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祝平娘將【酸】字寫在了臉上,直言自己吃醋了,可她是為了李知白打抱不平,便讓徐長安一時間哭笑不得。
他是隨著李知白學了基礎,可後來在劍道上的提升的的確確是受溫梨之教,這有什麼好說的?
至於祝平娘所言溫梨喜歡他的話,徐長安也沒有往心裡去,畢竟眼前這個前輩著實不是什麼正經人。
以及,說一句溫師姐喜歡他也沒有什麼錯,畢竟師姐對他的確是極好的,日後自然會報答。
“嘖。”
祝平娘看著徐長安一臉坦蕩的模樣,撇撇嘴。
也就是溫梨以往一直是個假小子模樣,換個姑娘家試試?這小子不得避嫌避到死?
祝平娘實在不好說什麼,因為溫梨偏生就是那個性子。
“算了,再怎麼說也酸不到溫梨頭上……哼,那只狸花都比她更值得讓姐姐酸。”祝平娘說著,還是一臉醋意的說道:“不行,你分明是阿白的學生,便算姐姐我的半個學生,怎麼能讓溫丫頭那只……呸,那朵梨花搶去了?姐姐非得讓你知道阿白的厲害。”
“?”徐長安愣了一下。
“阿白可是玄劍司的老祖宗,她不教你上乘的劍經是因為你的境界還太低,便只讓你學了些許基礎的運劍術……”祝平娘替李知白說話。
“我知道啊。”徐長安奇怪的看著祝平娘。
他當然知道先生的水準,向來沒有任何輕視先生劍術的意思,怎麼到了祝平娘口中,預設他就成了“欺師滅祖”之徒了。
與溫師姐學兩招式劍招,先生也認可的事兒,何至於此。
“我不管,我就是看不慣別的女人壓在阿白上頭,什麼領域都不行,溫梨的師父不成,她也不成。”
祝平娘哼了一聲,從納戒中取出一把通體晶瑩的細劍,說什麼都要給徐長安表演一下當年李知白教她的劍經。
身為前輩,和晚輩置氣,祝平娘也是他見過的第一個了。
徐長安:“……”
說起來,她晚上不要吃飯了嗎?
不過……
徐長安眼眸映霜,目露驚豔。
“劍經……這便是先生之劍嗎……”
如果說溫梨的劍如同九天罡風般凌冽、如鎮江河山嶽般厚重,祝平娘所展現出的劍便是無比飄逸,靈動穿行。
此時,正值祝平娘劍隨人先,身體翻轉之後,全力的揮出一劍,那迅捷的一劍看的徐長安眼花繚亂。
纖細身影自左前方踏出,每一招便是方寸之步,每一步手中之劍便會爆發出陣陣銀色光芒。
少了徐長安所揮灑的水汽,蔓延開來的是陰陽黑白之氣息。
祝平娘分明沒有使用什麼靈力,身影卻快的看不清面容,如同蝴蝶穿花,掀起漫天劍影,漫天劍影又組成了一套劍舞,劍繼續擴大,氣勁漫空飛旋。
“清心明鏡照靈蘊,形分陰陽神空明。”
原來……先生的劍經是這個樣子。
徐長安點點頭。
若是這樣,那先生以往的性子只怕就是這樣靈動的性格,估計是年長後才穩重下來。
這樣的話難怪……
難怪她能與雲姑娘玩到一處去,畢竟本就不是嚴肅的性子。
——
此時,石青君面帶面紗,手持一把純白色雨傘站在岸邊,遙望著遠處燈火漫天的畫舫。
“……”
石青君收回了視線。
低下頭,望著雨滴落在水裡濺起了連漪,若有所思。
她倒沒有偷看的意思,畢竟她難得下山一次,到底是要與桐君說一聲的。
因為知曉徐長安在,所以也就沒有大張旗鼓,簡單縮小神識範圍尋了一下祝桐君。
可……她看見了什麼。
桐君,在給公子作劍舞?
石青君這些時日也讀了許多書,不復之前高高在上,也知曉了些許夫妻之間的事。
於是,當她第一眼看見祝平娘扭著腰在那兒給徐長安表演劍舞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了好一會兒。
祝平娘的劍經在她眼裡除了彰顯女兒家的身材可以說是一無是處,不是劍舞是什麼?
更別說還是那二人單獨相處的時候。
站在水邊,石青君柳眉蹙起。
她完全沒有往指點切磋的方向去想,畢竟徐長安明面上只是個開源境,按照卷宗上對徐長安的描述,即使是這樣的劍舞,也不是他能學的。
所以桐君,是在勾引徐公子?
勾引……嗯,應當是吧。
石青君也不確定。
可畢竟桐君是合歡宗的丫頭。
石青君不理外事,印象中的合歡宗還是以陰陽雙行入道的那個,便覺得似是也正常。
可是即便是石青君,此時站在水邊也有些不知該怎麼樣做。
這時候去打擾徐長安看劍舞是不是不太合適?
說起來,她是因為心中莫名心季所以下來瞧瞧,不安的源頭沒有瞧見,反而瞧見了這樣的一幕。
如果以前的朝雲掌門,只會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或者說……以前的朝雲掌門就不會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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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已經愛上了研磨花瓣的石青君多了許多雜思。
開源、明心、騰雲、太虛、乾坤……
哪怕徐長安身上有諸多秘密,甚至極有可能是仙人轉世,可如今的徐長安以心性來說的確當得上一聲“少年郎”。
而祝桐君這一路走過來,身為太虛境巔峰,半隻腳都邁入乾坤境了,結果在青樓畫舫裡給一個小公子表演劍舞。
天底下可還有比這等事兒更離譜的。
說起來,桐君絕不是會攀炎附勢的人,莫不是真喜歡上了?
就在此時,有幾個姑娘撐著傘走近石青君,一女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咦,這樣的身段,是咱們樓裡的嗎?”
旁邊的姑娘啐了一聲:“說的好像咱們這兒的姑娘你都認得,就不許是城裡來遊玩的?”
“也是。”女子嘻嘻笑了一聲,然後對著石青君說道:“姐姐可是要去那舫上,若是要去,往南邊尋個小船就行,莫在這兒挨淋。”
她瞧著,石青君半邊身子都讓風雨打溼了。
“嗯……”石青君輕輕點頭。
“倒是個冷澹的性子,似是四姐姐你。”
“少說幾句吧。”
隨著幾個姑娘自南邊上了小船,石青君才眨眨眼,低下頭,便瞧見自己的裙裳溼了許多。
揚起傘面,瞧著漫天的陰雨。
是了。
她遮不住這雨的。
撐了傘,卻還有風,同樣擋不住的風往身子裡鑽,似是要將她吹散架。
自己都是如此,那麼……北桑城護山大陣的陣眼呢,如今是什麼模樣。
石青君暫且放下了祝桐君,往陣眼去了。
——
宴上,陸姑娘忍不住抒發心中煩悶不滿的情緒。
“真是的……祝姐姐人呢,宴枝有禮那點事都讓她吃了?”
怎麼說,也不能將雲淺一個人丟在這裡這麼久吧。
祝平娘才是主子,怎麼能一直讓自己作陪?
陸姑娘安排了一個人服侍雲淺,隨後歉意的說道:“雲姑娘,您歇一會兒,妾去瞧瞧姐姐又在鬧什麼么蛾子。”
她不要臉,自己還要呢。
雲淺自然沒有什麼意見,隨著陸姑娘離去,她偏著頭。
夫君是不願意傷了那祝姑娘的吧。
書中倒是見過類似的場景,不過這應當算不上是不打不相識?
以及……
算不算是破了身子。
不知曉,便不想了。
——
祝平娘可不知她在幾個女人眼裡什麼樣了,不然她要為合歡宗大喊一聲冤枉,怎麼連掌門也對合歡宗有偏見。
從這兒也能看出來,以往石青君做撒手掌櫃做到了什麼地步,連祝平娘的事情她都不曾放在心上過。
不過祝平娘此時沒有心力去想這些。
她停了施展劍經,站在原地……居然輕輕喘著粗氣。
“奇怪,今個我怎得這樣的虛。”祝平娘喃喃道。
莫非是今日又是施展天元內景,又是以鏡開陣眼的……有些透支今日靈力的安排了?
也對。
畢竟她如今這具身體,勉強只算是個分身,每天沒多少靈力用,會覺得累也正常。
稍稍打了個哈欠,祝平娘笑吟吟的望著已經看呆了徐長安,嗔道:“怎麼樣,不敢小覷我的阿白了吧,這樣好看的劍經只有阿白才能創的出來。”
“祝姐姐說的是。”徐長安在此時可不會逆著祝平娘來。
“我給你劍經看了,長安,你不得回饋姐姐一些?”祝平娘露出了狐狸尾巴,目光在徐長安修長的手指上掠過。
她可不是想要看劍的,仍舊惦記他那一雙手呢。
徐長安:“……”
於是在祝平娘非要讓他以學過的拳腳功夫與她對上一場後,只能無奈的答應。
眼見徐長安答應的利索,祝平娘很是興奮。
雖然徐長安起手只是自劍堂所學到的最基礎的拳法,祝平娘依舊眼睛不眨一下,盯著他的手看,想要從那痕跡中得到些什麼。
出拳。
躲閃。
身子小步騰挪,祝平娘輕而易舉的躲過了徐長安的拳頭。
很失望。
真是的,怎麼就瞧不出先前的韻律了呢。
雖然有些荒唐,可她真的抱著能踏出那一步邁入乾坤境的想法的,方才玄妙的韻律,祝平娘冥冥之中覺得是大機緣。
能突破,可就領先李知白一步,能夠壓著她了。
祝平娘歪著頭又躲了一招。
“出全力,莫要讓姐姐失望。”
“這樣可不行!”
“你先前的靈力呢,用劍的時候會,怎麼如今不會以拳代劍了!”
“再快些!”
“使勁,沒吃飯嗎?”
隨著祝平娘那嗔怪的話,徐長安眼角微微抽動。
非是祝前輩放水,他憑什麼摸得到人家的衣角?
說起來……
這位前輩是不是過於高估自己了?
暮雨峰上隨便一個師姐都能將他吊起來打,祝平娘怎麼就對他有那麼大的信心。
罷了,倒是不能辜負了前輩的期望。
連翻催促之下,徐長安終於認真了起來,準備“對敵”。
腳步站定,身子稍稍後退,呼吸均勻。
握拳。
祝平娘眼看著徐長安終於收起了無奈的神情,滿眼都是認真。
她高興的使勁點頭:“這樣才對……”
她尚未說完,就見到以徐長安手掌為中心,澹藍色水靈力若連漪般韻散,轉眼浪潮滾滾。
只見徐長安身子擰裹鑽翻,與身法、步法緊密相合,周身上下擰至毫不鬆懈。
“勢沉,力疾!”徐長安低聲道。
拳風裹挾著水韻罡風朝著祝平娘而去。
水滴在空氣中懸停,順著微亮的光芒,宛若一片星河銀練朝著她砸了過來。
縱是祝平娘在這一刻也愣了神。
轉眼便被星河銀練穿透了身子,一道道星辰般的水滴將她的身子盡數打溼,隨之而來的拳風撩動了她的長髮、衣裙,呼呼作響。
“?!”
我的護體真氣呢?
水滴穿過了她的衣裙,拳風撩動了她的長髮,並非是如雨水一般的擋不住,而是……她的護體真氣——散了?!
同真氣散去的還有一身靈力。
如今的她沒有靈力可以用了。
什麼時候散盡的?
難怪方才她就覺得沒什麼力氣,如今更是動也不能動一下。
此時,指尖忽然傳來些許刺痛。
指尖?
祝平娘意識到了什麼。
【是方才那道劍氣破了琉璃身,卸去了修為。】
可為什麼直到此時才察覺到。
而且,她就是戳了一下,怎至於……
祝平娘的童孔若針尖,思緒被打斷。
因為一隻宛若讀書人的拳頭離她很近、很近,並且在眼前放大,再放大……
糟、糟了!
快停……停下,我這身子還要用呢!!!!
但祝平娘已經來不及說話了,徐長安的拳頭裹挾著水韻狠狠砸在她的身上。
“轟!”
瞬時,眼前空間宛若琉璃般破碎,還原出廚房本來的模樣。
就在這時,陸姑娘推開門,嗔道:“祝姐姐,您在這兒做什麼呢,怎麼能打擾公……”
砰!
“噗……”
祝平娘一口血噴出來,纖細身子似斷線風箏,帶著讓人心駭的巨響砸進了廚房的角落。
“……”
煙塵四起,一片狼藉,頓時生死不知。
殘破的菜葉子輕輕在陸姑娘身上彈了下,落在腳邊。
陸姑娘:“……”
徐長安對上了陸姑娘那突然泛紅的眼眶,再看看自己的手。
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