沉默，苦澀一笑：“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對很多事都提不起興趣，沒精力沒動力沒食慾，無緣無故就會感覺煩躁。”
方鬱明白了，丁寧這是精神上出了問題，肯定是因為壓力太大，事情又多，各種神經得不到足夠休息，造反了。
她急忙將還剩著小片披薩的不鏽鋼叉放下，目露關切道：“肯定是累著了，要不你跟導演請假休息調整兩天。像你們拍電視，日程應該是比較彈性的吧？最近你的戲份多麼？”
哪怕演戲這邊停了，他還有鄧擎那邊的電影配樂和馮麗欽的新專輯呢，哪休息的下來，丁寧道：“現在可休息不了，手頭的事太多了。”
“所以還是你工作強度太高，心裡壓力太大，導致心理出問題了。要不要我現在陪去看心理醫生疏導下？”方鬱道。
“那可不用”，丁寧笑了笑：“估計就是這段時間太忙了，應該過陣子就好了。”
“嗯”，方鬱凝視著丁寧，道：“我有時也有那種感覺。特別是忙起來沒完沒了的時候，心情就會特別不好。這也不是什麼大病，每個人都可能遇上，你不要一直去想，想多了會更煩躁。這種時候，就要學會自我調節，給自己找點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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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煩了就會找東西吃，你也可以在休息下來的時候，找點喜歡的事做，調整下心情。我猜你現在應該是和葉迪起了小矛盾，自己心情不好，發洩到了她的身上，然後你們吵起來鬧僵了是不是？”
倒也還沒到起矛盾的地步，但胖妞肯定很不高興就是了，要不然她最近也不會漸漸地和他少了聯絡，不再一天非打一個電話不可。
在他看來，也就是胖妞對他比較容讓，或者知道他比較忙事多心情不好，所以至今沒有爆發出來。
可假以時日，丁寧覺得，肯定是會爆發出來的。
不過，這種事也沒必要對方鬱一個外人推心置腹的，他強自一笑，道：“也沒有，她對我比較容忍。”
“那就好。”葉迪能容忍丁寧，這對丁寧本是好事，可方鬱聽著，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但她很快心裡的那點酸澀收拾了起來。
她才不想在這種時候吃葉迪的醋。
於她來說，她雖然喜歡著丁寧，但她一向灑脫，不認為喜歡的，一定要得到，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就好。
現在是丁寧有問題，而不是葉迪有問題，那她沒理由想些有的沒的。
看丁寧表情逐漸陰鬱下去，不再說話，尋思著事態應該沒丁寧說的那麼輕描淡寫，她沉默了好一會後，緩緩開口道：“我覺得如果你狀態有問題的話，可以和葉迪直說。葉迪估計是沒你忙，但女人本身要比男人脆弱一些，也更容易胡思亂想。你坦誠了，她就會放下心更包容你，說不定還能幫你想想辦法。你不坦誠，哪怕她對你比較容忍，也會折騰出些事，那你就會更煩。”
“男人吧，都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這個你們女人不懂，那個你們女人不瞭解，很多事情都喜歡端著。可你們不說，我們又不是你們肚子裡的蛔蟲，真不能什麼都能知道。畢竟，我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圍著你們這些大男人打轉的。”
“我雖然沒談過戀愛，可我覺得兩個人相處，坦白很很重要，除非你不想坦白。你該不會不想坦白吧？”
說到這，忽地想起了某種可能，方鬱驚道：“你該不會入戲太深，和其她人產生感情了吧，你是不是喜歡上凌霓了？”
入戲太深什麼的，可就完全扯淡了，他對凌霓除了戲裡那是半點多餘的感情都沒有，丁寧嘴角扯笑：“你想多了。”
“真的？”方鬱狐疑地看了丁寧一眼。
“當然了，不過你前面說的話倒是對的，謝謝你了，你這感情諮詢一做，我心情輕鬆了不少，算是沒白跑出來一趟。”
“哎，你這什麼話，那如果我給你做這諮詢，就是白跑出來一趟了唄？”方鬱眉目含笑，嬌嗔地瞪了丁寧一眼。
她此刻是說不出的開心，覺得自己這趟倒是沒來錯，雖然耽誤了丁寧點時間，可也幫了他一把。
說不定還造了一層浮屠的功業，挺好的。
知道自己這是說錯話了，丁寧尷尬笑道：“也不是，能見著你這麼位大影后，我深感榮幸。”
“得了”，方鬱笑著翻了個白眼：“趕緊吃吧，吃了早點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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