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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8 離別以來(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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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一樣的徐長安流落荒島,見到了樣貌在二十五左右的雲姑娘,喚一聲姨娘、甚至將她當成孃親看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可以說很合理。

也就是徐長安攜帶著前世的記憶,有著孩童的樣貌和少年的心性,這才沒有將關係壓縮成不能給人看的樣子。

所以雲淺偶爾會想,徐長安保留“前世”的記憶來到島上,而並非是初見時的小孩子……這件事“霜天”做的很不錯,它難得有一次眼力見。

不然……哪怕是雲姑娘,也有經歷過一次就不想要再經歷第二次的事情了。

甚至,她都不止經歷過一次。

——

徐長安:“……”

他低下頭,看著眼前被紙張困在橫豎方圓內的【雲姑娘】三個字,又看了看遠處呆滯的雲淺,忍不住嘆息。

雲淺從對著他說出“不許喚她娘”之後,就呆住了。

徐長安就覺得很無奈,紙張能困得住墨色的雲淺,那誰能告訴他,怎麼樣無形的框架,才能將眼前這位雲姑娘的思緒困住,別讓她總是天馬行空的,飛的太遠?

娘?

開什麼玩笑呢。

就算姑娘對於他很縱容,可那也是相對的,他不是也很寵姑娘嗎?難道還能說他是姑娘的爹爹不成。

徐長安放下毛筆,緩步走到雲淺面前,一隻手在姑娘白皙額頭前曲指。

“咚。”

窗外風雲似乎都在這淺淺的悶響中顫動,就連雨幕都停滯了一瞬,才混亂的扭撞在一起,瓢潑而下。

悶響後,雲淺抬起頭。

“小姐,我能問問,你腦袋裡……一天天的都在想什麼不能讓人知道的東西嗎?”徐長安認真的問。

雲淺抬起頭,嗅到了夫君身上淡淡的墨水香氣,那是默然心香的味道,熱烈而樸實,正如他此間的性格。

回憶被現實衝散,雲淺默默松了一口氣,沒有去捂著額前痛點,而是抓住了徐長安的手,說道:“在想你。”

“……”徐長安眼角一顫:“我是不能讓人知道的東西?”

“不是不能讓你知道。”雲淺感受著手心裡的溫度,低眉道:“只是太多了,不知該從哪說起。”

夫君不似她,無法承載太多。

雲淺清楚他不想、也不願承載這些。

“總之……”雲淺抬起頭:“不許你喚我孃親,我不喜歡。”

“……”

一陣寂靜後。

徐長安看了一眼鏡子,彷彿能從幹潔的鏡面中瞧見自己腦袋上出現了幾道黑線。

麻了。

人麻了。

但是偏偏他也發不出什麼火氣來,因為姑娘此時的狀態有些奇怪,徐長安就只能哄孩子似得,搖頭說道:“小姐,我什麼時候要喚你孃親了?”

“我只是說,不許。”雲淺搖頭。

她很少會用這樣“命令”般的字眼,難得用一次,表明她是真的不喜歡。

“哪怕是……夫妻之間溫存的小情調,也不許?”徐長安眨眨眼。

“……那是什麼?”雲淺不解。

“沒事了。”徐長安確認了,雲姑娘此時很認真,於是他就更奇怪了:“小姐,你沒事吧?”

徐長安覺得姑娘是不是因為過度勞累,所以有些糊塗了。

“我沒事。”雲淺搖搖頭,接著似乎是覺得有些頭疼,食指節抵在太陽穴處。

將夫君當成孩子養大是什麼感受。

她不知道,也不想要知道。

“你有孃親的,她還活著,我自然算不上。”雲淺忽然的一句話,讓徐長安本來擔憂雲淺的心猛地一顫,隨後盯著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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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姑娘……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眼看徐長安陷入什麼,雲淺這才意識到自己“慌亂”之中說了什麼事情。

她犯了錯。

錯不是她知道徐長安這副身體的“母親”還活著。

錯的是,徐長安幾次表現出他不想知道這些過去,自己一時失言,卻還是說了。

“你……可以當做沒有聽見嗎?”雲淺咬唇。

徐長安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小姐,你果然知道我此身失去記憶之前的事情。”

“知道。”雲淺心想她不是什麼都知道,她只知道她想知道的事情。

“很奇怪嗎?”雲淺問。

“不奇怪。”徐長安搖頭。

他早就說了,若是姑娘身後真的有什麼家族,他的身份怎麼可能瞞的過雲淺的眼睛?

“只是有些奇怪,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不知道,小姐反倒一清二楚。”徐長安牽著雲淺的手,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

“小姐說……我的孃親還活著?”徐長安問。

“嗯。”雲淺應聲,隨後聲音壓低了幾分,補充道:“所以,她活著,你不能喚我孃親,這也是書裡的規矩。”

徐長安:“……”

還惦記著呢。

徐長安嘆息一聲:“這句話,我當是沒有聽見。”

雲淺的面容失了幾分血色,指節捏的發白。

“啊。”徐長安愣了一下,這才補充道:“不是說沒聽見不許喚你孃親,我是說……小姐與我說我的過去,我可以當做沒有聽見。”

“嗯……嗯。”雲淺肉眼可見的放鬆了一些。

“……”

然後氣氛忽然就變得僵硬了。

畢竟,雲淺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讓他知道不想知道的事情。

徐長安也在沉思一件事。

接受與排斥應當怎麼界定?

既然姑娘全部知道,徐長安有時候就在想,是不是應當從姑娘那裡將他失去的那些記憶全部找回來。

然後他再去取捨是放棄過去,一心做姑娘的夫君。

還是接受過去,甚至去尋親。

但是如今,雲淺這不經意之間說漏嘴的行為,讓徐長安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他並非是什麼意志堅定的人。

他得承認。

在雲淺說他孃親還活著的時候,他的心跳的確亂了那麼一瞬。

看來,在他那些失去的記憶力,“孃親”的存在興許是很重要的。

這也很正常。

他被姑娘撿到的時候還只是個小孩子,小孩子……娘當然是重要的。

“小姐,我果然是個沒什麼出息的人。”徐長安忽然笑了,他搖搖頭:“逃避雖然可恥,但是真的有用,而且很好用。”谷

“我不明白。”雲淺看著他。

“沒什麼,我現在果然還是不想知道這些事情。”徐長安說道。

“為什麼。”雲淺能夠感覺到他並真的一點不想知道。

“因為你。”

“我?”

“嗯。”徐長安揉了揉雲淺被自己彈過的額頭。

如今,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姑娘的修煉和病弱的體質、修行,他不想被任何事情分心。

“小姐,人心的位置是有限的,所以我從不信什麼心懷天下。”徐長安手指蓋在自己的心臟處,聽著那緩和的心跳,平靜的說道:“多一個人,就少一塊地方,而這兒……如今是滿的。”

無父無母、無親無故亦沒有過去。

在這種情況下,他能夠給姑娘的是全部的、一整顆心臟。

讓徐長安意外的是,雲淺看著他說道:“我沒有高興。”

“為什麼?”徐長安不明白。

“我說過,你花心一些……我會高興。”雲淺心想經驗告訴她,他越是花心,最後的結局就會越好,反而是這種一心掛念在自己身上的情況……那些記憶全部鎖在記憶最深處的禁區,她連一丁點都不想去回憶。

“你不是總說,我是個花心的人?”徐長安問。

“喜歡同一個人……可算不上是花心。”雲淺說著徐長安總會說的話。

徐長安嘆息:“原來,我說的話你也是聽進去了的,知道應當什麼時候拿來用。”

雲淺沒有說話,她再次確認了徐長安的心思,便更覺得自己方才說漏嘴的事情是犯了錯。

而這個錯,也不是一個輕輕的腦瓜崩可以解決的。

只是,她現在的身子也經不起折騰了,便沒有說讓他教訓自己的話。

反正他也捨不得。

“至少我現在不想知道。”徐長安既然決定了要怎麼對待過去,所以自然不會因為雲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而改變。

開玩笑。

他為了給雲淺一整顆心,連養寵物的心思都沒有,何談什麼家人。

至於說站在家人的位置考慮——他總是說自己是自私的人,也不是謊話。

徐長安深吸一口氣,將這些無用的事情從記憶力驅逐出去,然後接上了之前的話題。

“等等。”他想起了什麼,眨了眨眼:“小姐,你昨兒做的夢,不會夢見我……叫你孃親了吧。”

難道在雲姑娘的夢裡,他是叫雲淺“孃親”的?要是這樣那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雲淺都不喜歡從恩愛降級到情愛,更不要說再降一級了。

“夢……”聽著徐長安的話,雲淺回過神來,跟上了徐長安的邏輯。

他說,可以當做沒有聽見自己說話。

那就是他沒有聽見,自己沒有說。

也就沒有犯錯。

雲淺攥著裙角的手放鬆了一些,點頭說道:“是夢,總之……不許你這麼喚我。”

短短一會兒,她就重複了四次“不許”,這種毫無雲淺風範的作風,讓徐長安愣了好久才說道:“我知道了,我不會這麼喚你的。”

向姑娘保證之後,徐長安自己都無語了。

他為什麼要在這種荒唐至極的事情上做什麼保證?

雲姑娘不想降級,他難道想嗎?

顯然在徐長安心裡,雲淺孩子這個身份,還不如管家呢。

“罷了。”徐長安眉頭一挑,發現他是被雲淺拖進了她的邏輯裡,越是在意就越是繞不出來:“這件事……就這麼過去吧,我快被繞暈了。”

他差點忘了,他之前還在想給姑娘找一個合適的稱謂呢。

最後被一個孃親給拐了進去。

雲淺當然沒有什麼意見,反正她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還有一件事。”徐長安站在雲淺的身後,手落在她狀態前的椅子背上:“我方才說沒見過小姐著急的話,原來是說的糟了。”

剛剛不就急了?

而且是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她自己臆想出來的事情而慌不擇言。

雲淺聞言,不置可否。

姑娘心想自己也沒有怎麼慌張、著急,只是與他說心裡話罷了。

“……”徐長安看著窗外的雨水,總覺得自己腦子被雲姑娘弄得亂糟糟的,便說道:“小姐,我去找秦師叔弄一下下山的手續,再問問今日上山的是什麼人。”

“好。”雲淺點點頭,徐長安之前就和她說過這件事了。

於是徐長安拎著一把傘,走進了雨幕裡。

在踏出家門後,徐長安聽著雨打傘面的噼裡啪啦聲響,回頭看了一眼,將眼裡的認真逐漸隱去。

他沒有想過,雲淺一想最是口風緊的人,如今為了一件荒唐的事情,居然慌不擇路的拿什麼孃親來做擋箭牌,這……

讓徐長安感覺到他說不定有機會,從姑娘口中套出他的秘密來。

搖頭。

平日裡欺負人也就罷了,算計姑娘,他這輩子該是都做不出類似的事情了。

邁開腳步,去找秦嶺了。

——

君子留香,徐長安並非君子,沒有君子習性,只是一個長歪了的、花心的、自私的、可憐人。

卻也留有香氣。

姑娘覺得香。

雲淺趁著窗子的縫隙,冷風拂面,瞧著他的身影逐漸消失。

初臨天光如霞,瀉下雨幕如影,粉飾眼前的姑娘,她的衣裳似是也變了顏色。

雲姑娘偶爾會想起一些事情,比如……她此時朦朧間,彷彿瞧見了一個院子,有人在園中熟睡……而她走過去撤了那書本,小動作卻吵醒了少年,後者揉了揉眼睛,舒展身體後帶著吟吟笑容瞧著她。

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記不起了。

只記得應當許久了。

當時間失去了意義,那麼有些事情,無論在如今看起來是怎麼樣的荒唐,它總會發生,甚至早就已經過去了,順著時間長河東流。

如姑娘在溪水中濯足那般,水流帶來猝不及防的回憶,讓她就著手中蜜餞的味道品嚐著。

就如同這次。

怔怔的呆了一會兒,直到房間中殘留的氣息撫平了她內心的波動。

雲淺撐著椅子站起身,託著疲憊的身子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姑娘眼前是逐漸乾涸的墨字。

【雲姑娘】

躍不出紙張橫豎方圓。

雲淺提起徐長安常用的筆,沾著他的氣息與靈力在外面畫了一個圈,將雲姑娘三個字罩住。

也不想跳出去。

哪怕被喚了孃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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